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哲学家说,你又聋又哑,所以你似乎不存在;另一个说,你不哑,你只是聋子,你对我们下命令,但是听不到我们的祈祷;第三个说,正好相反,你不聋,你是哑巴,你知道我们需要什么,但是不告诉我们该怎么办。但是我们的信仰教导说,你倾听我们,对我们言说,像父亲一样。
然而,你听见了每一个人的话吗?对每一个人都说话吗?
《圣经》上说,谁来自神,就听神的话,我知道,所以,首先,要成为你的选民,你的声音才能透过躯体的帷幕深入灵魂,发出声响。是的,大家都说,是的,自己先应该摆脱邪恶,才能听到你的声音。可是他们还说,没有你我们是清除不了邪恶的,我们很容易变得奸猾下流,我们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越过把你和我们分离开的冰冷荒原,你必须向我们伸出手来。大家都说,你向所有的人伸出手,为了全人类,你把儿子派到人间受苦,他赎救的鲜血洒向全部灵魂;谁要是找不到你,那就是他的过错,因为他推开了你伸出的手。那么,我的过错呢?我的过错呢?他们还说,人只要一息尚存,你的手就永远伸向我们。起来吧!
他们常常说,只要死亡迷雾不把我们吞噬,那么,直到最后一刻,救恩都一直存在,主的欢宴都一直延续,主的家里摆着新鲜蜂蜜和美酒的餐桌都在等待着贵客,你走过去享用吧。都这么说,都这么说,可是我双手摸着黑寻找欢宴餐桌,在黑暗中只是一直碰到冰冷的石墙,碰得头破血流,而且只听见严厉的声音:你的罪孽,你的罪孽……所以,我总是邪恶的,落入了自私自利的残暴利爪之中,所以我软弱,我的心灵像木头一样干枯,只有对于自己罪孽的记忆才能够短时间地把它唤醒。我是邪恶的,上帝,所以听不到你的声音,找不到你,所以我是双重的恶,又因此变得双重地聋……这样,我又重新看到,像是落入妖怪的地网,逃不出去,只能落入更坏的网,接着还有更坏的。
就这样,脖子上的绳子环正在拉紧,越拉越紧,一直到一双眼睛里升起白雾,灵魂沉向永恒的深渊,没有拯救,没有希望。
现在大家又说:只要开始就好。应该行动,心灵的一次抖动,发出真率言词的一个瞬间,就像以往邪恶本身会增加那样,现在善本身会成长壮大,像斜坡上滚下的雪球,像山间流水,从不显眼的小溪成长为洪流。是啊,说得多好啊,只要开始就好!可是,从哪里开始?反正不是从理性开始,因为你的信仰是一种疯狂,也是世人的愚昧。也不是从爱开始,因为爱被许多躯体玷污,永远也无法洁净。
他们说,为上帝自身而爱上帝吧,不要考虑你自己,甚至自己的赎救也要在记忆中先搁置起来,爱上帝吧,不是为了你自己,而是为了上帝,就像母亲爱孩子一样。可是,我到底是为什么爱你呢,上帝?是为了这么多的痛苦吗——他们说,这不是痛苦;是为了这么多的劳累Ⅱ马?他们说,这劳累不是辛苦。不不,我爱你不为什么,仅仅因为你是,你是上帝。但是我正是这样爱我的情人,地上的这个情人,有血有肉的情人,不为其他,只为他的存在,他现在这个样子,绝不过问奖掖、前途和福利。我也应该这样爱你吗?但是我的爱人熟知我,我常常看到他的微笑,他在床榻上拥抱我,我触摸到了他的心脏,他用不着寻觅就找到了我,我知道,他在那里,我感觉到了他在那里。
而你呢?我应该怎样爱你,怎么感受这爱情呢?你不到我身边来,不先出现,因为心智不及于你,你的声音不及于我耳际,我看不见,也感觉不到你一只手的抚摸。我从哪里开始爱情,从哪里知道你是存在的,如何激发照亮理智的这份爱,但是这爱本身也无从得到一点光明?
