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官雅婷如胶似漆之后,韩瑞轩很快就对精神分析学失去了兴趣,觉得都是空谈的废话。有一回,官雅婷问他精神分析学讲的是什么,瑞轩就给他讲了个有趣的笑话。“如果把人的潜意识比作洋鸡,把意识比作土鸡,那么,”瑞轩开玩笑的对她说:“弗洛伊德会说,洋鸡的大小是由它自己的性冲动的强弱决定的,土鸡的大小则是由与它有竞争关系的其他鸡决定的。荣格则会说:区别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它们共同的集体无意识——怕黄鼠狼。而格拉赫则会说:根据我吃鸡的经验,我可以证明,洋鸡和土鸡在挨宰前都会产生焦虑。又有的人说:洋鸡和土鸡作为同一个物种,在精神发育上还处于肛欲期,因为它们的女性通过生蛋来自恋、自虐和满足****。你看,都是因为一只鸡惹的出来祸。”
“那人怎么会有精神异常呢?”官雅婷问他。
“两只鸡互相掐架,所以情绪就出现震荡。土鸡赢了,人就变得焦虑烦躁;洋鸡赢了,人就行为失控。”
官雅婷听着就笑了,她说:“都是鸡,分什么洋土,一锅焖最好了。”
“是啊,洋与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是不是一只鸡本主义的鸡。”
“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不会啊,这很有趣的。有了这套理论,犯罪量刑是就可以为自己辩护了。只要证明是你是潜意识犯的罪,故意杀人就变成过失杀人了。”
“没有杀戮不更好。”官雅婷天真烂漫的说。
“没有杀戮地球马上就人口爆炸了。人类发明这么多东西就是要互相残杀的。人和动物根本没有区别,所谓文明都是在为自己的罪恶找借口。”瑞轩振振有词的胡说八道着。
官雅婷被他偏激的言论吓到了,可是男生都是觉得要坏一点才酷,于是对他说:“等到被杀死的是你,你就会知道这种想法多可笑。”
“我自人很公正的,想杀我的我必先杀他;如果这社会要抛弃我,我必先抛弃它。”瑞轩对她说,“无论如何我是不愿意吃亏的。”
官雅婷笑了笑,觉得这只一种幼稚病而已。其实这时的韩瑞轩已经开始接受了“人性本恶”的观念,认为只有不停的向社会索取才是硬道理,变得愤世嫉俗了。
有一天,韩瑞轩下课回寝室的时候,远远就看见官雅婷在他们宿舍楼门口等他。他站在路口远远的欣赏着这副场景,有人每天都在等他,是多么幸福和骄傲的事。巧的是,这时江凌岚朝他这边走过来,旁边陪着一个魁梧的男生,瑞轩顿时有种被侮辱的感觉,尽管他和江凌岚一直只是保持着比较亲密的同学关系。他微笑着和江凌岚打招呼,装作若无其事的让他们和自己擦肩而过,心里嘀咕着,这回真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韩瑞轩在路口愣愣的站了一会,叹了口气,无奈的朝着官雅婷走去。官雅婷才看见他就准备向她走来,不料这时一辆正在倒车的运沙车撞倒了一根电线杆,而电线杆则不偏不倚的砸在官雅婷的头上,当场就把她砸死了。
当时瑞轩就傻了,不知道该怎么去应对这个场面,只是茫然的站在官雅婷旁边。官雅婷的右脚承受不住电线杆的重力从脚踝上方断成了两截,折断得很整齐,就像被刀砍下来一样。那是官雅婷身上他最喜欢的部位,现在就只剩一点皮肉和身体连在一起,而官雅婷那双纯净的单皮眼像蒙上了一层白雾,接着就慢慢的变成浊白色,泛着幽幽的蓝。白中泛蓝,瑞轩相信这就是死亡的颜色了,他心中没有悲伤,眼中没有泪光,像陌生人一样看着官雅婷被担架抬走。他本该很伤心的,至少装作很伤心,可是什么情绪都没有,原来自己还是不爱她。显然官雅婷是因他而死的,如果他没去追求她,如果刚才他没为江凌岚而站在路口徘徊——不管怎么说,都是因为他这一切不幸才顺利的发生的。
那天晚上雨下的很大,夹杂着闪电,整栋宿舍楼笼罩在阴森恐怖的气氛之中,感觉像是官雅婷在哭诉着自己的不幸。大家经过走廊的时候都不自觉的瑟瑟发抖,瑞轩又一次陷入了迷茫,心想,显然老天爷就是要来摧毁他的。那他不就应该像魔鬼一样和老天开战了,一个绝情的人,还有什么好失去的。他所喜爱的东西最终都会被无情的夺走,这几乎成了他生命的旋律。可是谁夺走他的东西,他绝对要夺走他更多。
官雅婷遇难后,下了好几天的雨,路边的花圈被淋得乱七八糟。瑞轩失魂落魄的在学校了游荡着,内心充满着善与恶的纠缠,一边是自责一边是向江凌岚的男友报复,精神简直混乱不堪。
有一天,他又看到江凌岚和那个男生牵着手在校园的林**上向他走来,瞬间觉得整个人像是被抽出了灵魂,愣愣的站在原地无法动弹,任凭他们和他擦肩而过。我默默地回了宿舍,天还没黑,就呆呆的躺在床上,不吃饭,不喝水,不闭眼,不说话,好像他当初对江凌岚虚构的情节终于成了残酷的现实。
