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元月时，花市灯如昼。月下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月时，花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洒春衫袖。
在这个冬日的最后一天，我和韩晓分手了，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失落还是解脱？我一向很迁就她，无论什么我都会让着她，她的蛮横已经成了我生命中的一种习惯。
我坐在街角的一家餐馆里，吃着我最讨厌而你最喜欢的那盘vegetables salad，这东西放在嘴里总有一种酸涩的味道，这种味道总会让我想起你。我在尽力猜测现在你在这个世界上的位置，也许你正坐在街对面的那家“蓝坊”中，吃着你的那份酸涩的vegetables salad。
对面桌上的情侣，正在吃着一块蛋糕，忽然那个男孩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蓝色的snoopy送给那个吃得满嘴蛋糕的女孩，女孩忘了察掉嘴角上的蛋糕，只是对着手里的snoopy傻傻地笑。
我又想起当初我也送过你一个snoopy，但是它不是蓝色的，我记得当时你把snoopy抱在怀里，也是傻傻地笑。
我喜欢你，喜欢你的傻笑。像是已经在我的生命中很久很久了。
有的时候你就像个孩子。你的蛮横没有头绪，开始对于你的蛮横我都不在意，渐渐的我开始不习惯你的无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感到厌烦，有时甚至无法忍受。我开始害怕见到你，故意地躲开你，忽然间我们之间有了一道墙，你站在墙的那边可以看见我，我在这边也可以看见你，可是我们似乎永远无法走到一起了。三天前，你还坐在我的对面小口抿着小磨coffee.和你这样面对面坐着，我喜欢看你，喜欢看你白皙的脸蛋，圆圆的眼睛，还有颗小黑痣嵌在嘴角。那个时候我总是托着下巴看着你发呆，然后你就傻呵呵地笑，好美丽。
夜，路灯昏暗，淡淡的灯光把我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一个人躲进了以前我们每个晚上都要去的那家超市。看看表，8点55分，我买了一包方便面，用热水泡开，对着玻璃橱窗慢慢地吃，街对面的路口走过来一个女孩，背着白色的小包，里面鼓鼓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一个翘翘的小辫子，灯光太暗看不清她的模样，好像韩晓，我立刻冲了出去，却怎么也找不到她，一切好象在梦境中，我失望至极，拎着背包拖沓地走着。
9点28分，我站在超市门口看广告牌，面前有一张漂亮的海报，上面有一行小字：“我在这个世界寻找着你的位置，宝蓝色的地球在漆黑的宇宙背景下，独自旋转，美丽冷漠而刻板。”
韩晓，你在哪里？
我忘记了今天是几号了，只知道在这个冬天的最后一天，我和子寒分手了。他说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是我知道对于他来说，是一种解脱，我知道迟早有一天他会离开我。下午我坐在街角对面的“蓝坊”里吃vegetable salad，他曾经说过他爱吃这个东西。于是每次我都装做很喜欢的样子，硬是把这种酸涩的东西塞进嘴里，这种味道总会让我想起你，也许现在你就坐在街对面的餐厅里，吃你的那份vegetable salad.
