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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第一〇八回 闯校场李庭芝夺印 梦父祖再问仇家事

话说李庭芝日夜苦思仇家何人,终不得其便。这日正在庭院中耍枪,忽想起家中祠堂供奉着先祖牌位及画像,暗思:吾祖、父两度征西,多有功劳画像在堂,何不取来一看?或可知仇人。便瞒了众人,径自来到祠堂。见木门紧锁,庭芝自来母亲邓夫人房中,寻得一枚金钗,复至堂前,撬开铜锁,走入堂中,将门掩了。只见堂中摆放一尊木像,着鳌龙灿金甲,猩猩红战袍,一旁立着火尖金轮枪。两厢图画,画的乃是李显忠征西时大战锁阳城、兵打沙江关等事。更有一幅画,见一少年白袍将军,浑身血污被擒,遭捆绑于树上,乱枪搠杀。

李庭芝看罢,暗想:莫不是吾父遭人缚于树上,乱枪搠死?又看了多时,只是不知仇人为谁。又见那杆金枪虽饱经风雨,仍是金光灿灿,枪杆乃是胡桃木制的,纹路依昔。一旁供桌上拜访着一对紫荆金龙锏,外裹红棉套,甚是威风。庭芝暗想:难怪祖父昔日驰骋沙场,所向披靡,少不得这些宝物辅助。又想:吾若是取了这些,来日军校场点卯,且去应征,还怕岳千岁不收么?暗暗退出来,重又上锁,欲待十日后校场点卯时再来拿取。

再说岳纲在家中安坐,这一日忽报圣旨下,拜为平南元帅,十日后引大军十万出征南越。纲自感年老,力不从心,无奈上命差遣,只得为之。遂与长子岳珂日夜练枪跑马,一杆提炉枪仍是舞动如飞,只是气力稍差,大不如前。月华公主见状,曰:“王爷既力不从心,何必接旨?不若早日请辞,选那年轻力壮之人为帅岂不美哉?”纲曰:“孤亦有此意,然朝中武臣多随了先皇而去,无人可为。孟四贤侄远在边庭关隘,不及奉诏。此番虽是孤挂帅,有孟璟为先锋,四虎将为羽翼,想南越小贼,何足挂齿?”月华道:“既是王爷要去何不带上珂儿,一则令他沙场历练,二来也可照顾。”纲应允。

十日过后,勇孝王内穿鱼鳞锁子甲,披大叶黄金甲,外罩七宝鎏金九吞八乍麒麟甲,披着素银袍铠,头戴紫金五龙盘珠冠。肋下佩湛卢宝剑,坐于虎皮椅上,八面威风。元帅点过众将,有:怀化大将军徐温、冠军大将军汤博、镇军大将军诸葛逵、驸马岳珂、先锋大将、安国公孟璟、副先锋、洪州侯扈再兴、开国冀王陆文龙、云麾将军史云峰、壮武将军史云涛——乃史弥远二子,暗中监视岳纲。清涧侯李祁与京畿道提点刑狱官宋慈拜监军,史弥远令其点起禁军十万,即日兵发南越。正在此时,忽见一人策马闯入军校场,大喝一声:“元帅且慢行,小将特来报道!”中军官忙命军士拦住,问道:“来者何人,报上姓名!”只见那人道:“吾乃太尉李显忠之孙,西平王李祐之子李庭芝是也,闻元帅今日兴兵,特来求个将军之位!”话音才落,岳元帅倒无法了,只得问清涧侯道:“侯爷,令侄前来报到,收也不收?”李祁忙起身应道:“元帅在上,小侄顽劣不堪,况老母早有言在先,不许他随军。”陆文龙在一旁道:“无妨,庭芝孙儿武艺超群,京城中多有耳闻。那日在吾府中,亲见枪法利害,参军有何不可?”元帅道:“既如老千岁所言,可令他上前回话。”军官传令,庭芝身着鳌龙铠,手绰金枪上前拜倒:“元帅在上,小将李庭芝拜见!”众人看时,见他盔甲鲜明,英姿飒爽,颇有乃祖遗风。止道是李太尉复生。元帅道:“请起,将军既来,当归陆老千岁调遣,拜旗牌官之职。”庭芝大喜,欣然受命。岳元帅见众将聚齐,命人响炮出师。宁宗率文武百官送至十里长亭方止。

大公子孟璟与扈再兴督率两万精兵南来,经泉州,赶往湟溪。湟溪乃南越头座关城,另有阳山、洭口两城,乃南疆重镇。如今赵范退守湟溪,将数年征剿之功尽付贼矣。非止一日,来到湟溪城下,见城外兵将全无,寂静异常。璟收住人马,命各处察看,确无一兵一卒。璟惊疑不定,再兴道:“赵元帅被困湟溪日久,如今我军兵临城下,却不见贼兵踪迹。谨慎他诡计。”璟答应一声,正欲入城,忽听东西两侧鼓声大作,涌来千军万马。璟暗叫不好,命再兴压住阵脚,手提大刀来迎。见这两路人马,为首两员大将,一人面青如蟹,唤作李奇。一人面黑,唤作张霸,皆是红袄军头领。二人见孟璟生得俊俏,笑道:“哪里来这俊俏人物?只好作花瓶摆设罢了。”孟璟大怒,喝道:“反贼不知死邪?今孟爷爷到此,还不下马受绑?”说罢,拍马横刀直取张霸。张霸一挺梅花枪迎上便刺,战不十余合,璟回马一刀,斩霸于马下。李奇大怒:“杀吾兄弟,南蛮子哪里走!”舞刀来战孟璟。璟调转马头,迎面杀来,只见寒光一道,李奇人头落地。再兴见璟取胜,一挥大刀:“众将士快抢关口!”宋军如同下山猛虎一般,贼兵各自散去。城中赵范见状,命赵葵将兵五千杀出城来,大败红袄军,迎孟璟等入城。赵范早已率众将迎接,口称:“国公!今日亏得引兵来救,大破敌军。”璟道:“元帅不必言谢,皆为圣上效力。只是方才见城外并无一兵一卒,所遇人马皆是无用之辈,却是为何困守城池?”赵范叹曰:“往日贼兵甚众,扯地连天。今日却不知为何。吾等在城亦不敢出,恐为贼所败。”孟璟恐敌军复来,乃遣再兴将军五千入城,自引一万五千人比城结寨,安顿人马。

