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娘自然知道这风起得不好,从屋里拿出些银钱来,要蔡婆周婆带上喜宝爱莲去投客栈住上一晚,这两婆子在王家做工多年,一直安分守己的,眼见王家白天出了事故,心中也是隐约知道今晚大约也不会太平,若是换了旁人或许白天就辞工不干,她们虽说是有儿有女看似四角俱全的,儿子是完全指望不上,女儿虽说有心在夫家又是做不得主的,这两婆子是同病相怜甘苦自知。于是周婆接过王大娘手中的银钱,与周婆子包了几件衣服带着孩子出门去了。王大娘又附耳嘱咐他们二人几句,便各自回屋熄灯睡下。
这风自刮起,就没有停下,还越吹越大,彭博假意到屋外小解,发现这风即不是南风,也不是东风,而是东西南北风齐吹,刮得是直打转的旋风。也就是说这一片住家宅子,只有王家被这旋风转着吹,周围其他邻居家里是安安静静的,莫要说有风,那院子里连枯树枝子都不带动一下的。
彭博心知眼下情形极是不利,因为王大娘的嘱咐,也不敢去轩辕靖的屋子,径直回了自己的住处,只一墙之隔,也不敢大声说话,只用他们二人自幼习会的通心术,利用心意相通之法,将旋风之事告诉轩辕靖。轩辕靖知道后,也是吓了一跳。两人都想此刻立即离开,不过他们终究都是年轻人,气血旺盛,且又遇见过几件古怪之事,皆平安无恙,好奇心很快就战胜了恐惧感。不过二人还是戒备起来,轩辕靖拿出她的降魔杵护在胸前,彭博则取出他的越王勾践剑拿在手中。
这旋风风速越来越大,刮得外面是呼呼大作,约摸过了亥时大约交子时时,这呼呼作响的大风停了下来,因为屋里没有点灯,借着屋外不肯融化的积雪,隔着窗子往外看,外面竟比屋里面还要亮上一些,却什么也瞧不见。
又过了一柱香的功夫,轩辕靖彭博隐约听到,从外面传来门窗齐开的声音,他们心意相通,双推门出去,跑进主屋院子,果然王大娘所住的那间屋子门窗大开,里面灯火通明。彭博扯掉越王勾践剑上的剑套,一马当先的冲了进去。
冲进屋内的彭博只闻到一股异香扑鼻,浓而不烈,娇而不媚,甜香满鼻,嗅之欲醉。随后紧跟进来的轩辕靖脱口低呼,“好香!”两人被香气所迷立在屋中,忽听到身后有衣裙窸窸窣窣的声音,双双转过身去,只见从内里屋走出来一女子,但见她一身黑底暗花百蝶穿花纹的绮的长裙,广袖收腰,身后长长的裙裾逶迤地拖在地上,只有袖口处拿了银丝浅浅的绣着流云纹,满头的青丝高高的绾起,只正中戴了一只累丝嵌宝衔珠金凤,凤口衔着一颗足有鸽卵般大小的明珠,金灿灿明辉辉,恍若神仙妃子。
女子微微一笑,盈盈下拜口中道着“万福”,朱唇轻启道:“小女子黑冷云,敢问两位公子是何人。”
“轩辕靖”,“彭博”,慌得他们二人也忙不迭的还了礼,自报家门。
黑冷云身体微微向后倾去,侧着头朝里屋柔声说道:“翠彤妹子,这两个人就是你请来的帮手吗?”
话音刚落,王大娘柱着拐杖颤巍巍地从里屋慢慢的走出来,看着黑冷云道:“他们两人只是暂居在我家的外乡人,不是我的什么帮手,你别乱猜。”
黑冷云笑道:“翠彤妹子,你也会学会哄人啦,我虽说没有你天赋异禀的本事,也活了这许多年,什么也逃不过我的眼睛。”
轩辕靖与彭博至此才知道王大娘原来名叫翠彤,也听出黑冷云似乎来者不善。
王翠彤咳嗽了几声,说道:“天寒地冻的,你先把门窗给关上,有话我们坐下慢慢说。”拣了张椅子抱着拐杖坐下。
黑冷云笑道:“许多年不见,我倒忘了你已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怕冷畏热的。”一抬手轻轻往里一挥,啪啪啪的几声,开着的门窗自行关上,莲步轻移拉了一张椅子坐下身来。
轩辕靖和彭博相互对视一眼,拉过两张椅子挨着王翠彤双双坐下。
黑冷云自看见后彭博,总是盯着他手中的越王勾践剑看个不休,“彭公子,你手中的剑不错呀!”
彭博闻言将手中的剑扬了一扬笑道:“我这剑,普通的很寻常的,不值一提。”
黑冷云道:“哦,是吗,若是连欧冶子所铸造的绝世名剑,都变成普通寻常的,那天下就没有一把剑能算得上剑了,世人也不需要用剑,拿着刀枪棍棒使使不就成喽。”
彭博心想,这两个人姐姐妹妹的叫着,果真连脾气也对头,说起话来不是呛人就是噎人,不过王大娘对自己还是很客气的,看来我在这里是碍人的眼。也不搭话垂下眼睑端正坐好。
王翠彤说道:“你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何苦跟个小孩子争执,你把我的儿子藏到哪里去了。”
黑冷云嘤嘤一笑:“你有儿子啦,我怎么不知道,也对,二十多年过去了,你我又失往来,你也早该嫁人生子了,我怎么没有看见我的好妹夫好侄儿呀!”
王翠彤道:“何苦来哉呢!你明知道我现下的情况如此之惨淡,我也不愿与你在口舌多做争执,若是你藏了我的儿子,你就放了他吧,他什么也不知道。”
黑冷云道:“我为什么要放了他,我又没有见他,他长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
王翠彤叹道:“你不会只是专程来看望我,与我叙叙当年的旧情。”
黑冷云道:“对了,你这就说对了,我就是来找你叙当年的旧情。”
王翠彤问道:“你我当年有何旧情可叙?”
黑冷云道:“也是,你我当年有何旧情可以叙的。”
王翠彤听黑冷云这话音,根本是不愿意好好说话,忆着往事叹道:“唉,若要仔细算来,已经整整过去二十六年,当年我独自一人逃出来,不知道师傅他老人家可好,是否还在这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