唐子衿眉毛微微动,问道:“不知道老婆婆怎么知道,狼牙就是你的儿子?”
老妪像是知道她会有此一问,想都不想道:“那日我在街边被几个地痞欺负,他就冲出来解救我,与那些地痞打架的时候,被撕破衣衫,露出了大腿上的梅花胎记,我这才知道,我找了多年的儿子,就在眼前。”
狼牙应该也是想到了当时的场景,脸上露出感慨。
唐子衿点头道:“不知老婆婆原籍何处?”
老妪笑着道:“我本来住在濑洲,孩子他爹是濑洲一家富户家的马夫。后来,他爹死得早,留着我们孤儿寡母的过日子。屋漏偏逢连夜雨,在孩子三岁那年,居然被人贩子拐跑了。我就卖屋卖田,整整找了十五年啊!”说着就开始抹眼泪,然后接着道:“我一个村一个村的找,银子用光了,便乞讨为生,没想到,居然在京城会找到我的儿子啊。”语气很是感慨的样子。
唐子衿瞧着她抹眼泪的手,冷笑了一声:“满嘴胡言乱语,说,是谁叫你来蒙骗狼牙的?又有什么目的?”
狼牙听了这话大惊失色,瞧着唐子衿又看看老妪,不可置信道:“小姐什么意思?”
那老妪心里也吃了一惊,慌张的看着唐子衿,又瞧瞧狼牙。
唐子衿拿起那个鞋底,仔细瞧了瞧,笑道:“这纳鞋底的法子,应该是大户人家给少爷们穿的款式,而且,是去年才时兴的,你一个沿街乞讨的老婆子怎么可能知道?”说着又指了指老妪的手:“一个常年风餐露宿的人,居然有一双如此细腻的手,也太滑稽了吧。还有,你的举手投足之间,像极了深宅大院里使唤婆子的行为举止。说吧,谁叫你来糊弄狼牙的?”
老妪惊恐的看着唐子衿,很是无措,求助的眼神瞧向狼牙。
狼牙睁着眼睛看着唐子衿,脑子里一团浆糊,这怎么回事?
唐子衿瞧着狼牙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平时看着挺激灵的,怎么现在这么糊涂,只看她那张脸,就不可能是一直流浪的乞丐婆。那有流浪者这么白净的?不但是个使唤婆子,只怕还是个管事的婆子呢。”
狼牙楞着,不知道应该有什么反应,一脸的迷茫和不可置信。
唐子衿对金环道:“好好问问。”之后拉着狼牙快步出去。狼牙却是不肯,一脸不忍的看着瘫坐在地上的老妪。那老妪很会抓准时机,爬上两步拽着狼牙的衣服下摆,有些慌张道:“儿啊,你不管我了吗?我可是你的亲生儿子啊。”
狼牙恳求的看着唐子衿:“主子,她……”
唐子衿眼睛眯起来,看来不让他当面看着,只怕是不会信的,便道:“好,那便就在这里看着吧。”说完,自己找了个看起来干净的椅子坐下,有些生气。
金环瞧着这样的架势,有些无从下手,狼牙的眼睛里冒着光芒,显然是维护老妪的,这叫她怎么用刑?忽然灵机一动,走到外面,抓了一只猫,又从怀里拿出一颗化骨丹来,强制给猫服下,那猫刚开始还没有什么,可不消片刻,就开始凄厉的惨叫起来,之后便是浑身抽搐,最后动也不动,可那双眼睛依旧在转动,透出绝望的光芒,叫人看了不寒而栗。金环还一手提起猫的尾巴,在空中晃悠了一下,那猫就像是没有骨头一样,像是破布在空中摇摆,说不出的诡谲,可怕。
老妪看的有些傻了,忍不住的指尖颤抖,几乎说不出话来。
金环又取出一颗与化骨丹长相很是相似的甘草丸来,狞笑着一步步走进老妪,口中道:“如若不说,下场便是此猫。”
老妪惊恐的看着金环手中的甘草丸,几乎是浑身战栗。眼看着对方手中的丸药离自己越来越近,就在丸药马上要入口的瞬间,她心里的防线终于被冲垮,大叫了一声,爬着到唐子衿面前,带着哭腔和浓浓的惧意:“我招了,我招了,是二姑奶奶让我来的,是二姑奶奶。”
金环一把将她拉的远离唐子衿,厉声道:“什么二姑奶奶?”
