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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那个孩子

天际门作为江湖上举足轻重的名门大派,更是“六合”之一,乃是众多武林人士梦寐以求,争相加入的势力,其收徒仪式自然是马虎不得。

当年门派初建之时,因时局糜烂,又急需人手,创派祖师侠圣推行有教无类,并未设那许多门槛,天际门最颠峰之时,弟子多达近五千之众,几欲超过六合门派之总和。

然而自从魔主殒命,异域蛮族大势已去,天下局面日趋好转,新任掌门陈剑霜便大刀阔斧地精简了门人的数量,并严格控制着收徒的标准,入门者需禀性正直,资质聪颖,尚武热忱,此三样逐一配有关卡考验。

时至今日,天际门上下连同掌门及八大首座在内,人数不逾五百。

由于雷麟是经掌门之口亲自点名收入门下,属于破格收纳,而且年纪尚幼,所以不需要行这三项考核。

拜师收徒在当今世道是一件大事。自古有云: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是指师徒关系仅次于父子关系,即俗谚所谓”生我者父母,教我者师傅”、“投师如投胎”。

江湖上对于此间事宜则更加严谨,向以拜师仪式繁琐、师徒师承关系名份极严,著称于世。徒弟作为师傅的衣钵传人,是其技艺与意志的延伸,忠义孝道缺一不可,如有欺师灭祖之事,则人神共愤,千刀万剐,天下共讨之。

天际门作为名门大派,即便在陈剑霜的授意下意图从简,却也必须惊动座下八门首座到场见证,由专职记名管事负责录案,三拜九叩,敬茶行礼。

本来安静无人的寰宇阁内早已坐满了人。陈剑霜端坐于主座,左右两排共八张檀木椅上,天际八门的头号人物已然齐至,最下首则有一名灰衣老者手持书典湖笔,做记录状。

而小雷麟,此时正站在堂下,噤若寒蝉。

他本就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哪里见过如此世面,只见左右八名修为通玄的武林名宿此时正一起上下打量着自己,雷麟比起之前初见陈剑霜时更加紧张,敬畏之心更甚。

不说陈掌门,其余八门首座每一个放到江湖上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八大首座分为六男两女,雷麟只识得其中两位。

其一乃是那名虬髯巨汉,他身材高大,虎背熊腰,环眼怒目,狮鼻阔口,给人以粗犷豪迈之感,他便是“惊”门首座,江湖人称“惊龙一尺”的绝世高手,燕北国。正是他负责指导督促门人的每日早课。

还有一名端坐于第四顺位的中年美子,身着白色的长裙,袖口绣蓝色的雪莲花图案,银丝线勾出了几片雪花,下摆密麻麻的一排白色云图,外覆一件素色小袄,偶尔身子轻轻转动,长裙随身摇曳。随意札着流苏髪,发际斜插芙蓉暖玉步摇,淡扫娥眉眼含春,但眉宇间的孤傲冷艳之色让人敬畏三分。

雷麟之所以认得这位美妇人,是因为她常常走动于月娘的住所,听说两人情同姐妹,不分彼此,也对雷麟十分关爱。莫看她在人前冷面视之,其实乃是外冷内热之人。

其乃是“景”门首座,也是夏王域四大家族之一袁家的大小姐,袁尚清。

她神色淡漠,不苟言笑,然却在大家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偷偷给小雷麟使了一个鼓励的眼神,示意他不要紧张。

这让雷麟心中一定,觉得暖洋洋的。

而母亲月娘作为伙房的管事,并非正规天际门人,自然不便入座,只是站在寰宇阁门口看着儿子,心中莫名紧张。

这时,陈剑霜不复私下里的轻柔和蔼,只见他面目严肃道:“座下少年,报上名来。”

雷麟一听,整个人打了个激灵,连忙双膝跪地,沉声道:“弟子,雷麟!打雷的雷,麒麟的麟。”

袁尚清听罢,顿感有些无语,暗道小子不会说话,什么叫打雷的雷,雷动九天的雷不好吗,凭地失了气魄……

然后只听陈剑霜声如铜钟,一丝不苟道:“本派弟子,须遵守门规如下。须虚怀若谷,逊志时敏。不得奋矜伐得,恃才傲物。尊师重道,入孝出悌。不得同门相残,忤逆不孝。须除恶扬善,行侠仗义。不得为非作歹,恃强凌弱……”

百字门规,洋洋洒洒,陈剑霜看似念得轻松,面不改色,其实已运用深厚内力,将其音传遍正座山巅,达至所有弟子门徒的耳里。

听到熟悉的声音与门规教条,众多弟子闻见方才知晓,他们即将再添一名同门了。

雷麟仔细的听,用心的记,一脸虔诚。

念完门规,在记名管事的指引下,雷麟对掌门及其座下八门首座三跪九叩,并一一敬茶,方才结束,整个过程花了近小半个时辰。

“好了,从今天起,你便是天际门正式弟子,以后须谨尊门规,不可做违背侠义,违背天道的事情,须知你的一言一行不仅代表着你自己,也代表着我们整个门派,知道了吗?”陈剑霜抿了一口清茶,缓缓道。

“是!掌门。”

雷麟此时已经没有了先前的紧张,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梦想成真的感觉,如梦似幻。

“嗯……孺子可教。”在主持完拜师礼仪之后的陈剑霜又恢复到了之前和蔼可亲的模样:“那么现在,诸位师弟师妹们,不知哪一位想要收下这名弟子?”

