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七惊诧看着言凝,微垂眉目停留在那只洁净的指尖上,眼睫微颤磕绊了一声,解开这略显尴尬的场面,莫名其妙的感觉浮上心头,淡笑道:“跟上次见面相比,言兄觉得我这副模样如何?”
言凝收回手眉目轻蹙尽是歉意,不动声色地摩挲着指尖,有些难熬地说道:“辽弟宛若仙人下凡,初看令人吃惊。”
顾七含笑不语,刚起身便被东西砸到头往前扑了过去,言凝顺手揽过,瞥了一眼胖人儿,垂头抚过顾七说道:“辽弟来这是要找什么吗?”
玉坠砸中顾七的头掉在白瑞的裙摆,胖人儿眼神慌乱往后退了几步期望着能快快逃走。
言凝眼神随着胖人儿移动的放向挪动,清风明月,淡裳波衣,顾七扶额微蹙借着言凝的手肘起身,指尖的滚滚烫意有些灼手,浮暗诡秘,顾七俯身连连道:“确实有一事,我听展兄说您对鬼界很是熟悉,小弟准备前去玄苍,本想托展兄问一二,所以……”
言凝听到即刻想起东澜之地,东澜有洛妗草,怕是寻得就是这物,言凝若有所思直言道:“玄苍这地连接着鬼界与传说中的冥界,沟通两界之地可传两界回声,与忘川相汇人间情苦,百般滋味。过玄苍之后就是一片荒芜,那地没有生灵,只有永无止境的静寂,唯一传出世外的也便是当年名动一方的笑面虎所说的洛妗草?”言凝抬眸微有考究,嘴角微勾一片笑意。
“是吗?那人可真是厉害,很多东西他都打破了惯例。”顾七漫不经心的说道,迎眸之间恍然觉得这副场景似曾相识,半晌,撇过脸垂睫言说:“言兄……言兄你是否?”
“……”顾七抬头愣了一时半会儿,直到言凝抚平额间的碎发柔声细语道:“你想问什么?”
什么前世今生的,可能都是真真假假,顾七不再细想勾起嘴唇眯着眼回笑,摇摇头不语。
惊雀潍裳,俯身抵膝,虽无一二言,彷徨惊若故人重闻,珠玑月明弹指一挥间,两裳交相不抿言。
夜里顾七觉意浅浅,掀被起身,撑在窗台挂着一双薄睫颤目,敲打木栏的声音跟佛堂里敲鱼木的声音相差无几,突微眼瞳一暗人身恍魂,软身了一皮骨,雅香帐席。
桌案微些水意,两三笔水痕勾勒,生死阴阳,人魂倦骨,精确无比,乃是符卷秘册人篇粗页,符文笔录,雷云鹤鸣。
青灯夜游,百鬼夜行,几轱辘执灯施施,倒瞳张血。
虚魂随指认的对象所之方向飘荡,幽幽然潜一贵府,神龟安立两侧,龟甲置于正大门中前地间,虚魂飘过只稍感指尖灼热,无它之所感。
引香突然被切断,虚魂半掀眸环顾四周心中一哽。
不由得引香引路,虚魂熟悉地在贵府游荡,见欢腕链间的柳叶闪烁寒光,鱼木敲打声愈渐清晰,穿过雕阑翡翠花鸟刻门,香榧红帐,佛生众像,香灰横积,虚魂愈发想要看清那人的面容,或许是想要干什么,但未必自己会去做。
“你命不该绝……”鱼木声渐渐沉重,拨动佛珠的声音也清晰起来,浑浊的老目掀开,苍老的声音又起“你这男儿郎,生魂何来这鬼界夭亡,你……”
“祖母!”刻门被惶然打开,言凝出现在此地冷声之下蕴含着浓浓的恨意。
老妇不说话了,慢悠悠合上眼继续敲打鱼木,青灯古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佛像慈眉善目,香烛打落下几滴烛泪,言凝傲目不知与老妇又说了些什么,虚魂闭塞耳目的被牵出这佛堂,转角不知何处,言凝眼眶微微涩红毫无迟疑的捕捉到虚魂的方向,半晌,缓声道:“那儿不是个好去处。”
言凝话完,踏步迈上小桥,声音忽起,脚步一停。
“言兄为何这么说?一介老妇,掐指算命的本事,言兄,我没有什么感觉,只稍稍有的是为何是你。”薄纱脱落,虚魂染皮回身,小生执折扇扶掌,一点薄意,两三点指眉弄梢,四五郫目,六七许云鹤鸣翠。青丝披肩,冷峰垂眉之云,昏黄灯盏,映下淡淡的浅容,虚魂乃是顾七。
“祖母算命,算的是死命。”言凝脸色惨白,脚步往前迈动,冷汗在额头薄薄一层,唇色惨淡,一手牵住顾七的一只手,慌然言说。
“言兄许是误会了。”顾七靠近言凝匆匆一略额间,淡然解释,随而捏起一角衣袖踮脚云淡风轻的擦去那冷汗,又言“言兄可曾在旬阳之前就见过我?”
言凝面无表情忽而低头停至顾七耳旁,喉结滚动有些挠人的痒意,铃铛声停慢语迟“江东的时候见过一面”
顾七眼神闪烁,浑身一僵似乎真有些鬼哭狼嚎在周围,耳尖温热,令人安稳的嗓音在耳旁“别怕,都是假的”
“……”顾七快速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抿嘴稍许,战战兢兢的说道:“江东的时候出过很多事情,言兄芝兰玉树,旁人一见怕是忘不了,言兄那时可是说笑?”
“我坐于辇车,没人见着我,只是看你当时被江东恶鬼追捕,摇退了一些,你没见着我本就是想当然等的。”言凝一字一句慢慢说来,字里行间不提其它。
顾七缓慢放松,敛眉松懈,既而笑言“言兄好记性!”
“只是有一事相问,你可还记得言凝这一人?”言凝坎坷一问,心中跌宕起伏。
“那是前任鬼王,我没见过,怎会记得?”顾七好笑回道,却是心头突兀怅然若失,嘴角余间尽是苦涩“人间传他仙人之姿,众盼夺目,想来应是。”
“是吗?辽弟所言夸大,我想身前这位竹生郎像比之都要胜上不知……”言凝话未完,顾七一手捂住眉眼间恼意羞浅。
“言兄勿说了,方才……多谢你。”顾七笑了笑收回手,深更半夜,宵鬼出头,两人眼神一触各自明了。待顾七转身些许,迟疑了一会儿回头问道:“言兄……为何每次都能认出是我?”
“我记得有一句话,辽弟,我于茫茫人海中遇见你,一切是你,注定是你,必须是你。我开个玩笑,许是你给我下了咒也指不定是吗?”言凝眯着眼笑,直到顾七远去才慢慢敛起笑意。
曾经六界有个千面的人,诸生众像她都能幻化而出,且都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无论是探灵根亦或是灵脉等等都分不清真假,无人能识破她的真面目,除非她愿意……
“你瞧着是我,便就是我,许是我只是使了个幻术,等他们从梦中醒来的那一刻,真真假假还能有什么重要,小哥哥,还能赏给我一块糖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