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但看神情,好像有些惶恐?”顾七上下查看木盒的不同,指尖掰动几块花瓣,迅速地察觉到了惊雀的眼眸子转动了几下,半眯着眼,百无聊赖的启唇道:“三五分是几位门主的,七八分是院长的,但保不齐十有八九……”顿了几下也觉惊骇“是这禁殿的。”
几人沉默,只有一汪春水被落下的玉露惊得几条尾鱼抽游逃走的水声,禁殿是所有人不会主动提出口的禁忌,它惩罚着所有有违天道有违人道的不忠人,对于那些有丰功伟绩的能人异士将会被刻于天功之上,而那些恶毒满贯的不忠人则将永远沉于冥海之下不得好死。
那又为何,被众民奉为神明的闻凝落月却不在其中呢?天下第一、众民敬仰、牺牲灵力、平定大战,到底是违背什么样的天道人道?又为何令众人面色复杂,迟迟不肯言语的笑面虎却位列其中呢?
“有点景阳机关师的几分习惯。”顾七呼出一口浊气,淡目细凝几番雕花小纂之处,找出几处不同眼神微动。
牡丹顺位,惊雀眼珠左右疯狂的转动,顾七双手抵在木盒两边,大拇指摁在盒口用力一退,浑浊的污气扑面而来。
“嘶嘶!”尖细的吐舌声吞吐。
顾七微侧过脸,任由污气扑面,随而慢悠悠地回过头抹去脸上被划开的刀痕,盒内银蛇吐舌,细长的舌尖上吞吐着指甲盖大小锋利的刀片,顾七淡瞥一眼略觉无趣,指尖划开一道伤痕,隐隐有些青色的浓郁的血滴落入盒内,银蛇快速吞咽,木盒应势关闭,牡丹朵朵绽放盛开粉蕊娇瓣。
顾七又说道:“银蛇在志异诞物中有记载,是机关术旁门左道中的一种,伸缩自如,刀片一触肌肤即刻溃烂,而且这木盒被很多人打开过,也不足为奇了。”
眼神若有所思,忽而笑出声“东澜之地,或许能见见笑面虎?”
“的确有可能。”虞染棕瞳停留在在顾七那略微有些紊乱的额发上一两秒,顺手打理了几下,不觉痴心妄想,饶有肯定的振振有词。
高山纵横几千里黄瀑,孤寒冷壁泉下弦凝,幽阁静藏密峰之境,窗台半开半掩,忽促忽缓的春风吹的陈旧的窗门不时吱呀,脚步声一步重一步轻缓慢的走动,沟壑黢生的关节颤巍巍的关窗,一丝淡黯的旭光束束隐进屋,厚重单板的灰布将室里室外盖得严严实实,细缝之间书册繁乱的中央却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放着牡丹花烙木盒。
伤疤紊乱的枯手颤抖地捧起木盒,眼里绽放的异彩夺目生辉,青筋突起,不断涌现的惧意催促他远离这个危险,他早已经走不出高深的境界了,他是一个不忠人,他被困在这儿实在太久了,太久了!
漫天的喜悦充斥着整个肺腑,解放,解放,解放!木盒上的机关他早已滚瓜烂熟,牡丹顺位,眼珠转动,嘎吱一声,推开。
“嘣!”一枝桃花绽放,还挂着晨曦的露水,细微的血腥味出现,陈旧的素白锦帕血字横涕。
“以礼相待,赠你桃花,取我银蛇”
房中疯狂陈立的铜镜血渍阎人,高峻山峰,这儿藏着无数个疯子。
古木阴中系短篷,杖藜扶我过桥东。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独山之境,枯叶垂败。寂寥之地,寸草不生,孤魂野鬼施施游走,只听黑鸦长鸣,墨色长空细微碎屑,水帘潺潺,孤傲寒锋冷冽于石乳,玉白的赤足在清澈的水涧若隐若现,精致的脚踝自上而下流淌着几股清水,踝足间系着小小的琉璃石,薄纱蘸水,葱白纤嫩的玉手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岸石。
群鸦惊乱,细手懒搭在卵石,水帘瀑布,清冷的下颚微微收紧,手心摊开浓厚的灵力在手心挥发自如,亲昵地贴着较之冰凉的指尖。
天雷滚滚,劈得枯树一身焦黑,灵力崩断,剑身金鸣彻响,裂出一道裂缝亦有天神俯光,水波微微蠕动,轻笑一声。
“天帝曾言,金乌避于将巫之沼汀,汜蛇吞于蛊着之泌液,此地深寒,石穴聚难。”
“师父,小师弟来了。”大师兄楚翻云早些时候就知道了这件事情,面色初时有些忧虑,后也不显于人前,只早早到了剑阁,躬身问了些大致便守在阁外,远远看见顾七的身影,既而转身进入阁内,稍稍稳住有些波澜的语气。
苟榛木然从书堆里抬头,上下扫了一眼楚翻云,满是沟壑的头颅蜗居在书堆里,一双傲然鹰眼从书册间快速捕捉到楚翻云的位置,浑浊的眼睛在其身上停留了几秒,半晌,又佝偻着身躯埋首苦读,跟所持佩剑一样略带尖刺地应了一声“东澜之地,九万里蛮荒遍野,负三千世界,绝六界轮回。”
苟榛咽了一口堵着的气,咳咳了几回,语气软和下来“你身为大师兄也是有心,且罢,去送送他,藏书阁顶那楼,若有缘好好瞧瞧。”
楚翻云总觉师父近日有些异样,口舌之间却也说不出一二,恭敬应下,退步关上这陈旧的铜门。
“师兄。”顾七俯首行礼,不着痕迹的扫过铜门一眼,眼底深沉,既而掩下,举手投足之间恰当好处的端正,若是用铜尺权衡,也必是一分不差。
楚翻云不宜多说什么,只让手扶正他发髻的玉簪,稍许安慰内心的不平,无声叹了一口气,对着尚是年幼的顾七淡淡道:“师父允你去一趟藏书阁,若是小师弟真能撕了那封条,对上上下下众门弟子也是好事。”
顾七隐约抓住了什么,低声道谢不过旋即在路上,顾七微扭头满脸好奇的说道:“师兄,为何禁殿那面墙上没有闻君士呢?”
楚翻云脚步微顿,考究的眼神在顾七身上缭绕,企图捕捉一丝的不同,结果却不尽然。楚翻云的语气也有些扑朔迷离,紧皱眉头暗哑的声音有些颓然“有人是说闻君士还存活于世,也或者另一面……”
禁殿钟声森然响起,疏岭间鸦声一片,空幽的森严肃穆监视着每一个角落,楚翻云连忙闭口不言,有些欲盖弥彰地掩着手指的扳指,顾七若有所感,往他掌间瞥了一眼,又既而若无其事的目视前方。或许是惩戒,手指的滚烫持久不散,手不由收紧,但终究坚定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