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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列女列传

列女之名,始于刘向。蔚宗后书,乃入正史。其所记载,非尽贞节,而刘知几刺之,误矣。夫蔡琰之才,犹是文苑之选。若班昭之学、少君之贤、曹娥之孝、庞娥之勇,扬征闺阃,足为女师,固非仅以贞节着也。台湾为新辟之土,间灵之气,虽不尽锺妇人,而掞藻扬芳,衡金式玉,岂无二、三秀出之媛,足以蜚声彤管?惜乎史多阙文,而懿德遂不传尔。

延平郡王为台烈祖,夫人董氏勤俭恭谨,日率姬妾婢妇纺绩,并制甲冑诸物,以佐军用。王之治戎,有功必赏,万金不吝。而家中妇女不令少怠,故长幼皆敬命。永历八年,王赴广南,次平海卫。清军猝入厦门,郑芝莞无设备,师惊而溃,董夫人独怀神主以奔,珠玉宝货悉弃不顾,王以此贤之。每与军事,多所匡辅。王薨之后,时诫子孙,抚恤民庶,厚养将士,毋坠先业。故台人咸受其惠。鸟乎!岂非所谓女宗者欤?

陈参军夫人洪氏,小字端舍,亦同安人,赋质幽闲,有齐眉举案之风;尤长词翰。参军治国,日不暇给,文移批答多出其手,顷刻而就,措语用笔,与参军同,受者至不能别。季女某幼秉母教,习文史,年十八为监国世子克囗〈臧上土下〉夫人。克囗〈臧上土下〉治国,明毅果断,有乃祖风,亲贵皆惮。及遇害,夫人欲殉,董夫人劝之,不从。兄梦纬亦劝曰:『女娠未震,盍存孤以延夫祀,不犹愈于死乎』?夫人对曰:『他人处常,可毋死;妹所处者变也,纵生孤,孰能容之』?遂缢于柩侧,与监国合塟洲仔尾。台人哀之。是又从容就义,百折不移,可以贯金石而泣鬼神者矣!明亡之际,诸郑议降。宁靖王以身殉国,五妃偕死,合塟于承天郊外桂子山,至今犹传其烈。鸟乎!东都撮土尔,而贤妇、才媛、烈女、义妃,一时并萃。谓非闻灵之气,多锺于妇人欤?

夫夫妇之道,人之大伦。男子治外,女子治内,古有明训。台湾三百年来,旌表妇节,多至千数百人,虽属庸德之行,而茹苦含辛,任重致远,固大有足取焉者。夫人至不幸而寡,家贫子幼,何以为生?而乃躬事缝纫,心凛冰霜,日居月诸,照临下土。卒之老者有依,少者有养,以长以教,门祚复兴。其功岂不伟欤?又或变起仓卒,不事二夫,慷慨相从,甘心一殉,贞烈之气,足励纲常,斯又求仁得仁者矣。昔子舆氏谓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者,是为君子。余观节妇所为,其操持岂有异是?惜乎其不为男子,而男子之无耻者且愧死矣。是传所载,多取旧志,及其所知;其不详者则阙访焉。

鲁王公主

明鲁王女朱氏,聪慧知书,工刺绣,适南安儒士郑哲飞,生一男三女。哲飞没,始挈子东入台湾,依宁靖王以居。及清军克澎湖,宁靖王将死,朱氏欲自裁。王曰:『姑存子幼,胡可死?兴灭继绝,事固有重于死者矣』。朱氏涕泣从命,奉姑别居。衣食不赡,勤操女红,深夜始息。含辛茹苦,垂十余年。女嫁姑亡,子且继没,遂持斋独处,节操尤坚。卒年八十余。邑人钦之,以为女师。

怀安侯夫人

怀安侯沈瑞之妻郑氏,礼官斌女也。三藩之役,延平郡王经伐潮州,瑞降,疏封怀安侯,移之东宁,居永康里,以斌女妻之。经薨,克塽幼,行人傅为霖谋叛。侍卫冯锡范睨瑞富,谓与谋,欲籍其家,逮瑞及弟珽于理。瑞曰:『冯虚之言,何可为狱?唯瑞生死出自藩恩,夫何言』?而锡范必欲杀之。斌请赦其女,逆于家,告以故。女曰:『父母爱儿,深恩罔极。然儿已为沈氏妇,非父母所得而专爱也。况当此存亡之际,夫叔被罪,姑妯在堂,岂可安居外家,为人所笑乎』?为霖既磔,瑞亦将死;以一巾系荷包,饬人持归,曰:『此物为夫人所绣,归以为念。生死异路,永将此辞』!遂与珽投环死。郑氏既归,见祖姑金氏、姑满氏皆经于堂,瑞之妹及妾于氏、崔氏亦已死,跪哭曰:『老夫人与夫人先行,媳妇请相从也』。遂请斌乞收尸,克塽许之。郑氏引礼治丧,停柩于堂。别市一棺。父母咸劝之。对曰:『无乱人意。儿已许之矣,岂可负于地下』?遂绝粒。布奠三日,谢别眷属,从容自缢。台人闻之,莫不感叹。闽浙总督姚启圣上其事,诰对一品夫人,归诸柩于北京,以礼塟之。