我小口抿着小磨coffee，开始凝视对面那家餐厅，多希望你会从那扇门走出来，小跑到我这儿，敲敲玻璃窗 说：“我爱你！”可是两个小时过去了，也没看见你走出来，我在想没人会吃一份vegetable salad会用两个小时吧！别傻了，他不会来了！
那家餐厅的门终于开了，里面走出一对情侣，女孩抱着一个蓝色的snoopy，不停地对着那个男孩傻笑。我也有一个snoopy，它不是蓝色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在出门前会将它放在我的背包里。
我记得我们刚刚开始的时候你对我的任性还是千依百顺的，后来我发现你开始刻意躲着我，忽然之间我感到我们的面前隔着一道墙，你在那边，我在这边，近在眼前，却无法再向前走一步。
我还清楚地记得，三天亲你还坐在我的对面，看我小口抿着小磨咖啡，你说你喜欢这样坐在我的对面看我。当时我觉得自己好幸福。虽然我知道迟早有一天你会离开我，却没想到这么快。
太阳终于下山了，我漫无目的地闲逛着。9点10分，我站在昏暗的路灯下，不知道下一步该迈向哪个方向。我看见了我们以前常去的那家超市，透过玻璃窗，一个男孩在吃泡面，灯光太暗看不清模样，我转身向后走。9点22分，我站在超市门口广告牌的背面，看着这个广告的活动方式和奖品内容，这时隔着广告牌，我听到一个男生用悲伤的声音在读广告牌上的小字，生硬好像子寒。
我没有勇气听下去，便转身离开了。心里却默念着：我在这个世界寻找着你的位置，宝蓝色的地球在漆黑的宇宙背景下独自旋转，美丽冷漠而刻板。
子寒，你在哪里？
子寒躺在吱吱嘎嘎的破床上，床板凹凸不平的像过去的某些东西硌痛他麻木的身体和神经。窗外呼呼的掠过风声，几百千米之外的济南也会忽然降温8至10度，一直以来济南在子寒的心里有点像他的某个家庭成员，说不清，温和而腻味，离开了又有些想，济南就是北方这么一个平常的地方。在102路电车路线的末端，散落着几个村庄，其中之一就是王官庄。子寒曾在那里生存(因为那年那月的混法不能称之为生活这个奢华的词语)过大约十几个月(超过一年)的时间，它好象是铺在画布最底层的纯色，被乌七八糟斑斓的不成样子的颜料盖的严严实实，随着时间的推移平淡的日子都漏油变的黯淡无光，它却会泛上来露出最初的单纯。
那时的王官庄很像王猫猫笔下1991年的圆明园，王官庄几乎每家都住者画画的学生。在村人的眼里，我们和民工无二，因为年龄从十几到二十几小三十儿不等不算，有些学生本身就是民工。形形色色的年轻人打着搞艺术的幌子聚在王官庄幼儿园的小四合院里，老赵主持教学。事隔多年，提起老赵子寒仍有一种由衷的尊敬。他曾给予我们在艺术和生活态度上极大的帮助，他曾宽容我们所有不符合年龄的坏毛病，在他的眼里我们都只是孩子。
子寒穿着一身破旧的美国军服，戴一顶毡帽浪迹于油画工作室。在经历很多事之后子寒发现自己或许真的不是那块料子。画室里叫嚣着“魔岩三杰”的嚎叫让邻居经常兴师问罪上门，而我们屡教不改后来他们也习惯了。说实话，当时的子寒除了一头乱发酷似陈丹青笔下的康巴汉子没有一点儿能跟艺术这个高雅的东西扯上关系，只是浪费着颜料和画布以及不算多的青春。
黑暗里子寒摸索着点上一支烟，廉价的味道又把他的思绪拉到王官庄幼儿园的四合院里，我们依偎在高高的梧桐树下享受冬日稀薄的阳光。也许那些朋友们都已忘记了子寒，或者正在忘记，就像他们的影子在子寒的心里也像雕塑室泡在破缸里的黄泥终于变的一滩模糊，我们只是栖息在王官庄湛蓝夜空下的一群候鸟，春天我们各自分飞，有的混进大学和新的同伴熟稔如同一笼子里啄食的家禽，有的孤独的老去。
我们固执的守护着自己的特征，无法说服别人就搬出朔爷的那句横话：“我是流氓我怕谁？”，画室里攻击声风起云涌异口同声：“都是流氓谁怕谁？”。我们有过快乐的时光，我们用不同的色彩描绘心里的一切。
后来，姜波出现子寒的生活中，子寒再也无法和这个女孩摆脱关系，直至分手后子寒仍无法将她忘记乃至有时酒醉后悲痛不已。
不要以为子寒这是从好莱坞影片上剪辑下的片断，先是灰色背景，然后男女主角激情出演，那时的子寒似乎还没有现在空虚，也许那时还没找到自己。子寒也搞不清自己的想法会比文化东路上乞丐的头发更乱。
