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证下午有项目,叶声远说要送她礼物,自然是在她的项目比完了之后。
季远似乎提前就知道了,没有像以往一样好奇地东问西问。严证比赛的时候叶声远就拎着一杯荷叶茶,慢慢悠悠地站在操场边上给她数圈数。这天比的是3000米,足足七圈半。好在他们学校并没有女子5000米和10000米的项目,叶声远暗想,若是有,指不定严证还会报这两个项目吧。严证自己说的家里从小就有训练,果然绝非虚传,本来报这个项目的大多是体育特长生,严证硬是能在这群体育生里杀出个第三名出来,而且看起来状态也不错。严证仰着脸笑,笑容璀璨,眼睛明亮,竟是十足英气。叶声远心里喜欢,忍不住主动凑上去抱住她。怀里似是拥抱着一世阳光,明亮耀眼。这种感觉是从未有过的,几乎叫人心里发烫,温暖熨帖。
这就是阳光了。叶声远心想,光明盛大的一场舞会,只用一个人来支撑。严证山上的白色运动衣有些微微的汗湿,裹出窈窕的身段,但意外地竟没有多少性感,只是觉得亮丽。季远偷偷摸摸地从后面走过来,正好背对着严证。叶声远一手搂着严证走过去,一手已经接过了季远手中的向日葵。他握着严证的身体向后看,一抬眼,就是一朵巨大的向日葵。
叶声远一直觉得严证身上有阳光的味道,早就想送给她一朵向日葵,只是正好借着今天的气氛,看起来更加和谐。严证眼中的惊喜和兴奋不是假的,叶声远几乎在一瞬间也笑了出来。严证一转眼就猜出了是季远帮助叶声远取了花,一转身,季远早就偷偷溜了,去找他的闻嘉了。严证没感谢成季远,便回头毫不矜持对叶声远地送上了香吻一枚,直把叶声远的脸都亲成红色的了。
两人走出操场,严证轻轻摸着向日葵的花瓣,低声笑道:“以前纪惜言也不知道送过我多少花,但从来都没送过我向日葵的。我最喜欢的就是向日葵和桃花,他一直都不知道。”说着忍不住问:“你怎么猜到我喜欢向日葵啊?”
叶声远十分实诚:“我很喜欢向日葵,而且这花和你气质很搭。”
严证又笑:“我和纪惜言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后来他说交往吧,我就答应了。其实我们之间的相处时间太长,早就习惯了兄妹之间的相处方式,就是后来他那样说了,太坚固的习惯也已经改不了了。我们后来也一直都是那种相处模式,其实是很奇怪的。
“我有一个发小,叫吴雨令,她才是真正喜欢纪惜言的人。可惜就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纪惜言知道,但转身就和我在一起了。吴雨令倒不是心眼小的,我们之间就算有些尴尬,关系也还是不错的,也没给我使绊子什么的。她还提醒我注意文津。不过我们的关系再想向从前一样,是不可能的了。纪惜言在这事上算是利用了我一回,要是我当时知道吴雨令的意思,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更何况我对纪惜言本身也没有多少情意。只是交际方便罢了。”
不知道为什么,严证低头苦笑,在这个下午,竟意外地有了那么浓烈的倾诉欲。她想告诉叶声远关于纪惜言的一切,关于她的过往的一切。也许只是因为手中的这朵向日葵,有人发现了她们之间的契合点。她因此感动,甚至怦然心动。她想告诉叶声远,她和纪惜言之间其实什么都没真正拥有过,她唯一拥有的只是现在的这个人。
叶声远是一个很好的听众。耐心极佳,态度专注。严证说得很顺畅,往事回忆起来仿佛发生在昨日。“有一次我在我原来的学校那边也参加了运动会,成绩比这个还好。那个时候我们刚在一起,而且我们不在一个学校,纪惜言提前给我订了一束风信子,我当时也很喜欢的。那么一大束,看着特别漂亮。晚上的时候,纪惜言问我喜不喜欢,我说喜欢。就在那束风信子旁边,纪惜言第一次吻了我。像情人一样的吻,而不是之前兄妹之间的亲吻额头。”
“我当时真的以为我还挺喜欢纪惜言的,感觉也还不错。想着这样也好,虽然因为认识了太久而觉得太了解了,但是彼此知根知底也还挺舒服的,不会觉得我还有什么秘密你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来伤害这段感情。那个时候身边的朋友都祝福我们,我差一点就想大学毕业之后就不读书了,准备嫁人了。还好我哥,嗯,大堂哥,说,虽然我不是冲动的人,但是人的一生毕竟太长,我所经历的毕竟太少,这样匆匆决定自己的一生,对自己都有点不负责任。我觉得也对,就没再起那个念头。想着再走走,说不定真的会有什么变故。”
严证苦笑:“纪惜言死的时候我不在。我都不知道他心脏不好,好像也不算不好,反正当时就是凑巧了,各种原因叠加了,就导致他直接就犯病了。纪阿姨打电话通知我的时候我还在睡觉,等到我过去的时候他已经不行了。我没撑住就在那儿哭了,那个时候是我最觉得我喜欢他的时候。就这么出了件意外。”
“我们家里,我大堂哥最叛逆,最有主见,也不听家里的安排,做什么都随自己的性子。他也是在感情上吃过亏的,我觉得当时我的朋友们,双方的父母,这么多人里只有他一个人看出来了我和纪惜言之间甚至不是爱情。但是他一直都没说,后来的时候说要等着我自己体会才能印象深刻。我说要是纪惜言根本没出事的话,我们真的在一起了怎么办。我哥说,不可能。”
日光很暖,照在两人身上。叶声远轻轻抱着她,严证莫名觉得心安了不少,继续道:“我就是在那一瞬间决定重新反思自己的‘爱情’,反复思量,最后我觉得,我哥说的是对的。”
叶声远用额头贴上严证的额头,低低笑道:“真要感谢你哥,否则说不定我们都不会认识,更不会在一起。”
严证笑,凑上去贴得更紧。她轻轻摸了摸叶声远的头发,忍不住笑道:“我现在可是你的了。你占了大便宜了。”
情境正好,身后却传来不应景的笑声:“哎哟哟,光天化日之下就这么不顾廉耻啦?”说着还啧了一声:“真是太开放太急色了。”
叶声远脸皮薄,急急忙忙要放开她,严证趴着不动,道:“你不是明天要来的吗?刚刚还说你呢,怎么就来这么早了?”
年轻男人懒懒散散地走过来,伸手勾起严证的下巴,“看我妹如何廉耻尽失,投怀送抱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