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城主府中,明德看过明心的伤势后,如是说道,接着话音一转:“修养个百八十年,便能回复过来。不过,这百八十年里,最好不要和人动手。”
一听他的话,子陵一双满是水雾的大眼睛一眨,大颗大颗的泪珠便滚了下来,晶莹如珍珠:“师父,都是我连累了你!”
眼前的师父,虽然还是以前那样一副洒脱不羁的样子,可是他眼角的隐现的细纹,以及满头的白发,却时时刻刻的提醒着他师父为他所做的一切。
她将在昏迷中醒来时,耳边是震天响的雷声,狂风撕扯着他的身子,灼热的火球擦过他的脸庞,他感觉自己的身子好像飞起来一般,当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果然在一个平静无波的水面上被抛飞,头顶是浓黑的天空,雷声震耳、闪电刺眼。
他还没来及弄清刚才发生的事,身子便重重的落在了河边被雷电劈出的一个深坑中。他从深坑中抬起头,第一眼,便看向了自己飞来的方向。
“轰隆隆”的雷声中,一片金色的闪电在炸响,他看到,河中那黑色的龟壳上,师父弱小的身子,迎着那漫天而下的闪电,伸出了双臂,那一刻,他的身影,堪比天高…………
金色的闪电大网被击碎,巨大的火球四射,师父头顶,黝黑的龟壳碎裂开来,化成点点明亮的光芒飞向周围,如同璀璨的烟火,在最耀眼的光芒中,师父昂首挺立,一人之力,对抗天雷,一头飘扬的及腰长发瞬间雪白。
古人一夜白头,而现在,师父为了自己,竟然转眼白头,那一刻,子陵迎风而立,一股从未有过的情绪从心底冒出,他突然意识到,原来那一直都在身边的师父,从来都是屹立不倒的师父,有一天,也会离自己而去,自己终将还是一个人独自走向未来,一想到这,从未有过的孤单恐怖淹没了他。
然而,想到师父为自己所做的,他的心头,不由得又酸涩起来,一时间,他心中百感交集,竟然有些茫然无措。
然而,他还是很快将这些复杂的情绪压下心头,看着师父的满头白发,拼命忍着眼泪,甚至还满脸好奇的探听师父的话,可是回来城主府,见过了自己是师叔明德,听了真正的神医师叔的话,子陵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如同断线的珍珠一般,滚滚落下。
明心看着他的泪水,眉头一皱,摆出一副生气的样子:“你羞不羞啊,师父最近百年不能动手,以后就要你来保护我们了,难道你就准备用这些珍珠来保护我们吗?”
说着转头问明德:“你看我都这样了,难道不需要吃点什么补一下吗?”
看明德摇头,他接着道:“你不是神医吗?随便开点什么药,给我补补呗。”
明德一瞪眼:“药也是能够随便吃的吗,再说,你以前不是最讨厌吃药的吗?”
明心悻悻然道:“讨厌吃药又怎么了,我就是想要看人为我忙前忙后,给我抓药、煎药、喂药,不行吗?为什么别人有点病,都有徒弟跑前跑后的累死累活,而我头发都白成这样了,这小子还有闲情掉金豆子,难道不应该给他找点事情做吗?”
明德本来一副认真的样子,听到他的话,不由得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他真想不明白,有这样一个不着调的师父,子陵的童年不知道有多么悲惨呢?
子陵本来听师父那样说,以为他也是为自己的满头白发难过呢,正暗自伤心,哪知听到后来,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脸上还挂着泪珠,一头扎进了明心的怀里:“师父……”
本来是想笑,可是又忍不住哭了,一时间,又哭又笑,心中酸酸的、涩涩的,难过极了。
明心就像小时候那样,一根手指推开他的头,如同伴着音乐般的声音取笑他:“去,小丫头片子,眼泪鼻涕都弄脏我的衣服了。这么大人了,还哭鼻子,羞不羞!”
子陵被他推开,却再次挣扎着扎进去,带着浓浓的鼻音道:“我就是小丫头片子,我就是喜欢哭,我就是不怕羞!”
看着这对别扭的师徒之间别扭而又幅温馨的相处方式,明德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一暗淡,悄悄的退了出去,抬眼看着晨曦中的天空,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他们都不知道,在明心离开的这两个夜晚,栖凤城,早已暗流涌动。
……………………
就在明心带着子陵疗伤的那一晚,栖凤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打破了城中各方势力的均衡局面,为栖凤城即将到来的一场腥风血雨揭开了序幕。
“这……这是真的吗?”程监军从手中的那份沉甸甸的明黄圣旨中抬起头来,看向眼前年轻英俊但一脸阴沉的男子,颤声问道,尽管脸上努力做出一份震惊的样子,但双手的抖动暴露了他内心的激动。
宇文澜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英俊的脸上除了阴沉,没有更多表情,一双傲慢的上挑三角眼中露出了一丝不屑,但他很快掩饰起来,只是冷声道:“怎么,程监军是怀疑这圣旨的真实性还是怀疑本王假传圣旨啊?”
程监军立即紧张道:“不敢不敢,下官岂敢。”转眼间,他脸上便换上了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恨恨的道:
“真是胆大包天,枉费陛下如此恩宠淑妃娘娘,她竟然还敢勾搭叛军,残害皇子还意图谋反,哎,可怜的三皇子就这样毁在了亲生母亲的手中……”
宇文澜不耐烦和他拐弯抹角的试探,看着他这佯装出来的愤怒、变相的表忠心、间接的试探,冷冷的打断直言道:
“程监军对陛下的忠心,可昭日月,不过淑妃虽然已经伏法,夙家也已被满门抄斩,可这里还是有一条漏网之鱼。要知道,夙宁可是夙家嫡子,手中还握有十万强悍的禁军,若是他知道了夙家的现状,难免会真的勾结叛军造反,到时候,他第一个不会放过的人,恐怕就是为陛下来此监军的程监军您了,真有那么一天的话,就连陛下,也保不住你了。”
程监军本来就是官场老手,一点就通,因此,宇文澜刚刚露出一个话音,他便立即明白过来,噗通一声跪在宇文澜面前,满脸惶恐的道:
“求小王爷救命!只要小王爷大发慈悲,救下小人的贱命,从今往后,小人的命就是小王爷的,若有任何差遣,小的一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宇文澜对于他的上道很满意,微微躬身扶起他,阴沉的脸上带了一丝傲慢自得的微笑,使的他本来就英俊阴沉的脸更添几分邪魅,他冷笑道:
“程监军不必忧心,既然本王接了这趟差事,当然要做的好好地,不能让陛下失望。不过,本王毕竟是初来乍到,有些事情,还是需要程监军你多多辅佐。”
程监军立即道:“不敢不敢,能为小王爷效劳是下官三世修来的福气。”
宇文澜看着他,眼中波澜不惊,然而出口的一番话却令程监军如同置身风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