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叔叔,我妈妈在哪啊?你不是说要带我去见我妈妈吗?”五岁的李伟见天越来越黑了,昂着头晃了晃了任奇的胳膊,似有些害怕的说道。他真的好想妈妈啊,好想把这几天在学校里画的画拿给她看,好想妈妈朝他竖起大拇指夸他真棒。
任奇怔怔的看着他的小脸发呆,发了半天似乎又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烦躁的掏出口袋里的烟点上。过去他是从来不抽烟的,甚至一闻到烟味就被呛得直流眼泪。现在他抽烟娴熟的就像个老烟鬼一样。所以说,什么事都有个过程。就像路星刚走的那段时间,他睡在他们曾经睡过的那张床上,哭的就像个孩子。可是这三年,他还不是一样行尸走肉般的挺过来了。
他知道路星的死,跟他多多少少是有点关系的。有无数个晚上,他做梦都会做到路星自杀前的一个晚上,他对她残忍的说的那段话。那段话,像是得了诅咒一样,成为了他日日夜夜的梦魇。
他说:路星,你每天这样疑神疑鬼,猜东猜西的你烦不烦啊?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整个就是个神经病。你自己不正常就不要拉着所有人都跟着你一起不正常好吧。我和她是什么关系,随便你怎么想好了。
那时候,她刚流产,工作又丢掉了。估计一时间受的刺激太大,所以神情总是恍恍惚惚的。每天任奇下班回家,她都会像审犯人一样问他,今天你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因为她总怀疑他和他们一个女客人之间有什么。问的次数多了,他也烦了。于是久而久之积压在心里的话瞬间就爆发出来了。他只是想让她明白,他每天上班已经够累了,他一回家想要的休息,而不是没完没了的审问。谁知道,第二天她什么都没留下就自杀了。
任奇抽完手中的烟,接着又点燃了一根。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小孩的话。直接说你妈妈已经死了?还是说我带你来这只是为了杀了你?不,不,不,他根本开不了口,更下不了手。这么小的一个孩子,不应该是在享受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吗?如果要他亲手毁掉一个孩子本该美好的人生,他发现他真的做不到。
一个小时前,路云问他,你忘了姐姐是被谁害死的吗?他当然没忘,因为就是被他害死的。他明明知道她身后已经是万丈深渊了,他还一步一步逼的她走投无路,最后只能纵身跳下去。他明明知道她失掉孩子已经够难过了,还说那样的话在她伤口上撒盐。如果真的要论及到是谁害死的路星,罪魁祸首应该是他才对。是他太没用,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还看着她受苦受累。
从他和路云一起联手害死许玲萍的时候,他就已经为自己的行为深感后悔了。其实每个人,只要生活在这个世上,就有属于她自己的难处。就拿许玲萍来说好了,她虽是酒店里的领班,但她的上面还压着一级又一级的领导。她也是看人脸色行事的。她也仅仅是个传达命令的。她不敢忤逆任何人,毕竟她也有一大家子要养活。
而路云,不知道是不是受她姐姐死的影响,思想显然变得有些偏激,所以才将路星的死转嫁到许玲萍身上。路云从小跟她姐姐就感情好,明明她是妹妹,可是当路星受到欺负的时候,她这个妹妹总是挡在最前面,保护着她。她视姐姐为这个世界上除了妈妈之外最重要的人。所以姐姐一死,她人生的信念也断了。
路云一早就知道许玲萍在这家酒店上班,于是她应征了楼下出版社小助理一职。她是大学本科毕业,能力自然是有的,郭涛也把她当做贴身管家一样带着,有什么事也是全权交给她处理。就连自己在外有个五岁的孩子,他都只跟她一个人说过。
许玲萍上班在十楼,路云一般情况下根本就接触不到她,但她在心里已经勾勒出一套完美的杀人计划了。她所缺的,只是机会而已。有一次,她坐电梯无意间听到几个服务员说,许玲萍有个很滥赌的老公,因为没有钱天天在家毒打她。经常会看到她下班后拎着一袋啤酒上顶楼借酒浇愁。于是,她知道机会不来,她可以创造机会。
