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五月份了。
从二月底到现在，老楼回来过两次。每次都是迫不及待的归，恋恋不舍的去。
男人终究洒脱，老楼已经慢慢习惯这种分别。在他走后，留下妈妈日夜忧愁，总是莫名其妙的胡思乱想。什么你爸爸雇了女业务员啊，人家多年轻好不好看之类的话我听了不止三次。
对于她的忧心忡忡，我给不了确定的答案。不过，妈妈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三十几岁正值旺年，擦枪走火的事儿谁知道会不会发生呢？老楼，一切就看你自己是否把持的住了，如果你真的意志不坚定做了对不起这个家的事，我就帮不了你了。不用苏芳跟你闹离婚，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在S市的家具摊位开始销售了，凡事开始的时候总是艰难的。顾客不买你的商品，一是因为不信任你的家具质量。二是因为在那边大多都是本地的产品，B市的货物想要开发市场，还是需要时间经营的。在爸爸临走之前，我跟他闲聊的时候说了几个要点，分别是产品质量、运输途径和售后服务。所有家具都是从B市运输到S市进行贩卖的，也就是说产品质量要靠公司的良心。而运输则要考虑从家具城送货到顾客家里的距离。如果让买家自己上门提货，根本不现实。车在那时还没有普遍到每户都有的地步。包车送货，就成了不可缺少的环节。而最重要的是售后服务，比如上门组装家具，在登门之后的态度都成为了关键。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哪怕货物有瑕疵，但是你的态度好，也不至于闹到退货的境地。
这些现在人人皆知的事，在商业起步时可谓是黄金法则，海尔公司不就是依靠优秀的售后服务扬名海外的吗？
那天，老楼听了我的话，笑骂道：“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小P孩子来教育我了？在家多陪陪你妈妈，照顾好姥姥。等着爸爸给你买大房子。”许久不见，他的眉宇间多了几分沉重和疲惫，再也不像当初当车间主任时的神采奕奕了。想必在外地没少碰钉子吃亏。
不过，事实证明当时的他只是为了面子才那么说。在老楼提着行李再次要出差时，他站在门口偷偷在我耳边说：“你说的爸爸都记住了。”
哎，死要面子的男人啊，还真是倔强。
和刘云佳因为经常合作的关系要常见面。我俩的感情自然而然的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有她在身边，气氛总是那么活跃，想要严肃一点都困难。
对于她家的事情，我也渐渐了解了一些。父母离异，刘云佳跟着爸爸生活。她爸爸嗜酒如命还喜欢赌博，赚到的钱根本不够日常开销就被败光了。日子过得怎样，不用想我也大概猜测的到。按理说，这么一个男人注定不会有人要的，可就是有人和他对上眼了。刘云佳的爸爸赢取了后老婆，刘云佳当模特的活儿也是她后妈给揽的。与其说是锻炼孩子，不如说就是拿她赚钱补贴家用罢了。
我俩平日里聊天，是从不会提起她家的。她不主动说，我也不会过问。毕竟，伤心事谁愿意老提起呢。
周末，为了暂时躲避苏芳同志的碎碎念，也为了储备知识。我约着刘云佳一起去市中心的图书大楼看书。
我妈原本不放心我独自出门，还要跟来。但是，单位有事临时被叫了回去。在刘云佳的担保下，她这才肯放我出来。她总跟我表扬刘云佳是个独立自主的好孩子，不像我，被宠到蜜罐里什么也不会。
听了她的话，我难免“伤心”。妈，您是不是工作忙的焦头烂额，所以很久没去银行查账了？一定是这样的。否则您怎么会没察觉银行存折里的数字已经到了五位数呢。你女儿我日夜推算股票走势，想法子往家里搂钱。您一句话就把我拍死了，还什么都不会？换作旁人，还不像供奉财神爷似的捧着我？
脖子上挂着老式公交“通学”月票，我和刘云佳终于到了图书大楼。
大堂里，四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流，我俩手拉手直奔电梯，刚才看过指示牌，一楼没有我需要的书籍。
漫画，小说，杂志？不好意思，不看。
书法字帖，画册，乐谱？对不起，看不懂。
老楼回来之后立刻拍板定下我学习钢琴的事情，我也如愿以偿的参加了钢琴辅导课。但是似乎是天生缺陷，我只看得懂12345的乐谱，什么音阶五线谱之类的，完全一窍不通。无论老师怎么教导，当我看着五线谱上的一个个蚂蚁似的音符时，还是打死也记不住。
没办法，我只好自己手动编制了一份只有我自己能认清的乐谱，按照上边的内容，欢快的弹奏那些美妙的乐章。