傅璇妻

黄氏弃娘,天兴州人,堂壮之女。年十九,适传璇。璇父为霖为行人,以叛被逮,父子俱受极刑,家属发配。弃娘兄铨为之营救,获免。当璇系狱时,弃娘犹望其生。及正刑,决意以殉。铨多方慰之,泣对曰:『今日之事,子为父死,妻为夫亡,不再计矣』!遂自缢。

谢灿妻

郑氏宜娘,天兴州人。年十八,适谢灿。灿远贾三载始归,寻病卒。宜娘旦夕哭,将以身殉。邻妪慰之曰:『姑老家贫,且无兄弟。何可死?不如自计』。宜娘曰:『未亡人唯知从一而已』。遂投环死。天兴知州嘉其节,建坊于禾寮港街。

王曾儒妻

郑月娘,泉之南安人。年十九,适万年县儒士王曾儒,逾年而曾儒卒。翁以贫,欲速塟。月娘请稍缓。越数日,告其翁,请附塟。翁劝止之。对曰:『吾夫病剧时,吾既以死许之,义不可易』。遂自经。翁从其言。

同县王寻妻阮氏名荫娘,籍漳州,年十六来归。寻隶行伍,常在外,未几病没。仲兄至,荫娘请以侄为嗣。仲微知其意,防之甚密。越数日,从容自缢。时永历三十七年也。归清之后,有司上其事,奉旨旌表。均祀节孝祠。

辜汤纯妻

林氏,逸其名,台湾县治人,年二十适辜汤纯,居东安坊。结褵未久,而汤纯卒,无出,抚其妾两子为己子,以至成人。事姑孝,宗党称之。没后,有司疏请旌表。雍正五年,入祀节孝祠。里人念其德,建庙于所居附近,曰辜孝妇庙。其后以黄宝姑祔。

宝姑亦东安坊人,字邑人某,未嫁。某贾于嘉义,戴潮春之役,不得归,遂客死。讣至,家人秘勿知。宝姑微闻之,起居如常。越数日凌晨,易衣出,至法华寺,稽首佛前,默祝亲寿,乃自投于寺外半月池,尸浮水上,颜色如生。城中官绅多往吊,以旌其烈。

杨茂仁妻

余氏,台湾县治人,嫁杨茂仁,生三子,夫卒,年二十有二。痛绝复苏。环顾三子在侧,呱呱泣,长者甫离襁褓,幼未满二旬。乃抚尸而哭曰:『与其舍生以殉死,毋宁抚孤以存祀』。然家甚贫,衣食不给,织纫为活,茹苦自甘。越二十余年,诸子俱长授室,有孙五人,皆入泮。卒年六十有三。雍正五年,与林氏俱受旌表。是时入祀节孝词者八人。曰张氏,洪之廷之妻;曰陈氏,郑斌升之妻;均县治人,守节抚孤。曰袁氏顺娘,鲁定甫妻,年十六;曰郭氏益娘,会国妻,年十八;曰赵氏,李宋妻,年二十二;皆夫死身殉。曰纪氏险娘,惠之女,许字吴使,未嫁夫死,自缢以殉,年十八。

陈守娘

陈守娘,台湾府治经厅口人也,嫁张氏。夫死守节。而夫妹少艾,作倚门妆,县署某客时至其家,见守娘而艳之,嘱通款曲。姑利客多金,诱之不从,胁之亦不从。百端凌辱,任其冻馁。而守娘矢志靡他,操持益坚。一夕,母女共缚守娘于凳,以锥刺其阴,大号而毙。守娘之弟来临,见而异之,里人亦啧啧不平,遂鸣之官。知县王廷干以客故,欲寝其事。见者大哗,噪而起,磔石以投。廷干踉跄走,乃上其案于府道,母、女论罪死。初,守娘藁塟于昭忠祠后,聚钦其节,多往祭,屡着灵异。官以其惑民,为改塟之。

