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如一日，一行到灯枯】
黄小树偷偷瞥了眼正在专心致志看大纲的沐小曦，有些无奈的苦笑，走出书房在阳台点了一根烟。
黄小树的母亲直到他读上大学，依旧对黄小树当年隔三差五走火入魔的打网络游戏而耿耿于怀，这简直就是黄妈的逆鳞和心病，黄小树要不是改邪归正苦苦在家门口跪了一个晚上，估计黄妈会提着菜刀砍烂都城所有的网吧，当年又不是没有做过这回事。
黄小树读高三那年，有天黄妈接到班主任的电话说黄小树又没有到学校上课，黄妈冲进厨房提着一把菜刀像疯婆子似的在每一家网吧找，后来在一处隐蔽的单位家属小区黑网吧里找到后，黄妈一声不吭的走到黄小树的位子上，当着黑网吧老板的面，当场抡起来就是一刀，砍在那电脑桌上，吓得黄小树哗的一下一屁股坐在地上，黄妈没看儿子一眼，对着黑网吧老板只说了一句话，“我儿子十八岁都还没满，儿子要是废了，我拉你去垫背。”
整个帝都黑网吧炸开了，哪个不开眼的敢接黄小树，那家老板当天就去公安局注册走程序办营业执照，一律没得本人身份证的少年不得进网吧上网。至于后来袁鸿锰知道了这事后，怎么处理的，黄小树就不得而知了，也不用猜结果，很猫哭耗子似的对那老板表示深切的歉意。
不过黄小树也特此尝到了黄妈传说中刁悍人生的一面，那时才真正意识到，黄妈年轻的时候是连袁鸿锰这种草莽出身的土匪也能降服的虎人，终于老实的在高三那年刻苦一回。
黄小树是实实在在的过来人，哪里会不知道此刻沐小曦的状态，表面上挺听话的专心看着大纲，其实脑袋里百分之百还在想着打游戏的情景。
要是沐小曦是一个男孩子其实戒掉游戏毛病很简单，也不一定非要像黄妈那样以势逼人，只要心狠点，费点心思找几个高手不断的在游戏中虐他，二十四小时不停的虐，虐到他想吐，虐到求爹告娘的认输，抹杀他在游戏中的所有成就感，践踏他在游戏中的尊严，然后在转移注意力，培养另外一方面的兴趣，逐步培养自豪感，享受成就的喜悦，自然而言就戒掉了游戏。
但是面对一位女孩子谁能下得了手这么狠心的虐待，要想转移她对游戏的注意力，思前想后只有用泡妞的办法试一试。想到这，黄小树嘴角轻轻的上斜，露出了一个颇为玩味的笑容。
小屁孩沐威人不大，板眼却不少，在学校是出了名的调皮捣蛋，刚上小学三年级，年纪小，说话做事却是极有“大将风范”，不知天高地厚地整天就知道给钱姨惹麻烦，不是在学校调戏漂亮女同学，就是在马路上跟收保护费的高年级混子斗殴，跟她姐姐完全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但沐威却是一头十足的护短的兔崽子，屁这么大点就知道保护姐姐，放学回家后，总是跑在沐小曦的前面，入戏颇深的扮演着武夫大将，为高贵的公主开道护驾的角色，就连今天吃饭，黄小树多瞟了两眼沐小曦，这小子就像被人带了绿帽子似的，扬着拳头警告。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沐威这小兔崽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楼上来了，刚好看到黄小树在阳台上，这小屁孩读书一点不上进，但精得很，一眼就瞧出了黄小树那不言而喻眼神中的险恶用心。
沐小曦在门口瞪了眼乱说话的弟弟，见沐威一点也不甘心的样子便作势要打，吓跑沐威后她俏脸微红，早恋对于一个正在青春期的高中女生来说，无异于一头披着件花哨外衣的洪水猛兽，吓人却也格外诱人。
但她的起点颇高，家里风华绝代的钱姨至今未嫁，片面的说钱姨眼界高要求苛刻也未免有些不实，毕竟钱姨这样的女人跟嫁不出去的女博士完全不同。
如果是想靠学历靠金钱靠权利这些没创意的世俗手段来征服钱姨，那这样的概率几乎为零，说不定还得缺胳膊少腿的滚回去，像这种女人，要想泡到手，非得站出来一位顶天立地威震群雄的大丈夫才有戏，这也仅仅只是有戏而已。
沐小曦不禁就想到了自己十二岁那年见到追求钱姨的那位男人，当真是不出世的真英雄。
那时太小，没见识过那男人的惊天手腕，仅仅只是偶然间看见过一眼，意识里脸貌已经模糊了，但那豪迈的气概，一言九鼎的王爷范儿，吓得她逃到了爸爸的怀里，却又忍不住好奇的问那人是谁？
也正因为与钱姨相处过久，所见所闻后潜意识被无形的影响下。在她的心中，不要求遇见一位像金庸小说中的盖世英雄乔峰一般，至少也得是镇得住场面，懂风情浪漫的杨过才行。
不求当白衣如雪绝色无双的小龙女，但怎么也得是青春无敌聪明伶俐的郭襄才行。所以，在诸多交友软件疯狂肆虐，少年少女早熟成灾的年代，沐小曦至今没谈过恋爱，不算作是异数，只是受钱姨辐射太重了而已。