挑好自己需要的书，我找了个角落坐下。打算开始“扫描”。最近，我越发感觉自己变成了扫描仪。只要我看过的东西都会不自觉的记忆，想忘记一些没用的，比如超市海报价格，又或是老妈电视报的节目时间表，都忘不掉。只好任它去了。
明年就要上中学，我自然要做一些准备。上辈子是个半吊子学渣，全部知识加起来肯定是不够用的。打定主意后，我时不时就会去家附近的小图书屋看书。眼瞅着看过的书越来越多，我及时转移了目的地，来到这个大型图书商厦寻找更多有用的书籍。
“珂珂，你看的懂这些吗？”刘云佳怀里抱着一堆漫画来到我身旁坐下，当她看见我挑的书后，显然很惊讶。
《初中物理化》、《英文语法单词合本－初中版》、《三百首必背古诗词》还有牛津词典都是我准备浏览的书。如果换做是我看见一个几岁的小姑娘认真的翻阅这些书，也会觉得很怪异。可是没办法，不看我拿什么去考试？
“预习啊，看不懂总比什么都不看好的多啊。”
“珂珂你真的好厉害。难怪刘阿姨他们都夸奖你聪明呢！我就看不懂这些…明明跟你一样大，我却还在上小学二年级。要不是你给我复习功课，期末考试肯定过不了的！回家爸爸又要打我了。你真是好人。”提起爸爸，刘云佳脸色都变了，她眼里深深的惧色让我都纳闷她爸爸到底做了什么禽兽行为，才会让刘云佳这般惊恐。
“好了，不挨打就好。你张阿姨不是对你很好吗？”
刘云佳嘴里的张阿姨就是她的后妈。那个连我都猜测不到她图什么的女人。刘云佳说，自从后妈来了以后，她爸爸就收敛了很多，也不像原来似的一天到晚不着家了。
“还好吧。好一点点。”刘云佳的表情有些勉强，但是总好过刚才的的剧烈反应。
“看书吧。”
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刘云佳的家庭纠纷我也帮不上忙。
钾钙钠镁铝，重力浮力摩擦力，《岳阳楼记》、《滕王阁序》，一目十行的快速翻阅，时间就是生命，知识就是力量。
不知几点了，肚子饿的咕咕叫。
旁边的刘云佳悠闲的靠在书架上，她正在看一本笑话书，时不时咯咯笑着。笑话这东西，总能带给人乐趣，缓解压抑的心情最合适。
“云佳，你饿不饿？我们去吃饭吧？”我提议道。
“我…我每天吃两顿饭，现在不饿呢。早上我吃饭了。你要是饿了就去吧。”刘云佳这番话说得有些别扭，我也注意到她的不自然。心里也明白了为何她那么清瘦。
“一起去吧，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不，不用了。这附近的饭馆都很贵的。你自己去吃吧。”
“哎哟，说了我请你。别在磨叽了，一会人多了没座位。我先把书放回去，然后咱们去吃饭。”
也不管刘云佳的拒绝，我抱起书，把它们一本一本重新放回原本的书架。等我摆放好，刘云佳已经俏生生的站在那等我了。干净的穿着打扮犹如一株开在湖中的白莲一般清新。
繁华的市中心大都是百年老字号饭庄，刘云佳也知道那的价格定是不会便宜，她拉着我不让我进去，直接把我带到了一个拉面馆。拉面馆门脸不大，但是里边的坏境好歹很干净，卫生情况不错。已经有几桌来了客人。
服务员看见我们，迎了过来，问：“小朋友们吃什么？”
菜单被制作成大海报贴在墙上，价格一目了然。都不是很贵的菜色，价格也公道。
“两碗拉面。别的不要了。”刘云佳因为家境不富裕，节俭的毛病已经变成习惯。吃东西也是吃饱了就行。
眼看服务员就要离开，我马上说：“再加个酱肉和凉拌菠菜吧。”
“珂珂，吃不了的。干嘛花这个冤枉钱啊？”刘云佳不满的抱怨。
“怎么吃不完？怕浪费，你多吃点不就成了？”
刘云佳拿我没辙，也不再说什么。上菜还需一段时间，我无聊的看向窗外来往的路人，当我回头的时候发现刘云佳拿着一本很眼熟的书正看得入神。她的嘴角还有一丝微笑。
《笑话锦集》？这不是刚才在图书大厦看得那本书？她居然带出来了？
我根本不用怀疑，这本书虽定价适中，但是以刘云佳的性子是绝对不会购买的。但是在内心里，我还是不敢也不愿相信她是个…贼？
犹豫片刻，我试探道：“云佳，你看的是刚才那本…”
“是啊。很有意思呢。”她连头都没抬起。
“你买下来了？”
“没有，我哪有钱。”刘云佳这才把视线聚到我这里，举着书给我看，我这才发现标价位置的书页已经被撕毁了，放佛怕我不懂，刘云佳眼睛一转，解释道：“珂珂，把这个撕掉，就不会被查出来了，你知道我…”
“你这是偷窃行为，被抓住要进监狱的！”
满心的愤怒和失望逼得我抑制不住的大吼。因为情绪激动，我气的浑身发抖，几次忍不住想要狠狠的抽她，却被我生生忍下来。
刘云佳啊，古人都知道贫贱不能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你真的虚荣到要靠偷窃来满足内心的渴望吗？我真的看错你了吗。那个做事沉稳意志坚强，在我眼中善良可爱，单纯的一尘不染的女孩，真的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