李时灿妻

王贾娘,凤山人,嫁李时灿,五载而寡。时灿无昆弟,而姑已老,茕茕无依。贾娘勤操女工,克尽其孝,守节五十余年,邑人称之。乾隆间旌表。

又有李凤妻董氏、黄忠妻成氏、黄奖妻李氏、卢从妻曾氏、张元魁妻黄氏,均县人,守节奉姑,照烈旌表。

金仁妻

黄明娘,凤山人,年十七适金仁。越三年,仁卒,无子,夫弟尚幼,而翁姑老。忍死以养。七载姑亡,而翁又病,明娘奉事备至,久而不懈。及翁没,夫弟稍长,丧塟既毕,病且笃。母家欲延医,不从,曰:『吾忍死十余年,为翁姑尔。今大事已毕,吾可无憾』。遂不药而卒。

同县黄研妻王氏,夫亡无子,持丧至大祥,自缢以殉,年方十六。黄尚妻吴氏,年十八,夫没无出,殡殓方毕,赴水而死。陈某妻颜氏,为强暴所逼,不从而死,人以为烈。其后均蒙旌表。

大南蛮

大南蛮,诸罗目加溜湾社番大治之妻也。嫁后,治家勤俭,事姑相夫,克尽厥职。年二十,夫死。社番闻其美,争议婚。大南蛮欲变番俗,誓不再适,引刀而语曰:『妇发可刲,妇臂可断,妇节不可移也』!躬耕食贫,以养其子,守节三十七年。有司上其事,奉旨旌表。

连横曰:嗟乎!大南蛮一番妇尔,而守节不嫁,以全其身,谓非空谷之幽兰也欤?其志洁,其行芳,嚼然而不可凂。夷也而进于道矣!

陈清水妻

李氏,嘉义元长庄人。年十八,适陈清水,生三子。越三载而清水没,守节抚孤。长子绍华入庠,犹勉以砥行立名,人称其德。卒年五十有四。

同县王氏,下洋厝庄人。年十八,适陈必快,数岁而寡。抚育遗孤,翁姑贤之,委以家政。王氏善处理,内外整然。卒年七十有五。

又有吴庆荣妻高氏、****由妻江氏、箫世华妻李氏、蔡天照妻吴氏、陈忠卿妾王氏,均以守节抚孤,奉旨旌表。

汪刘氏

刘氏,彰化汪某之妻也。雍正九年,大甲西番乱,焚杀居民,众多走避。事急,告其妇余氏曰:『义不可辱,各自为计』,遂自刎。余氏方抱尸哭,番猝至,亦触垣死。乾隆三年,奉旨旌表,树碑东门,题曰﹕「汪门双节」。

傅氏

傅氏,彰化水沙连堡车輄寮庄人。年二十六失偶,子泉基方五岁,悉心抚育,众钦其节。庄近林圯埔,俗强悍,睚斗必报。而傅氏以德感人,乡里有事,辄听曲直,几无讼,盗贼未有入其庄者。同治四年九月三日卒,年五十有七。众念其德,立碑纪事。举人林凤屯题曰:「贤德可嘉」。

杨邦重妻

李氏,彰化人。年二十,适杨邦重。越四载夫没,矢志守节。家贫子幼,勤操女红,以为衣食。含辛茹苦,四十余年,始终不渝。邻里称之。同治元年卒,年六十有九。十二年,绅士蔡德芳禀请旌表。有司据以入告,诏可。是年,彰化请旌节妇凡百二十人,皆祀节孝祠。

陈玉花妻

郑氏,彰化人,崇本之女也,适陈玉花,赋性柔婉,伉俪甚笃。玉花入邑庠,未久病没。郑氏大恸,遂以身殉。邑人士咸钦其烈,出殡之日,衣冠而送者百数十人。同冶十二年,与鹿港施林氏、犁头店庄徐九宣妻林氏、布屿堡张廷焕妻沈氏、林圯埔街李捷三妻张氏、布屿堡张源忠妾黄氏,均题准旌表。皆烈妇也。又有贞妇黄氏、鹿港施衍忠妻,吕氏、县治李妈基妻,方氏、下坂庄杨舒益妻,亦蒙旌表。