沐小曦低下头，发现那些数学公式在脑海中很神奇地拼凑成一个姓名，黄小树。对未来的幸福虽抱有幻想，但并不能阻止女人天性的八卦，她偷偷在门口探出头见黄小树还在阳台处抽烟，悄悄的缩回脑袋拿起桌子上的手机，是一款已经停产的摩托罗拉M875。
有些好奇打开横屏滑锁，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情侣’自拍照，准确的说，应该是增肥幼儿版的黄小树在公园草坪上背着一个素颜却清艳脱俗的妩媚美女，年纪看起来也不大，但胜在身材的成熟，打扮也相当时尚，美女仰着下巴有些得意的拿着手机拍照，黄小树则是滑稽的伸着舌头搞怪。
沐小曦觉得黄小树背着的女人真的很美，当一个女人看到另一个女人都会有一种怦然心动感到惊艳的时候，这个女人就是一点不掺假的美，而且还是素颜照！
在这个社会，敢不化妆就出门的女人，就跟看见《非诚勿扰》最后环节男嘉宾要求见女嘉宾素颜照一样的落差，要么是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的那类，要么就是没钱去折腾脸或者懒得出奇的女人，只有小指拇那么一丁点的小串人才是配得上“天生丽质”四个字，而更少的就是这小串人中不化妆比化妆还要漂亮的奇葩，比如沐小曦同为女人也不得不承认清丽出尘的‘奶茶妹’，比如人美味道更美的‘西施炒饭’。
沐小曦略显单纯并不代表不谙世事，见多了钱家刻薄势利的门第之见，觉得很不可思议，怎么看都觉得黄小树怎么可能勾搭上如此完美无瑕的女子，又奇怪的发现怎么看都觉得两个人还有那么点般配。
听到阳台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沐小曦慌张的把手机放回原位，把秀发垂下来，掩饰地把头埋得很低，长得这么胖也能泡到美女？脑海里莫名其妙的想到小屁孩沐威的一句口头禅“万恶的叼丝逆袭。”
一直补习到下午四点，黄小树离开书房，到楼下跟钱姨打招呼准备离开的时候，小屁孩沐威穿着裤衩正儿八经的在站马桩，陪着倚在沙发上的钱姨一起看中央一台播放的动物世界——《掠食者的战场（上）》。
电视声音很轻，她看得很专注，茶几上煮了一壶君山银针茶，黄小树瞥了眼电视里，全身棕黄遍布，黑褐色金钱花斑身的豹子，虎视眈眈的隐藏在草丛里对着不远处的羚羊群寻找破绽伺机而动。
钱姨见黄小树走出来，起身把黄小树送到门口，微笑道：“路上注意安全。”
黄小树离开这个似乎没有男主人的家庭，如释重负，走在大街上，感觉整个天空都明亮了几分，那个钱姨的气场太过诡异，无形之中有一种摄人的约束力，那小屁孩也不对劲，不好好读书站马桩啥意思？励志当行侠仗义的大侠？
“姨，那豹子真厉害，快看，它抓住羚羊了。”小屁孩沐威既惊讶又兴奋的叫道。
钱姨低头喝了一口茶，漫不经心的问道：“它怎么抓到那羚羊的？”
屁孩沐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一思考就会习惯性得抓头发，想了两秒，两眼发光的说道：“因为速度快，比老虎的速度快多了，羚羊跑不过它。”
“那你说说，它跟老虎比谁更厉害？”钱姨点点头，微笑着问道。
“当然是老虎啦，老虎凶猛，有威势，老虎一出现吓都吓趴了羚羊，根本不需要像豹子一样拼命的跑，老虎是动物世界中的老大，最牛...的那种。”屁孩本来想学高年级的**说话，牛逼二字差点破口而出，面对钱姨硬硬生憋了回去。
钱姨瞥了眼沐威有些放松的双腿，沐威一慌，赶紧重新站好马步的姿势，跟着钱姨继续看动物世界。
电视里徐徐传来磁性圆正的男人解说声音“豹子捕猎到羚羊后，因为担心其他肉食动物的掠夺，会凭着自己矫健的身体，利用自己天生的优势将奄奄一息的羚羊搬运到树枝上，才开始慢慢的享受今晚的美餐，这样，无论是三五成群想不劳而获的豺狼，还是凶猛的狮子也只能望洋兴叹了。”
“嘿嘿，这豹子还蛮聪明的。”屁孩沐威惊奇道。
钱姨不语，起身走到窗外，孑身而立，神色温柔似水。
沐威惊讶的发现，钱姨每天都会做着这个奇怪的动作，脚跟离地，仅靠着脚尖站立着，犹如一颗笔直挺拔的白桦树，不动一分，安然适静。
曾经上课睡觉睡不着，就听语文老师讲过一篇关于写白桦树的课文，清晰的记得老师说，白桦代表着：生与死的考验。不禁想到了书房里挂着的一副龙走蛇行苍劲透力的字画。
“十年如一日，一行到灯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