老妪现在像是没有刚刚那么害怕了,说话条理了一些,咽了口口水,勉强稳着声音道:“我是蒋国公府侧夫人身边的管事婆子,那日二姑奶奶回府,与侧夫人商议一段时间,侧夫人便叫我来冒充狼牙的亲生母亲。其实我今年才刚刚三十,那里能生的出这么大的孩子。”说着,往自己脸上抹了一把,露出本来的样子。去掉那些皱纹之后,果然年轻了好多。也不见什么风霜之色了。狼牙整个人呆住,不知道应该有什么反应才好。
金环又问:“二姑奶奶可是我们安王府的世子妃蒋氏?”
老妪忙点头:“正是,正是,她说安王府上的三小姐不知底细,得找个法子深入,可又不能用熟面孔,于是才找自己的生母求援。不但是我,还有几个人也参与这件事,只不过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的。”
金环凝起眉毛:“还有人?什么意思?”
老妪道:“分出来三个人,分别接近三小姐身边的人。”
唐子衿心里一突,好大的手笔,如果不是出了狼牙的事情,只怕,她还被闷在鼓里。
金环道:“那么你们下一步准备做什么?”
老妪道:“我本来的目的是要狼牙去抢劫或者杀人越货,这样就可以拖三小姐下水。最好能证明,三小姐根本是个冒牌货。可没想到狼牙竟然宁愿找人打黑拳,都没有去抢劫。我一直在装病,那些大夫也都是我们的人,好让狼牙坚信,我是身患重病,所以不停的去赚钱。大夫一直在开很贵的药,总有一天会逼得狼牙去杀人放火的。”
狼牙听着这一句句,心里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整个人凉透了,须臾,像是再也支持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眶中竟然有泪水流出,片刻,便再也止不住,将自己的脸埋在双腿间,放声大哭起来。期待了那么久的亲情,竟然都是骗局,而且还是要害死自己的骗局。其实,老妪并不是滴水不漏,她有时候会露出一些马脚来,可自己因为太渴望亲情,不是忽略了,就是帮对方找借口,以至于差点害得小姐也着了道。对方算计的太准了,今夜拿到赏金,他是真的准备冲到银箱旁,将那里面银子都抢了来着。可如今,瞧瞧对方那张最多三岁岁的脸庞,不由得想放声大笑。什么孝子,什么寻子十五年,这些都是笑话,天大的笑话!
唐子衿瞧着他,有些心疼,这个男孩自从认识他的时候,就在被欺负,那个孤独落寞的身影跪在院子里,周围的牛鬼蛇神想用鞭子活活抽死他,那时候他不曾哭。她救了他,给了他新的转机,可没多久,就随着自己前往凤国,那样女尊男卑的地方,众人看他不同寻常男子的挺拔身子,对他指指点点,骂他暴露穿着是不要脸,他也没有多落寞。后来跟随自己到现在,她第一次见一个男人可以哭的这么伤心。他不知道自己是谁,孤独的活着,终于以为自己可以有片刻亲情的时候,才知道,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闹剧罢了。手不自觉的放在他肩膀上,声音平和:“我不知道你如此在意,此时也不必伤心,我定然帮你找到你的亲生父母。”狼牙过了许久才缓缓的抬起满面泪痕的脸,嗯了一声。接着便站起来,擦干眼泪,仰天呼出一口气,对唐子衿道:“此人,交与主子处置,属下不置一词。”随后又跪下道:“狼牙给小姐惹了麻烦,任凭小姐处置。”
唐子衿亲手将他扶起来,道:“随我回府,闭门思过。”
狼牙低头应了声是,便随着唐子衿走出门去,再也不理会地上瑟瑟发抖的老妪。
留下金环料理后事,唐子衿带着伤重的狼牙、银环回去安王府。在安王府外的一个十字路口,几人下了马车,银环带着狼牙,随唐子衿翻墙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