杨舒祖妻

洪氏,彰化县治人。八岁,为杨舒祖养媳,及笄合卺,克谐克顺。已而夫没,翁姑亦逝,抚育幼子,备尝困苦。幸有妯娌相依,得藉女红以活。及子长授室,家亦稍康,人以为苦节之报。光绪十二年,邑人访采其行事,与王陈氏等百五十有九人,均题请旌表。

吴茂水妻

石锦娘,彰化沙连堡林圯埔街人。年十四,为里人吴茂水养媳。性和顺,克孝翁姑;翁姑爱之。俟其及笄,将卜吉成婚,而茂水忽病没,锦娘年方十六也。恸不欲生。翁姑劝之,乃勉强治丧,旦夕哭,闻者坠泪。一日归宁,母念其少,欲嫁之。锦娘慨然对曰:『生为吴氏之人,死为吴氏之鬼。何嫁为』?不辞而返。同治元年戴潮春之役,各地俶扰。有贼入其家,见锦娘美,欲犯之。同行叱之曰:『是贞妇也。胡可侮』?贼乃掠其物而去。未几交绥,即中弹毙,人以为报。群贼相戒不敢再入其门,一家无害。光绪十二年,乡绅陈上治等上其事,奉旨旌表,久祀节孝祠。其后云林知县谢寿泉亦表其闾。是年,列妇陈氏并蒙旌表。

陈氏,大肚西堡人。年十七,许字牛骂头庄蔡怀选,未聘而没。讣至,家人秘莫知。陈氏微闻之,一恸而绝。家人救之,誓不欲生。入夜,即仰药死。

郭荣水妻

洪阿娇,彰化县治人,许字郭荣水;未聘而没。阿娇闻讣哭,绝粒三日,遂以身殉。彰人士嘉其贞烈,为作诗歌,以示于世。光绪十五年,题请旌表,入祀节孝祠。

县人施氏,生员林锦裳之妻也。夫死之后,亦以身殉。十六年,题请旌表。

吴氏女

吴氏女,彰化人,为韩妪嗣子康论养媳。妪故娼家,得女美,将居为奇货。女不从,辄棰之。归家泣告。母刘氏亦再醮妇,遂以迫媳作娼讼于官,而妪亦以嫌贫夺婚诉之。官集两造,仍以女属妪,妪益无忌惮。有差伙吴水者与妪通,时宿其家。见女少艾,屡挑之。不从。一夕闯入女室,女号救,众至始得脱。水自是恨女,与妪谋所以虐之之法。夜持刑具来,妪以铁梏女手,褫其衣裤,系发于椿,各持棍击。女抵死不从。水怒,以棍椓入阴中,又以刃剸其腹,女遂死。时道光七年春正月二十有一日亥刻也。是夜刘氏梦女被发流血来告,觉而异之。味爽奔视,果见尸,请官诣验。拔其椓,喷血数尺,见者惨目。事闻,知府邓传安为白其冤,并请旌。而水弃市,妪论绞。闻者称快。

何子静妻

林氏,福建侯官人,性端庄,姿容妙曼。年二十,适何子静。子静来台,为栋军前营司会计,遂居彰化。年少好色,出入勾阑中。林氏婉谏,不听。已而果病,侍奉汤药,不稍懈。子静遂死。抚尸大恸,即饮阿芙蓉膏以殉,年二十有四。时光绪十五年八月某日也。栋军统领林朝栋上其事于巡抚,题请旌表。十九年,奉旨入祀节孝祠。

林杨氏

杨氏,彰化县治人,岁贡生春华之女也。性端庄,读书习礼。年十六,许字台邑阿罩雾庄林资锽,栋军统领朝栋之长子也。未聘而卒。杨氏闻讣,大恸。春华率以奔丧,遂不归。翁姑悯之,为择静室以居。问省之外,未尝一出阃门。裙布荆钗,不施膏泽,澹如也。乙未之役,朝栋谋内渡,杨氏拜辞曰:『未亡人不即从夫于地下者,以继嗣未立尔。今猝遭变故,蒙犯霜露,何可以弱少为堂上忧』?是夜自经于床。仆妇林氏、顶桥仔头庄人,嫠也,亦从死。里党闻之,咸为嗟叹。朝栋乃以三子资铿之子正熊嗣之。

