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是语文课。
班主任田老师在讲一张卷子,赵志远眼睛盯着课桌上的卷子,心里却在想着别的事。
刚才的情况有点诡异。
张晓燕上一世辍学前向自己表白,赵志远猜测,那姑娘比自己大一岁,从小又父母双亡寄人篱下,生活的磨难让她比同龄人更早成熟,或许,她是在五年级时就对自己有好感了。
对这个上一世最终克服羞涩勇敢向自己表白的姑娘,这一世,赵志远不介意对她好一点,甚至更好一点。
但苏明媚是怎么回事?
上一世,对这个做事认真、什么都要管的同学,赵志远很讨厌!
她好像在高中时,给自己写过信,劝说自己好好学习?
想起来了!
高中时,她托同学给自己送过信!
当时,赵志远和一高的几个公子哥混在一起,录像厅、歌舞厅、酒吧,到处都留下他们愉快玩耍的身影。
第一次……她在信中劝说自己好好学习?对,语气很像小学老师!
第二次……
第三次……
第四次,她的语气很像自己的俩个姐姐后来劝说自己的语气,满是哀求?
对了,那次自己看完信后,回了唯一的一封信!自己在信中怎么说来着……
死三八!还想管我?先管管自己的兜兜吧,飞机场!
对了,那是自己刚学会的新词!
后来,她又给自己写过多少封信?
不记得了,自己看都没看,直接扔了!
大学时,她在沪海,自己在京城。好像她那时还在给自己写信?
大二时,寝室的哥们好像还在给自己说,又有自己的信件,还是从沪海寄来的?
不知道,从没看过!自己从来没看过信的内容!
后来呢?
再后来呢?好像已经没有关于她的记忆了!
赵志远揉着额角,努力地回忆,却再也想不起来关于苏明媚的任何记忆!
不应该!她是下洼村的,和赵家湾就一里多地,自己即便是大学毕业后,也回来过许多次,怎么就没听到任何关于她的信息呢?
……
一节课四十五分钟,很快过去。
下课了,老师一走,教室里就热闹起来。
外面的雨好像越下越大,大家都不愿意出去。可在教室里,怎么愉快地玩耍?
“来呀,挤香油哇!”二狗突然大吼了一嗓子。
挤香油,是北方农村孩子们冬天常玩的一种游戏,不同的地方可能叫法不同,但玩法都是一样的:五六个人在墙角排成一排,用力向里面挤,看谁能在最里面坚持的时间长。
这种游戏虽然有被挤伤的可能,但这年月的学生们实在没什么好玩的,况且又能取暖,因此老师虽然不支持,但也不会禁止。
可这大夏天的,去挤香油?好吧,二狗同学看来实在是无聊很了。
“好哇!挤香油!”赵志远兴奋地大吼一声。多少年没玩过了!挤出一身臭汗,应该也很爽吧!
“赵志远,不许去挤香油。你一去,又要和赵承宗打架。”见赵志远兴奋异常,苏明媚冷冽而又清脆的声音响起。
班长的话,还是要听的!况且,人家说得也是实话!
二狗同学人高马大,最喜欢玩挤香油,他只要待在最里面,把肩膀一横,别人基本上挤不动他。
但赵志远是个例外。
赵志远知道用蛮力挤不动他,就会做一些小动作,不是踩他一下脚,就是挠他一下痒,甚至用膝盖顶他一下肚子。反正是千方百计地把他挤出去。
这样一来,二狗经常恼羞成怒,免不了扯出赵志远,俩人干上一架!
无奈,赵志远只好转过身子,不能亲自参加,加油助威总行吧!
“挤呀挤香油,挤出粑粑换糖球,糖球不带纸,挤出你娃的兔子屎……嗷!”
二狗那厮果然在最里面,屁股顶着墙角,斜着身子拱着腰,靠肩膀用力地向外顶,憋得满脸通红。
或许放假时间长了,大家都积蓄着力气准备到学校猛玩一把,不到半分钟,二狗就坚持不住了,被挤了出来,一个瘦小的家伙接替二狗,被挤在了最里面。
被挤出来后,二狗有点恼羞成怒,扑到最后面挤了起来。
一边挤,还一边大吼:“我挤出你娃的兔子屎,我挤出你娃的兔子屎……”
最里面的那个同学可不像二狗那样有力气,很快就被大家挤得毫无还手之力,身子整个贴在了墙上,艰难地面对着一波又一波的冲击。
这个时候,他如果主动出来,肯定不会有什么事,可这个瘦小的家伙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硬是咬牙坚持着。
“哎呀,怎么这么臭!”一个同学一边用力,一边叫道。
“哈哈,你娃的兔子屎被挤出来了吧!”马上有人嘲笑他。
“不好,田小明真被挤出屎了!”
“田小明这孬货,我还没用劲,兔子屎就被挤出来了!”二狗也咧嘴大笑。
“哎呀,真臭!”
田小明就是被挤在墙角的那个瘦小男生。
此时,屎尿已经顺着他的大腿向下流,脚下已经有了水迹,还有一股屎臭味传来。
看真有人被挤出屎了,轰的一声,大家都躲得远远的,生怕被屎粘上。
大家一散开,田小明顿时萎顿在墙角,蜷缩着身子,低声呻吟。
“赶快去叫老师!”
苏明媚不愧为班长,首先反应过来,一边喊着一边跑向田小明。可等她跑到田小明身边,也只能不停地呼喊田小明的名字,其它的却也无从下手。
赵志远早就跑到了田小明身边,可这会儿却在发呆。
因为他隐约地想起了前世的一件事:正是小升初考试之前,他们班的一个男生因为挤香油被挤死了!
大夏天去挤香油?还被挤死?当时许多人都不相信!
事情的具体经过他早已忘记,只记得这个男生不是死在学校,而是死在了家里。
赵志远飞快地想了一下,已经有了决定。
“怎么回事?”班主任田春秀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只见田小明双手抱着肚子,牙关紧闭,脸上一片苍白,额头不断有汗水滑落。
看到蜷缩在地上不停呻吟的田小明,田春秀一时不知所措。
“田老师,恐怕得叫家长了。”赵志远在一旁提醒道。
班主任田春秀是村里的民办教师,并未经过正规系统的培训,还真没处理过这样的事情。听到赵志远的提醒,连忙指派一个同学去通知田小明的爸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