天下人皆知,天际门的武功精妙之处,全在一本“八门玄奥经”之中。此功法乃是侠圣所留,功如其名,堪称精妙之至,玄奥之极。整部经书共分八部,分别对应奇门八甲,每一门心法皆有其无尽奥妙之处,得其一者便可纵横天下,无往不利。

至于修得八门,融会贯通,那便是如侠圣一般通天彻地的本领了……

八门首座之中每一位各精研其中一门。例如燕北国,将惊门心经练至大成,气血雄浑,内力深厚,手中运转一把重约五百斤的黑铁重尺,走大开大合之路,舞将开来,天地变色,鬼神震惊。

而袁尚清主修景门绝学,一手奇门兵器九节鞭绝活儿,施展时如同九天凤凰一般耀眼夺目,又好似繁华飞舞,花枝招展,舞姿过处荡起千般奇景,美不胜收,防不胜防。

而天际弟子基本在入门以后,都会被各门首座挑选进入八门之一,修行那一门经书,以及其所对应的奇门兵器。

此话一出,与月娘和雷麟早就相熟的景门袁尚清便欲开口,可话到嘴边,却被一名身着华贵衣衫,看似有些富态,满脸慈祥笑容的中年人抢先说道:“这个小娃娃可是个生的好俊俏,看这双眼睛神采奕奕,颇有精气活力,定然是个活泼好动的好孩子,和我“生”门倒是有缘得紧呐。”

“欸,师兄此言差矣。”另一位发色赤红的长者接过话茬:“看这小鬼的天庭饱满,面色红润,身体底子打得不错,与我“伤”门的绝学倒是相辅相成。”

听到这里,那满面虬髯的燕北国也说话了:“我说师弟,按照你的意思,此子岂不是更加适合我“惊”门啊,你看他气血雄浑,以后的内力修为决计不差,照我说,如果教给我来辅导,成就必然不可限量。”

燕北国在天际门里是出了名的爱惜人才。他为人豪气干云,深受弟子们的喜爱,虽然有时传授武学时有些过于严厉,但无伤大雅。

袁尚清看了看雷麟,见他一脸呆滞模样,正傻傻看着那些正处于争论之中的首座们,心想:“没想到我们家小麟子,还是个抢手的香饽饽,我还道如果这帮老家伙没人愿意收留,便将他带到我这边,以后也好有个照应,岂料......呵呵。”

她自嘲一笑,对站在阁口处的月娘使了一个笑意的眼神,并没有开口参与到他们的话题中去。

景门绝学,虽然是八门玄奥经之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可拆分开来,其招式风格的确不太适合血气方刚的男儿,这也是为什么袁尚清座下基本上全是女弟子的缘故。

所以她并未强行争取。

此时,堂前的争论随着其余几位首座的加入而变得愈发激烈,大家都看出雷麟颇具灵性,是个练武的好苗子,想要将至纳入自己门下。毕竟武道一途,虽然不乏勤能补拙,笨鸟先飞的例子,可天赋的重要性更是不言而喻,做师傅的,自然是希望能有机会去雕琢一块上佳的璞玉。

陈剑霜见到这一幕,也是连连苦笑摇头。

然而,除了他以外,坐在其下首第一顺位的一名面色阴沉,发须皆白的老者,从头至尾,始终未发一语。

他坐在檀木椅上一动不动,面沉如水,那如冥狼一般锋锐而阴鷙的眼神并没有看向雷麟,却是一直打量着远处那十指紧扣,面带紧张与期待神色的月娘。

半晌,他突然开口。

鬼魅而沙哑的声音不大,却生生将诸位首座的争论之语打断了去。

他对着雷麟说道:“小子,我问你,月娘是你什么人?”

“啊?”雷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愣了半晌,下意识地回答道:“是……是我的娘亲。”

阴沉老者一听,脸上呈现出凝重而复杂的神情。

他死死盯着雷麟,漆黑的瞳孔之中仿佛蕴含着一股强烈的穿透力,让雷麟感到自己即将被这目光刺穿,吞噬,一种油然而生的恐惧感蔓延心头。

“你……你就是那个孩子?”

他目不转睛,嘴中一字字的说道。

他这句话,让在座之人里除了陈剑霜和景门首座袁尚清之外的所有人,齐齐一顿。

片刻之后,众人的脸色,全然变了。

而门口的月娘,心中一窒。

小雷麟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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