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生的目光一时如炬,又瞬间黯淡下来,“:你们以为我在跟你们开玩笑吗,其实没有,我可能真的无法突破藏灵境了。”
谢庄不解道“:怎么会了,大哥天赋异禀,突破只是早晚的事。”
“:真的。”
两人看着凌生哀戚颓然,突然安静下来,因为凌生的表情不像在骗人,那么他可能真的遇到了什么问题。而凌生又不愿细说,他们只能从只言片语中揣摩。
庞鱼道“:你怎么就知道自己不能突破,我们两人还是辟海境可能无法帮到你,待回山门不妨去请教师父,兴许你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说起来平日里都是谢庄在叫你大哥,我也没叫过你几声大哥,今日我叫你一声大哥,你敢应吗?”
“:我……”
庞鱼又道“:最初我们与你结拜确实是看好你的天赋,也算是给我们的以后找个靠山。但现在我们真的认可你这个大哥,这无关其他,只是钦佩你的为人。世上能说会道之人千千万,但敢为别人所不为,敢为弱者维护正义,这千千万中又有几人?前段时间,你站在景春楼楼顶日复一日的对着全城喊话,你知道每天听到你的声音我们有多钦佩吗?从那时起我们就认定了你这个大哥。”
“:可是我无法做你们的靠山了。”凌生情绪依旧低落,但也不像之前那么绝望。
庞鱼猛然向前走出几步,然后指着前方远处的棵弯曲的松树说道“:你看,不是所有松树都是笔直的,它弯曲成那样,但它就放弃了吗?没有,它仍在顽强的向上生长。我辈修士本就是逆天行事,要在天意下也决不屈服,你堂堂正正的一个大好男儿,难道还比不上一棵先天畸形的老松。况且你还没死,就怎知此生无法突破藏灵境。大哥,莫让小弟小瞧了你。”
凌生看着庞鱼言真意切,顿时就被他这番话触动,大有振聋发聩之感。是的,还没到最后一步,怎么就知无法突破,而且为了瑶安,他也绝不该这样轻易放弃。不能让瑶安失望,不能让瑶安的等待白费。
青春不负少年,少年不负青春,逆天修行本就是少年风发之事。
凌生的目光更加坚毅,心也更加透亮,他走到了庞鱼身前,“:谢谢你。”
庞鱼豪气的摆摆手,“:没关系。”
谢庄突然一旁插嘴道“:我觉得你们可以再来一个拥抱!”
“:需要吗?”凌生询问道。
庞鱼义正严词拒绝,“:不需要。”
气氛经此一闹莫名诡异起来,不过凌生终于从溺水的惊惶中挣脱出来,蓦然想到自己可能是遇到心劫,不禁一阵后怕。
若非两人出现的恰到好处,庞鱼的开导也一针见血让他及时醒悟,登时好生庆幸。要是两人晚来一步,他估计就会心生魔障,此生再难有突破的可能。
凌生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谢庄道“:我们一直就在寺院外守着,刚才是见你有些不对劲才进来的。”
原来他们一直在陪着自己,原来他并不是孤军奋战……
万山门的厉害他们已经见识过,尤其是谢庄竟然有勇气来,这让凌生如何不心生暖意,这就是兄弟情谊吗?!
凌生分别拍了拍两人的肩,没有再说什么感谢的话。他本就是个珍惜感情的人,不再提那些感谢的话,便是真的将两人装进了心里。
“:你们别在这儿守候了,回城去吧!”
谢庄道“:我们回去你一个人怎么行!”
凌生笑了笑,“:放心吧,我若都应付不来,你们守在这儿也是枉送性命,所以你们还是去城里待着,要是城里出了状况也好来通知我啊!”
谢庄又欲言,庞鱼拉了谢庄一把,道“:那行,我们回城去,每过几日我们会来看你的。”
两人依言回城,寺院里转眼也就只剩下凌生与赤鸾,虽说自知境界恐难以突破,但受庞鱼所感从绝望中挣脱,反倒开始认真吐纳修炼。
从前有木山芋自行吸纳天地灵气,加之自感境界还算深厚,便再无专心纳灵之心,现在得知他的灵海不知何时能填满时,对于修灵的决心经此打击后反而越挫越坚,更加用心起来。
事实证明有些人就是贱骨头,得了便宜卖乖,不敲打不上进。现在好了,可能是老天都看不下去要来敲打他,让他再也没心思操心这操心那的,只能心无旁骛的吐纳修灵。
一晃又是月余,其间因为风吹雨淋,凌生小小的遮雨棚倒塌了几次,随着冬至天气越来越冷,风也越来越凛冽。
乌云再至,这一次来得还要阴沉,还要厚重。
凌生看了一眼天色,估摸着可能是要下雪,又看了一眼自己的陋棚,有些岌岌可危。不过雪比雨要好,它不湿身,陋棚塌了也无所谓,于是凌生继续打坐吸纳天地灵气。
经过这段时间的自我调解,凌生也坦然许多,该走的强留不住,不会走的又何必庸人自扰。虽然对于瑶安仍有很深的执念,但他只能如此宽慰自己。
哪怕他们有过同生共死的患难真情,可他们已经半年未曾一见,在时间与距离这双重磨刀下,那份感情被消蚀的还剩多少?
偶尔想到此处就难免会失落不安,却又隐隐有些期盼,他希望瑶安能像庞鱼与谢庄一样对他。或许这个答案快了,再过一月他就要重返山门参与弟子比试,到时想必能够见到瑶安。但在希望与失望的煎熬里度日可不怎么好受,凌生有意无意的让自己专心修灵,免去瞎想。
不过也不能说这一突然的变故对凌生毫无意义,起码让他对自己要走的路看得更加清楚,若是能够化灵,他想化灵为松柏。
它们普普通通,不言不争,却挺直腰,执着不屈的向上生长。然后还能供两三鸟雀栖息落足,还能庇护一方娇弱的花草,岂不美哉。
凌生并不追求光芒万丈的人生,也不喜欢与人争斗,或许是见过太多亲近之人的死去,他只想守护自己的身边人,然后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
可以说他没有志气,但就为了证明自己的志气,而让自己遍体鳞伤的活着就有意义?
那在凌生看来才是真的好生无趣,可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他也不会去质疑他们的活法,而他要做的仅仅是想让自己在这残酷的世间活得轻松一点,仅此而已。
因为他坚守初衷,所以他一直保有本心,看到不忍之事他会帮上一把,见到落难之人他会伸手去救,这样的活法谁又有资格嘲笑。
这便是凌生,活得谨小慎微,却又不忘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