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玉的爸爸妈妈都在给人打零工,每天一大早,他就骑着一匹小马经过我家的门口,那匹小马的名字叫做阿帮。到了晚上,夜幕天始降临的时候,他才会骑着马回家去,他蓄着小黑胡子,爸爸说他是全区头号的老实人。蒋先生一家的房子是盖在一块田上的,此外他还养了一头奶牛。
蒋玉的妈妈是个瘦小的女人,头发朝后梳着,象两个翅膀,张开在她的耳朵上,后脑勺的头发被扎成一个圆圆的小面包。她用小盆洗衣服,她总是边洗边哼关小调,那调子一成不变,没有抑扬顿挫,永远都是平平的,好象在表示她的怡然自得。夏日黄昏,歌声从房子里飘荡出来,我每每走到他们家门口,总要驻足静听。
她用我们采的蘑菇做酱。先把蘑菇平放在盘子里,撒上盐,蘑菇的褶纹里就会掺出水珠般的粉色汁液,这是最初的蘑菇酱。
她养鸡,还有一头猪。猪长大后,蒋先生就把它杀了,泡在一盆热水里刮去毛,再把它腌了,挂在一门用破麻袋搭成的小屋里。他在地上撒些绿树叶,点起火,小屋里就烟雾腾腾的了。猪肉经过烟熏,变成了熏咸肉。他送了些给爸爸,他说,这是他吃过的最好的熏咸肉。
我上他们家的时候,蒋玉的妈妈总是笑眯眯地说,“又来找蒋玉了吧!”然后就拿出一些好吃的给我。
她似乎从来都不注意我的拐杖。她和我说话的时候,从来不提起它们,连看也不看一眼,也从不瞅一下我的腿和我的背,而总是看着我的脸。
她跟我说话的口气,好象一点都没有意识到我不能象别的男孩子一样奔跑。
“跑过去把蒋玉叫回来。”她对着我微笑。或者有时候她会说,“你和蒋玉去抓兔子啊什么的时候,会很累的,我才做了些好吃的,坐下来吃点东西吧。”
有时候我总是盼着她家的房子起火,那样我就有机会去救她了。
蒋玉有个弟弟,叫蒋恒。他还很小,还不能上学。这样蒋玉还得照顾蒋恒,我和蒋玉觉得这是个小累赘。
蒋恒皮肤很白,跑起来飞快,蒋玉想要打他一顿的时候得费好半天才能把他逮住。他象兔子一样善于躲闪,还对自己的这种本领很得意,有时还向蒋玉扔马粪,惹得蒋玉去追他。蒋玉跑的不快,可是他很执着,一跑起来就紧追不舍,弄得蒋恒总是筋疲力尽。要是蒋玉动手去抓蒋恒,他准会大声喊叫,让妈妈听到,妈妈就会从房间里冲出来。
“不要欺负弟弟,他那么小!”妈妈喊到。
一听到妈妈的声音,蒋玉就停手了,蒋恒乘机溜走,做出嬉皮笑脸的样子,还躲到树后面去骂蒋玉。
蒋玉要是想揪蒋恒的耳朵,他总是想法把他弄到离家老远的地方。但是蒋恒杀猪似的嚎叫,半英里外都能听见,蒋玉就得想办法把蒋恒弄得远远的,听不见叫声的地方。蒋玉常常告诉我,蒋恒真讨厌。可是如果有谁说了蒋恒的坏话,蒋玉就会挺身而出,一蹦八尽多高。
兄弟两个有两只狗。一只是纯种的黄狗,一摸它的背,它就会汪汪的叫,蒋玉叫他阿黄。后来蒋玉告诉我,这是因为这条狗被马车轧过,心有余悸的缘故。
蒋玉告诉我,如果这条狗狗没有被轧过,它一定会更棒。因为它在丛林中照样来去如飞,每次大家谈论起狗狗的时候,总是会夸奖它一下。
兄弟两个的另一条狗狗是要杂种狗叫小黑,得意时摇摇尾巴,你如果逗它几句,它就会趴在你的脚边,翻过身仰面朝天,身子扭来扭去,对你表示中心。我们都很喜欢它。
我也有一条狗叫闹闹,它跑得不是很快,但是钻起树丛来比任何一条狗都利索,它的脚也特别的结实。它小时候被别的动物抓过,所以,它现在只是对猎兔子很有信心。
蒋玉和我每星期六下午都去追捕兔子,这三条狗跑在我们的前头,在草地和树林里东闻西嗅。我们把打下的兔子皮卖给一个大胡子的皮货商,他每星期都要到蒋玉的家里收购,我们把卖来的钱放在一个罐子里,等攒够了,我们就去买一本《鸟类大全》的书,这是我和蒋玉梦寐以求的一本书了。
“我们是不是该买一些别的什么书。”有一次,蒋玉这样对我说。
我们那里有一小片树林,树林外面是宽阔的草原,在那里我们准能收获野兔。
每缝这种远途打猎,蒋玉总是照顾我,按我的步子慢慢儿走。看到鸟飞起来的时候,他也决不会冲上去找鸟窝,却一只挨着我一块儿走。他无论发现什么,总是让我分享他的快乐。要是他在我前头侦察到一只蹲着的野兔,就会拼命打手势,嘴巴默默地动个不停,催我快些。我赶紧拄着拐杖向他走去,每跨一步都得小心翼翼地提起和入下手中的拐杖,免得落地时发出声响。我们一起打量着野兔,只见它鼓起受惊的眼睛盯着我们。两只耳朵平贴着脊背,一听见狗的动静,句子的耳朵绷得更紧了,更加低低地贴着它弓起的脊背。我们同时大吼一声,吓得它一跃而起,朝远处高坡的草丛奔去。
“我们在这里可以轰出一只来。”我对蒋玉说,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我们出发时带了午饭。这时我们正挤过草丛,蒋恒紧紧地跟在后面。“这里有好几百只呢,一看样子就知道了,蒋恒,你不要靠近!”
“我要和你们在一起。”蒋恒显得很不听话。
“别去惹他,我们还没有动手抓兔子呢。”蒋玉提醒我,“要是他嚷嚷起来,几里的兔子都会逃个精光。”
蒋恒得意地听着,“到时候哪儿都抓不到兔子啦。”他点头同意。
我若有所思地瞟了蒋恒一眼,决定还是让步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