在这里,他们又说:你不用高谈阔论,你要顺服、下跪、努力,丢掉不妥当的念头,赶走诱惑者。那么这里的意思就是,可以不从对你的爱开始,而是从对你仇敌的爱开始?仇恨比爱要容易很多很多,但是,上帝,是否可以从仇恨出发开辟通向你的道路呢?也许是可以的,因为你下过命令,要把对敌人的仇恨从心里连根拔除。因为你教导说我们要爱敌人,如果这样的话,也应该给我们的仇敌撒旦。这样,这同一条道路,违背你命令的一条路,就要开始。如果说,从纯粹的仇恨开辟一条通向你的盛宴的道路,又为什么不可以从有罪的爱情开创?这种爱,尽管有罪,却必定还带有来自你的家园的某种温暖的残余,而仇恨只能发出逼人的寒气。所以,就让我从这种爱开始吧,但是我又办不到,因为这种爱的罪恶像桶箍一样,把我固定在耻辱柱上,在众目暌暌之下。所以我要返回到开始的地方,永远返回初始。
我已经觉得,在一瞬间之内,我辨认出了通向你的大路,残酷的恐惧一瞬问已经放开喉咙,瞬间之内,泪水、轻松感和希望都已经来到。但是这一瞬间旋即消逝,我又像笼中的困兽一样,在绝望中一会儿跳腾吼叫,一会儿麻木枯坐,没有心思,没有希望。我觉得,我看到了你的小路的每一个瞬间,每一个瞬间都在下一个瞬间制造出来更大的困苦。我就这样受着折磨,等待着关怀,看不到爱护。
大家又说,你要相信,要有信仰!但这是什么意思呢?
我应该犯罪,同时又要相信你宽恕我吗?的确,你宽恕了许多重大的罪人,而那个在临终时刻三次反对基督的人,倒成了建造你的教会之基础的磐石。你宽恕了许多人,但是又可能让有过失的罪人在心中抱有希望,得到你无尽的慈爱?你还宽恕许多不知做了什么事的罪人,你宽恕那些在激情进发时刻像野兽一样处处散播罪孽、而不知、又考虑不到罪的罪人。你宽恕野兽,但是不宽恕人,不和虽然有罪、却指望你宽恕的人和解。这样的人深知,既然不能指望宽恕,就不以自己的兽性来侮辱你,而是以自己的人性无尽无休地侮辱你,因为他想要通过运用不死灵魂来诱发你的慈爱。于是,无尽无休地侮辱,引来无尽无休的报复。
晨星,你为一切人闪烁,为什么只为我一个人而熄灭?
圣徒法师们,为什么你们留下我一个人不给予帮助?
一切人的宽恕者,你为什么不宽恕我这么一个人?
因为有罪的爱情,我被从你的羊栏中赶了出来,我跟随爱的声音向前走,这爱情让我在每一个瞬间都离你的港湾更远一步。反抗是徒劳的,因为海面上一直有大风狂吹。
应该给这个人一条帆船。你不呼唤我,我的声音落入你的智慧的深井,只有空荡的回声飘出。你的律法的冰原不能引导人,因为地平线上一无所有。在另一面是温暖的花园——它被称为幻景。幻景就幻景吧。令人迷醉的幻景比不令人迷醉的寒冷好。
你的小路上荒凉空旷。
我的幸福短暂、良好、有罪。
众星给我安慰,但是我令众星不愉快。
我叫海萝伊丝。没有别名。
我绝对不是你的仆人。
性无尽无休地侮辱你,因为他想要通过运用不死灵魂来诱发你的慈爱。于是,无尽无休地侮辱,引来无尽无休的报复。
晨星,你为一切人闪烁,为什么只为我一个人而熄灭?
圣徒法师们,为什么你们留下我一个人不给予帮助?
一切人的宽恕者,你为什么不宽恕我这么一个人?
因为有罪的爱情,我被从你的羊栏中赶了出来,我跟随爱的声音向前走,这爱情让我在每一个瞬间都离你的港湾更远一步。反抗是徒劳的,因为海面上一直有大风狂吹。
应该给这个人一条帆船。你不呼唤我,我的声音落入你的智慧的深井,只有空荡的回声飘出。你的律法的冰原不能引导人,因为地平线上一无所有。在另一面是温暖的花园——它被称为幻景。幻景就幻景吧。令人迷醉的幻景比不令人迷醉的寒冷好。
你的小路上荒凉空旷。
我的幸福短暂、良好、有罪。
众星给我安慰,但是我令众星不愉快。
我叫海萝伊丝。没有别名。
我绝对不是你的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