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在平安京的石板街上缓缓而行,车内的男子抱着怀中的小小女孩,满目爱怜。
“千音,到了那边要好好地听贺茂大人的话,莫要再顽皮任性。”“父亲,我知道了。”“虽说你是去学习的,但也注意了莫要太轻视自己。你可是我源家的女公子,又不是将来要进那阴阳寮的,不要太浪费自己的才华即可,也勿须努力过分了。”
小女公子发出吃吃的笑声,娇俏可爱。“父亲让千音好生为难了啊!又要好好学,又不要好好学。千音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啊!”男子拍拍小女儿的头,小女公子的青丝甚至柔顺美丽,让男子好生骄傲。
“又顽皮!若不是你父亲我这次被陛下选为遣唐使,可真是舍不得送你去学习阴阳术啊!”男子搂着女儿,珍惜之色毫无遮掩。
父女俩闲闲而谈,直至牛车停在贺茂家前的长街上。男子又抚摸着小女公子的一头青丝,轻轻叹息。
他不想将女儿送给别人抚养,不想离开女儿,做一个不称职的父亲。可惜不行,自五年前二皇子失踪后,陛下就开始怀疑起身边的人。他身为橘氏一员,位高权重,难免会被警惕。他的独女,橘千音年方五岁就展现出来惊人的阴阳术才华,更引传言。所以他会被选为遣唐使一员,要远赴千里之外的大唐;橘家的小女公子被送到贺茂家,成为贺茂忠行的小弟子。
当此之时,唯愿父女皆能平安无事,直至团聚。
一切尘埃落定,橘家的小女公子在父亲离开之后,仰首看着面前的中年男人,她的老师,平安朝的大阴阳师贺茂忠行。
橘千音盈盈向忠行行了个礼,口称“老师”。忠行点头赞许,对这个弟子颇为满意。橘家的女公子,小小年纪,样貌自是精致的。
“那么,千音,自此你就是我忠行的弟子,希望你莫要辜负你的才华,而我亦然全力教你。”
从这天开始,贺茂家就多了一位华族出生的小弟子,橘千音。
忠行作为当代有名的大阴阳师,阴阳寮的长官,家中除了千音外,另有两名弟子:忠行之子保宪,有着“狐之子”之称的安倍晴明。晴明年方八岁,样貌美丽惊人,传说他的母亲是一只妖狐,与他父亲生下晴明之后,就回去森林中继续妖怪的生活。虽然,在家中忠行禁止了这种说法。不过京都中还是传闻太多。谁让晴明有着那样美丽到妩媚的容貌呢?
而与千音相处最多的,不是这两位师兄,而是忠行的幼女,只比五岁的千音长一岁的纱罗。
纱罗是个十分可爱的女孩,虽然年龄尚幼,亦可看出将来必定是位花容月貌的美丽女子。而且她不似千音时有顽皮之举,总是性情温和惹人怜爱,亦非常照顾远离父母孤独在此的千音与晴明。许是如此,千音自不必说,与这位小姐姐关系亲密,连性情有些孤僻不亲近人的晴明也十分愿意与纱罗相处。
常有人叹,孩童的时间总是飞快的,转眼间,单纯的童子就会成长为可憎的成人。贺茂家的几位公子似乎也未能摆脱这般讨厌的现实,不过也许未必。很快,千音已经在贺茂家待了五年。
橘家的这位小女公子果然是才华惊人的,虽然年岁不大,阴阳术却是习得极好的。
忠行常常跟人这般赞叹。莫了,亦只是带一句:可惜了性情总是这般顽皮。其实忠行对这位小女弟子言下总是有些留情的。若是让千音的小师兄晴明来评价,千音的性情应该是顽劣才对。尤其是和优雅可亲的纱罗相比,这个对比就更明显了。
保宪与晴明此时已经行了冠礼,换去童子装,改了成人的装束。二人出行,总是会引来人们的赞叹。尤其是晴明,那样的秀美容貌,常常令人望而痴呆,沉醉不已。引得“狐之子”之说更是盛行不止。保宪与晴明不仅是样貌出色,其才华更是出色。连天皇陛下也曾令二人入清凉殿一见,并在之后称赞有加。
按说,有如此优秀的弟子与子女,忠行应是欣慰有加。可惜忠行或许是天生的辛苦命。他的小弟子千音总是会惹来各种各样的麻烦,令他时常后悔当年会收下这个弟子。
这日傍晚,应是入睡的时刻,贺茂家却依旧烛火灼灼。却是忠行的小弟子半月前出去,至今未归。
许是千音命格不同,阴阳术从来不能堪出千音的一切。如今她状况不明,忠行忧心不已。他已派出多人满京都的寻找,连式神也未放过,却依旧没有千音下落。
忠行急得不行,一直在旁侍奉的保宪与晴明即忧心千音,又忧虑老师,几次上前请命,却都被忠行拒绝。
“若是连你们都弄丢了如何是好?”忠行这般说道。千音这孩子虽然顽皮,却向来有分寸,似这般半月音讯全无是从来未有之举。忠行已经想出种种可能,每一种都令他恐慌不已。此时,他更不能让这二人再有任何差错。
“晴明,你说千音之前离家时,与你说过什么?”忠行决定再从头理清此事。
晴明行礼道:“千音一直如以往般,用心学习;偶尔游戏。倒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过半月前遣唐使归来时,她曾出去打听过讯息。”
忠行眉头紧皱面色一黑。似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保宪与晴明不明所以。良久,忠行幽幽长叹。
“她还是知道了啊!”这话更是让二人疑惑。
保宪毕竟年长,又是忠行之子,问道:“父亲何出此言?遣唐使与千音有何关联?”
忠行颓然坐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们,千音之父就是当年出使的遣唐使之一。”
保宪与晴明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明白。千音的父亲看来并不在这次归来的遣唐使之中啊。
“早在当年,未到大唐时,千音的父亲就已失踪,生死不知了。”忠行又叹道,“不过,千音一直不知道。”
“她一直在等她父亲归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