那以后瑞轩就经常一个人跑到图书馆去看书,学校里的活动都不愿参加,隐隐约约的渴望着能远远的见到江凌岚一面。江凌岚偶尔出现在图书馆时,身边总是陪伴者那个彪悍的男生。男生叫尹豪,脸上总是挂着古惑仔一样的邪笑,瑞轩看着觉得狰狞猥琐,心想怎么还有比我更流氓的。江凌岚还是冷若冰霜,不苟言笑,和瑞轩目光交汇的时候难抑公主般的高傲。
那阵子瑞轩简直成了行尸走肉,痛苦的时候就拿刀在胳膊上割一刀口子,好像期望痛苦会随鲜血一并流出来似的。渐渐的他手上的伤口累积到了四条,像纹身一样十分抢眼,终于把江凌岚搅得心烦意乱。那天江凌岚来到图书馆后正对着他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两张桌子,还是假装若无其事的看书。不久后江凌岚的男朋友尹豪走进了图书馆,在江凌岚对面坐下来,横在她和韩瑞轩之间。不一会他们两人就小声的吵了起来,往日养尊处优的江凌岚顿时变得凶悍起来,拿起一本厚厚的书就朝尹豪扔过去,尹豪顺势一躲,这本书不偏不倚的就砸在韩瑞轩的脸上。江凌岚看着瑞轩眉角被砸出了个口子,血顺着眼角流了下来,脸部的肌肉微微颤抖了一下,眼里闪烁着焦躁。尹豪满脸幸灾乐祸的表情,转过身来就要拿回他的书,估计早就看瑞轩不爽了。瑞轩也没正眼看他,随手就把那本血迹斑斑的书扔出窗外去,然后拿出纸巾擦拭脸上的血迹。
“你有病是不是?”尹豪骂咧咧的说。
瑞轩不削的瞟了他一眼,冷冷的说:“滚一边凉快去。”
“你找打是不是?”尹豪气势汹汹的推了瑞轩的脑袋。
瑞轩火冒三丈,站起身拿一本厚厚的书狠狠的拍在尹豪的太阳穴上,把他打得一个踉跄差点站不住。眼看两人剑拔弩张马上就要大动干戈,江凌岚马上发起了小姐脾气,没好生气的对他们说:“你们要打架出去打,别影响别人看书。”
这时图书馆的管理员也跑了过来,对他们说:“两位同学,你们有什么矛盾到校务处解决,不要打架斗殴。”
瑞轩冷冷的说了一句“我不认识他”,又若无其事的坐回了座位。尹豪却平静不下来,气呼呼的走了。
尹豪走后,江凌岚坐到了瑞轩对面来,心满意足的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经她这么问,瑞轩不觉泪奔,哽咽着说:“我只想每天能远远的看你一眼。”
“你手上的伤疤怎么来的?”江凌岚扮演回了医生的角色,语气亲切的问他。
“自己用刀割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伤害自己?”
“我想死。”瑞轩哽咽道。
听他这么说,江凌岚心疼的叹息道:“你为什么要逼我呢!”
“我不能再失去你了。”瑞轩哀求道。
“傻瓜,”江凌岚感动的说,“不要哭了。”
瑞轩的苦肉计深深的打动江凌岚的心,在她心里,拯救一个人比什么都重要。
过不久,尹豪就在路上堵韩瑞轩,威胁道:“离我女朋友远一点,不然我扒了你的皮。”
“她只是和我分手了才找你,她又不喜欢你。”瑞轩笑着对他说,“你就当被利用了一回,找别人去吧。”
尹豪火冒三丈的揍了韩瑞轩一拳,揪着他的衣领说:“就是你这个小人在中间挑拨离间,不然她不会和我分手的。”
“她和你上床了吗?没有是不是?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瑞轩讥笑道。
尹豪暴怒起来,把他狠揍一顿,不停的骂他卑鄙小人。被揍得鼻青脸肿的韩瑞轩并没有反抗,反倒揪着尹豪的外套站了起来,继续嘲笑他说:“你以为我打不过你,我是看你可怜,不和你计较。”
尹豪又揍了他一拳,喊道:“还手啊。”
瑞轩好像被揍得很开心,用手拍拍尹豪的脸说道:“你这白痴,学人家泡妞。被耍了还不知道,别人都在笑你呢?”
尹豪也毫不客气,一个右勾拳撞在瑞轩的左肋上,正中他的旧伤,把他本来就断成两截的肋骨打成三节,痛得他蹲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时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出来劝架,尹豪才愤愤不平的离开。瑞轩又进了医院躺了几天,好像自己把自己揍了一顿一样,竟然十分解气。
尹豪打人后被通报批评,留校查看,此后他就终日醉生梦死,有一次甚至酒精中毒昏迷住进了医院。接下来他就一直挂科,最后也没顺利毕业,好端端的一根社会的栋梁就这样被毁掉了。
江凌岚在韩瑞轩连续的苦肉计中,将母性的爱发挥到了极致,对他关怀备至,不忍见他再伤害自己。
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的,转眼毕业了,江凌岚考取了秋户大学的研究生,而韩瑞轩回到临海找工作,分开时都很平静,总是千言万语道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