余林氏

林春娘,淡水大甲中庄人。父光辉业农,为余荣长养媳。荣长年十七,赴鹿港经商,溺死。时舅没姑在,无他子,哭之恸。春娘年十二,未成婚,愿终身奉事,不他适;姑痛稍杀,进饮食。佐理中馈,早作夜息,奉命维谨。已而姑目疾,翳不能视。春娘以舌舔之,焚香虔祷,未半载而愈。顾复患拘挛,侍床蓐,躬洗濯,或彻夜不寐。姑劝之息,春娘从之,犹时起省视。姑顾而叹曰:『得妇如此,老身不忧无子也』。及卒,哀毁逾常。家贫,日事纺织,抚族子为嗣;旋没,再立之。娶妇复没,乃偕育幼孙,平居燕处,未尝有疾言厉色,里党之人靡不敬之。道光十三年,奉旨旌表。及戴潮春之役,同治元年夏五月初六日,王和尚纠众攻大甲,断水道,城人无所汲食,汹汹欲走。乃请春娘祷雨,雨随降。众大喜,婴城固守。二十一日,和尚又合何守、戴如川、江有仁等来攻,众可万人,环围数匝,水道复断,城中绝汲数日。春娘复出祷雨。时和尚压城而军,居上风,轰击几不支。忽大雨反风,濠边茅舍发火,众惊濆。义勇开门出击,破之,围始解。当是时,两军相争,以大甲为扼要之地。淡北安危,系于此城,故辄遭围困,而守御益坚。十一月,林日成以众来攻,势张甚,连战旬日,水道屡断。二十六日,春娘三出祷雨,雨降,士气倍奋,围复解。事平,城人礼之如神。三年卒,年八十有六。妇巫氏亦以节称。

连横曰:吾读东瀛纪事,载大甲林氏祷雨之事,甚奇。吾以为籍作士气尔。继而思之,至诚之道,可以格天。桑林之祷,岂虚语哉?是故愚者可以生其智,弱者可以振其勇,讷者可以伸其辩,昧者可以张其明。补天浴日之勋,固人所能为也;然非林氏之贞孝,则不可以对鬼神,况可邀幸万一哉?

李联城妻

曾氏,淡水竹堑人,适李联城,年二十有五而寡。李氏为竹堑望族,子弟多习礼;卒年八十有五。联城之弟联春,娶邱氏,总兵镇功之女也,亦寡;卒年六十有四。联青妻何氏,年二十有二寡;卒年三十有一。祖仁妻王氏,年二十有八寡;卒年三十有八。祖泽妻郑氏,年二十有四寡;卒年三十有三。开廷妻苏氏,年十八来归,而开廷多病,越二年没;苏氏矢志殉之。光绪十六年十二月,均蒙旌表。里人以为李门六节。

黄氏,淡水人,嫁艋舺士人王家霖。夫死守节,卒年七十有四,奉旨旌表。光绪八年冬十月,建坊于城内东门街。而王大权妻谢氏,大隆同街人,亦守节旌表。

陈周氏

周氏,淡水人,嫁芝兰二堡北投顶庄陈某。夫死奉姑,抚育幼子,克动克俭,里党称之。道光三十年旌表。咸丰十一年,其孙文华建坊庄内。

郑、徐二氏

郑氏,淡水人,大佳腊堡大隆同街陈某之继室也。夫死自经。其姊徐氏亦殉夫。光绪十六年,均奉旨旌表,建坊街隅。里人称为陈门双烈。

徐、陈氏

陈氏,淡水大稻埕人,适徐某。某业儒,家贫,数年病卒。陈氏拮据以塟。既毕,更衣,仰药殉。知县叶意深闻之,赴奠于家,邀其族人,为之立后;殡之日,邑人士执绋者数十人。意深之言曰:『妇女守节,国有旌典;况此为烈妇,尤可以励簿俗』。为上其事。

吕阿枣

阿枣姓吕氏,新竹北门街人。父障生三女,皆美,而阿枣尤丽;性贞洁,不苟言笑。母刘氏,倡也,家虽中赀,犹以二女为钱树;富人大贾,出入其门,酣饮恒歌,自暮达旦。阿枣心弗善也,独处一室。邑有魏某见而说之,以巨金赂刘,欲为梳栊。阿枣泣谏曰:『女子虽愚,孰无廉耻?其忍为此态者,为衣食尔。今吾家幸得稍温饱,奈何犹为此事,以贻邻里羞?必欲儿效两姊,虽死不从』。刘怒鞭之;又阴与魏谋,欲强之。阿枣微知其计,防之甚密;然犹恐被辱,剪发毁容,茹斋奉佛,屏不见人。一日,有尼自远方来,状貌魁伟,使人谓阿枣曰:『闻汝有志修行,而苦无师。倘能从吾游,密授秘法,则成佛不难也』。阿枣正色曰:『吾守吾身尔,何行之修?又何法之授?寄语野尼,无诈吾也』。其人惭而去。刘见其志坚,务必挫之;诱之以利,临之以威,终不动。阿枣虑难免,遂以光绪十九年二月二十有六日,沐浴更衣,焚香礼佛,夜深自缢,年二十有三。塟之日,邻翁李祖琛,世家也,令子弟具瓣香送之,且扬言曰:『女子守贞,国有旌典。而今出自倡门,尤足以为坊表。所谓出淤泥而不染者也』。众闻之,执绋者数百人,墓在治东蜂窠山。