那天。她打电话给任奇,让他乔装成清洁工,把许玲萍先骗到楼梯口,然后给她注射麻醉剂再运到顶楼。虽然她完全可以让许玲萍以其他任何一种方法死去,但一想到姐姐是跳楼自杀的,她就想让许玲萍也尝尝从几十米落下的感觉。她知道,那感觉一定不好受。楼梯是平时像发生火灾逃生用的,很少会有人出现。所以一切进行的很顺利。
除了中途装修方突然打了一个电话给她,说吊灯有些问题让她赶紧过去看看。为了以后让警方查起来,自己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也为了乔装打扮的任奇不被人怀疑。他们先将许玲萍运到了顶楼,找了一处隐匿的地方藏了起来。顶楼上堆着很多瓷砖,即使有人上了顶楼,在那么黑的情况下,也不会发现昏迷的许玲萍。十一点钟的时候,她借着送文件给客户的理由坐电梯到了十七楼。然后又趁着上厕所的时间爬楼梯到顶楼,将许玲萍推下了楼。
想到这,任奇丢下烟头,狠狠用脚摁灭了它。他扯开装面包的袋子,递给李伟,用温柔的语气说:“吃吧,吃完我就带你回家。”如果路星肚子里的孩子没有死,那么他会不会也如这个孩子一样,拥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遇到问题也会扯扯他的衣服露出不解的表情。
“可是。。。你不是说要带我去见我妈妈吗?求你带我去好不好,我已经好几天没看到她了。我很想她。”
孩子啊孩子,我带你上哪见你妈妈呢?你的妈妈已经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那个地方,是我和你都去不了。他转过身,已经走到前头,孩子的表情让他心疼的看不下去,“有时间叔叔再带你去好吧,这么晚了外公外婆找不到你该担心了。”
他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路云。他想告诉她,这个孩子是无辜的,我们手里已经攥着一条人命了,我们不能一错再错了。何况这还是个孩子,他有什么错?可是电话那头持久都没人接,他又改打她在办公室的号码。接电话是她的同事,她说路云被带到警局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他一听,知道事情已经朝着他预料的方向在发展了。
路云看到任奇出现在警局,尤其李伟还安然无恙的跟在后面时,情绪就像爆裂的水管一样激动起来。根本也不在乎现在所在地是在警局,身边还站着两名警察,厉声就开始问道:“我不是。。。不是叫你杀了他吗?你怎么还会把他带到这来?”
“够了,路云,你到现在还把你姐姐的死怪在别人身上吗?你恨许玲萍,可是她有像你一样活生生的把人给推下楼吗?你有去她家看过吗?他们家又小又矮,里里屋屋找不到一件值钱的家具。她有个嗜酒又嗜赌的老公,她每天都生活在老公的拳脚之下。她有个爱画画的孩子,可是一直没有钱买昂贵的画笔和画纸。你姐姐死跟她有什么关系?你怪她知道你姐姐怀孕了还让她做那么多事?你怪她没有护你姐姐安全害她失掉小孩?你怪她在你姐姐流产后还开除她?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她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领班而已。她也只是在给别人打工而已。她没有权利让你姐姐拿着工资还不去做事,也没有权利决定你姐姐工作的去留。如果你真的想要一个人为你姐姐的死付出代价的话,那个人不应该是许玲萍,是我,是我啊。是我跟客人关系过于暧昧,又不屑跟她解释,甚至我还骂她是一个神经病,骂她不正常就不要带着大家一起跟着不正常。。。”
“啪。”路云一巴掌狠狠的甩在任奇的左脸,她看着他,脸上不知道是笑意还是嘲讽之意,只见她说:“任奇,我的好姐夫,你真******该死。”
说完,瞬间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