自孟璟至,贼兵再不前来。又十日,岳元帅大军至,见此情形,甚是困惑,问计于陆文龙。文龙道:“山野草寇,有甚计谋?不过依仗地利,横行暴虐。今元帅天兵至此,当寻山剿灭,方可除此匪患。”纲深以为然。故命徐温、汤博、诸葛逵各引五千军往东、南、西三处逡巡山道,若遇贼兵,当战则战。赵范来见岳纲,道:“幸得元帅襄助,如今围困已消。暂请元帅镇守湟溪,范提本部军去取阳山、洭口”岳纲道:“赵元帅不必心焦,待三将回关,随元帅同去。”范曰:“五虎将威名天下尽知,不必兴师动众。只求千岁拨兵一万,范当立功赎罪。”纲乃拨本部人马一万,差岳珂、扈再兴同去。范命珂与弟葵引兵一万取阳山,自与扈再兴来取洭口。

再说李庭芝随军而来,不曾见一个兵卒,甚是不悦。这日晚间正在酣睡,忽见一金甲老将,后跟一银袍小将前来,二人喝骂道:“好不孝畜生!父仇为报,怎地在此安睡?”庭芝慌忙起身瞧看,只见老将乃祖父李显忠,少年将军乃父李祐。只见李祐浑身血污,身中数十枪,上前叱道:“不孝子,愧对李氏列祖列宗!”。庭芝慌忙跪下道:“父亲,孩儿实不知仇人为谁,如何报仇?”李祐道:“为父为谁人害死,汝问冀王爷便知!”李显忠上前道:“孙儿!你如今征南,任重道远。这点花拳绣腿如何应付?且看祖父传汝锏法、枪法!”说罢,抓起一把土,拿在手中化作一杆长枪,挥舞如同点点繁星,只见人影,不见枪头。庭芝看在眼中,记在心头。枪法使罢,又绰起一对四楞锏来,上护顶门,下掩坐骑,如同一双蛟龙,玄妙非常。不一时使毕,道:“孙儿看的仔细,这枪法唤作八十一路点睛枪,锏法唤作敲骨震髓锏,寻常人吃了一枪、一锏,性命难保!”说罢,将庭芝推了一把。庭芝当下站立不稳,忽地惊醒过来,却是南柯一梦。又见金枪、金锏俱在身旁,吃惊非小。也顾不得使几路枪法,径直来见陆文龙,道:“冀王老千岁,方才吾父、祖来见,欲令孙儿为父报仇!”文龙听得此言吃惊非小:“休要胡言,汝父祖弃世何止十余年?怎地回来?莫要诓我老人家!”庭芝跪倒泣曰:“老千岁!为人子者不能为父报仇,有何颜面存活于世?”说罢便要抽刀自刎。文龙忙一把夺下:“慢来!慢来!吓,也罢了!今日便将原委说了。原来你父位列五虎将,本是一家王子,少年英雄。随孟元帅征西,功劳甚大。可恨史弥远贼子,嫉妒孟元帅功高,构陷他入狱。汝父前来问计于老夫,欲行搭救。老夫令他纵马往定海关去见扫北王岳甫,诉说冤情,请来岳千岁赴京见驾。不想此时金人南下,史弥远恼恨汝父请来岳王爷,保举汝父出征江陵。汝父只得领兵前去。大踹金营,杀得金营之中大小将官无不胆寒,威风不可一世。”庭芝听得欢喜,问道:“先父如此英雄,为何落得惨死?”文龙道:“仍是那史弥远老贼,他侄儿时屯兵五万于鄂州,汝父鏖战荆襄,兵微将寡。令大将陈孝庆杀出重围,投鄂州求救。不想那厮不发一兵一卒,逼得汝父与江陵知府甘琼连夜杀出重围,仍欲投鄂州,求得身存。不想史贼命人万箭齐发,射杀汝父麾下将士数十人,汝父无奈,只得率残兵败走。金兵元帅李乾元预料汝父兵少,早已设下埋伏。汝父自感无力回天,令陈孝庆携汝祖所遗金枪带回京城报信。自引军与金兵大战,身负数创,遭擒不屈。李乾元令人将他绑在树上,数十个兵卒手持长枪搠去,可怜汝父遭乱枪搠杀身亡,体无完肤,死的可怜呵!”话至此时,文龙早已泪流满面,庭芝听得怒火万丈,拔刀砍去桌案一角,怒道:“吾生不能杀史贼,死亦当追其鬼魂!”当下拿了佩刀便要去杀贼。文龙忙止之曰:“贤孙!汝父忠义一生,清名存世。史贼虽有害忠臣之嫌,却是朝廷命官。前者安国公奏准将史弥远之侄斩首祭灵,算是报了仇了。如今切切不可再计较!”

庭芝泣曰:“莫非吾父大仇便不报了么?”文龙道:“冤冤相报何时了,贤侄暂忍一时之忿。吾观圣上恼怨史氏专权,朝夕欲图之。待史贼败亡之时,再取他性命。”庭芝只得含泪答应,心中却深恨史云峰、史云涛二将,欲除之而后快。欲知他报仇与否,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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