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兄弟边聊天,边守岁。亥时刚过,弓杉就呼呼地睡着了。弓楠让小厮抱来一床被子,给他盖上,把火盆又移近他些。弓桐把两人的椅子移到床榻旁边,和弓楠继续闲聊。
“二哥,我对京城里的事情关注得少。封家和我们决裂,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弓桐随手倒了一杯茶,递给弓楠,自己拿起一块点心吃。
弓楠抬眼看看他,撇嘴笑了笑,“封家不是想和我们决裂,是我要和封家决裂。”
“啊?”
“老四的事,你知道吧?”
“知道一些。慎氏帮他做过账册?这事得保密。万一传出去,慎氏就有了莫大危险。”只要弓楠不主动说,弓桐就不问,不管是什么事。
“封家也想让慎芮帮着做帐。”
“什么?!这可不能答应。”弓桐喝了一口茶,“和封家决裂是对的。我早看不惯他们家了。”
弓桐很少这么明确地表达自己的意见。刚才是弓杉,现在是弓桐,让弓楠感觉有些陌生。“三弟妹总提分家的事,三弟是个什么看法?”
弓桐靠回椅背,认真地看着弓楠,“我认为,越早分家越好。二叔一家和我们两兄弟的生意、家产,总这么搅着,时间越长,隐患越大。多少亲情都葬送在争家产上。我不希望看到自己的亲人因为黄白之物反目。”
弓楠心里一阵难受,失望之情难掩,“老三,大哥不会回来经商的,老四不在家,老五没资格。分了家后,二叔一家怎么经营?二叔从未经手过生意。你不是让二叔临老了,还从头开始学经商吧?”
“二哥!老五只是没资格承继家业,不是没资格经商。他可以代为经管嘛。这几年,我们兄弟两个挣了多少钱?从父亲手里接过来,已经翻了几番了。二叔一家做了什么?除了花钱,我没看到他们有任何进项。我不想再把自己挣的钱与二叔一家分享。”
弓楠紧张地看看睡着的弓杉,转过脸来时,已经有了明显的怒意,“二叔一家能用多少钱?你也是做生意的,应该知道本利之间的关系。无本哪来的利?如果当初就分了家,本钱小了,你还能挣这么多钱?我一直以为分家是三弟妹一人的短视,没想到你也是这个看法!”
弓桐拍拍额头,不想再和弓楠争下去,“那把我单独分出来,总行了吧?”
“你——”弓楠气得一拍大腿,手指就点在了弓桐的额头上,声音也高了起来,“你每年扣留经手利钱的三成,竟然还不知足!我想着都是自家亲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家和万事兴,便没有和你计较。分家,分家——你能分多少东西?分了家后,你真的能比现在捞得更多?要想让弓家的生意更大更强,就不能分家!否则,弓家的生意一定会大受影响!”
弓桐惊了一下,没想到自己截留银钱的准确数都被弓楠知道了。转而想到慎芮,心里就明白了。他尴尬地吞吞唾沫,刚想说点什么。躺睡榻上的弓杉忽然冒了一句:“二哥不妨去问问慎嫂子的意思。”
弓桐被吓了一跳,脸上开始发烧,心里的别扭劲就甭提了。弓楠也有做坏事被捉的感觉,仓促间回了一句:“慎芮自然和我一个意思。”
弓杉掀开被子坐起来,看着弓楠说:“那二哥的意思,想让弓祺来处理分家的事?”
弓楠心里一咯噔,涌上一股烦躁。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拿起小铲子去戳火盆里的煤块。
“二哥,我没资格参与分家的事,也不会放弃镖局回家经管生意。所以分不分家,跟我是没关系的。三哥说的有些道理。我爹一开始或许有帮扶你们哥俩的意思,但现在,恐怕也有让你俩多为我家挣钱的私心。分家拖得越久,弊端越多。至于弓家生意会不会大受影响,我看未必。慎嫂子一定会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
弓楠好笑地看看他,“慎芮一定能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你何以如此确定?就算老四在家,大哥肯放弃仕途,你认为他们两个能守住分得的家产?二叔更是一辈子都没做过生意,连算盘珠都没摸过。把你家分出去,你觉得很妙吗?”
弓杉扯开被子,又躺回了睡榻上,慢腾腾、凉幽幽地说道:“那是我爹和大哥、四哥的事,跟二哥没关系。”
弓楠和弓桐互看一眼,不约而同叹了口气。弓楠道:“庶子虽说不能分家产,又哪里有弓家庶子,真的一星半点不分的?五弟也不必太过怄气。只要你愿意回来,不管是我,还是二叔,都不会亏待你的。”
“看来二哥识人的本领也不过尔尔啊。你看不懂我的心思,连慎嫂子的本事也认不清。”
弓楠张张嘴,把想说的话吞了回去。弓桐拨弄着炭火,陷入自己的思绪里。
弓杉听着远远近近的爆竹声,想起团年饭聚餐时,慎芮挺着大肚子的样子,不由自主叹了口气。
“二哥,慎嫂子被四哥牵扯进京城纷争里,危险到底有多大?会不会哪天被官府叫去问话?”弓杉莫名冒了一句不相关的话。
“乌鸦嘴!大过年的。”弓桐骂了一句。
弓楠对他摆摆手,让他不要介意,“只要我在,绝不会让那种情况发生。”
弓杉无声地咧嘴笑笑,“我之所以今天赶回来,就是怕事情来不及。槐花师姐已经被我说服,答应带慎嫂子到沐南国避难。二哥,你的二儿子,怕是要在路上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