许裕妻

林氏,澎湖人,许裕之妻也,年二十而寡,遗孤翰冲、翰宾。食贫抚育,备尝辛苦。翰冲及长从戎,以平朱一贵功,加都司。翰宾亦克自成立。乡里以为母教。雍正十三年覃恩,貤对恭人,卒年九十有四,祀节孝祠。

蔡钦妻

谢氏,澎湖奎壁澳人,适蔡钦,年十八寡,遗腹生一子又殇,家贫屡空。里妇以其少,多劝之醮.谢氏不从,指天而誓曰:『妇人不幸夫亡,命也;有子守之,无子死之,亦命也。吾处今日,有死而巳』。里妇知不可夺,始止。后立一子,以存夫祀。人钦其节。

郭克诚妻

林氏,澎湖东西澳人,年十九适郭克诚,姑李氏性严厉,子妇四人,唯林氏得其欢心。克诚兄弟析居后,姑以林氏孝顺,仍就养。克诚亦仰体母意,澳中咸以孝称,内外无间。及克诚死,林氏年方三十,遗孤仅十龄。勤操女红,以供衣食。姑年老,多病善怒,诸妇少有近者,林氏奉事益谨。疾革,执其手曰:『尔事我如此,可谓孝矣。我无以报汝,唯愿尔妇事尔亦如此,我心始慰』。林氏能以妇职而兼子职,以母道而兼父道,可谓贤矣。

吴循娘

吴循娘,澎湖港尾乡人。少为萧春色养媳,已而春色病没。翁姑以家贫,欲配少子。循娘正色曰:『媳妇平日与小郎以嫂叔相呼,名分已定。今若此,是乱伦也,宁死不从』。而翁姑持之坚,至加棰楚。卜日备物,将强合之。循娘见事急,中夜仰药而死,年二十。时光绪十二年某月日也。

刘正娘

刘正娘,澎湖水按澳人。幼字许天俊,及长丧明。天俊守约,介媒议婚礼。正娘不可,依母以居。彻其环珥,守贞至老。卒年七十有六。人称孝女。

高悉娘

高悉娘,澎湖东卫社人。少为吕旺养媳,未婚而旺死。丧塟既毕,翁姑怜其穉,欲嫁之。悉娘恻然对曰:『吾为吕氏妇,不为吕氏女。傥不见谅,当从亡夫于地下』。家人悲其志,许为立嗣。辛勤执妇道,邻里称孝。卒年五十有七。

黄广生妻

林氏,澎湖赤嵌澳人,字黄广生。未聘而广生死。遂告父母,至其家,躬视含殓,孝事翁姑。三年之丧既毕,自缢以殉。

刘氏女

刘氏,台湾镇总兵廷斌之女也,随任台阳。父没,眷属十七人,以道光八年春,买舟内渡。至海遇盗,尽杀之;女以丽免。一客附舟哀求,盗挤于岸。虏女及橐,至安海,买巨宅居之;凡十余年,生四子,无有知者;盗亦不疑。一日,女赴观音寺礼佛,仪从煊赫,僧以富家妇也,躬自献茶。女顾之,辄囗〈目咢〉眙。及归,省遇害事,知为附舟客。越日复往,命僧导观寺内,屏人与语;即授一牒,戒毋泄。僧夜走数十里,入泉州,投牒知县,且告群盗聚饮期。遣役捕之,尽得。一鞫而服,悉诛之,并絷四子。问何以处之。女曰:『吾忍辱十数年,为仇未报尔。若岂子哉』?遂手刃之,而后自经。有司以闻,奉旨旌表。

连横曰:吾读史,每至复仇之事,未尝不慷慨起舞。豫让之义,聂政之武,人多称之。而求之巾帼,则庞娥以后数人而已。呜呼!若刘女者,可谓能智、能勇者矣。身陷盗穴,从容不惊,卒能亲报大雠,而刃其孽。何其烈耶!世之儒夫,可以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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