姜波的出现有着一定的历史必然性，当时我们的朋友们都躲在某个高校的课堂里或辅导班里涂涂抹抹，而子寒成为姜波在济南可以找到的唯一的同乡和朋友。她来到济南好长时间一直在山师附近呆着。
沿着102电车的路线似乎会变生一个由社会主义到资本主义量变质变的过程，子寒在山师东路时总是脚步匆匆，那里充满诱惑。在王官庄，贫困是一个普遍现象。子寒的口袋也没有几张钞票，子寒逃避着这条小街对于他的胃的召唤。其实在到王官庄之前，姜波就和子寒是无话不谈的朋友，她看过子寒中学时代写过的所有的文字，她知道子寒暗恋着一个叫欣瑜的女孩。只是她是子寒若干生存片段中插入的MP3音乐或flash动画什么的，还算不上成为子寒身体或生活的某一重要组成部分。
那时的我们脸上比调色板还明显的写着浮躁。纸上的线条刻画出我们杂乱的新鲜想法。
顺便说一下，子寒在王官庄的空房条件差，在王官庄的第一夜子寒在3点被冻醒而不得不穿上衣服而和衣而卧，难以期待黎明的来临，直到姜波和大嘴等几个朋友及时帮子寒生上一个煤球炉，真的很感激他们！
那个冬天发了疯似的贼冷，每天早晨子寒看到玻璃上的冰花都感觉到寂寞的存在。子寒回想和姜波之间的关系发生韩晓妙的变化，子寒心里长出第一个湿蘑菇是在5路车上，那时5路车还没换成双层巴士，是那种特高的大巴。车上人特多，大约是双休日吧。子寒和姜波站在车厢里，对于姜波娇小的身材而言，车里的扶手有些高。红灯时一刹车，姜波撞了身边一个胖女人一下，胖女人不满的瞟了姜波一眼，子寒对胖女人怒目而视直至她转过头去不再正视子寒的目光。于是姜波靠在子寒的怀里，扶着他的胳膊。也许因为那天她穿的是红色的外套，她的脸红红的，羞涩的低下头，子寒有一种想吻她的冲动。
按历史老师的讲课方式上述行为成为子寒和姜波后来恋爱事件的导火索，或者是埋下了伏笔。
后来因为某种原因子寒和姜波同时葬送了自己的初吻。那一夜姜波热情如火，子寒只是吻着她的头发，她的脸庞……后来子寒吃惊的回忆当时竟能克制自己，也许子寒可以清楚意识到子寒并不爱她，我总是还会出现在子寒的梦中让他心碎。子寒和姜波只是一对孤独的候鸟，在冬天到来时，他们双宿双飞。
后来子寒庆幸他这种家伙在那一段日子没有坏了姜波，因为她最终回到我们那个比较封闭的小城。去年夏天回去时听说她已订婚将为人妻。有时在寂寞的没有边际的夜子寒又后悔他曾经的萎缩，在姜波离开子寒相当长一段时间后，子寒才明白他曾经用心良苦的爱着这个女孩。
子寒又点着一支烟，这让他想起姜波的好多事情。
我们就这么波澜不惊地爱着(如果那种单纯的感情可以叫作爱的话)。开始姜波很不喜欢子寒抽烟的习惯，后来子寒和她接吻时问她：“烟味儿很重吧？”姜波笑笑说：“已经习惯了。”子寒和姜波最多的日子是坐在小区西边的窄窄的铁轨上，看远处的一片萧原，或者沿着刘长山路不停的走。
春天来的时候，王官庄栖息的鸟们都逃避现实似的逃离那一村庄。
而天气在次转凉时，在王官庄又会浮现出许多熟悉的面孔。在这期间的一个夏天，子寒和姜波一个月没见面。
夏天里，姜波脸上的皮肤变得粗糙，像子寒的心情。子寒变得沉默寡言，姜波也不能破译子寒的目光。
第二个冬天子寒在王官庄搬了两次家安顿下来。
子寒怎么也不会想到在一个黄昏，子寒拖着长长的影子回家(姑且叫作家)时，姜波会做梦一般的出现在他面前。
几个月不见，子寒感觉她变了许多，也许是子寒变了太多。
她看看子寒脏脏的衣服目光了流露出怜爱，轻而又变成了伤悲，沿着她的视线子寒看见了自己牛仔裤上用油画颜料写的“小裳”两个字。
姜波走后，再没有给子寒写过信。子寒也没有向她解释过这件事，子寒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不想说。
姜波又在山师混了几个月，听朋友说她在那边逃课，抽烟，活得挺放纵。
再次见到她时，她小鸟依人的偎依在一个男孩的怀里，一脸的幸福。子寒转身离开时，听见自己不由的一声叹息。
姜波后来的说法是：“我感觉他没有什么比你好，但是他比你更爱我。”子寒一言不发。关于她的往事在子寒的心里变得模糊起来。
七月流火，子寒提笔在志愿表上填上一个北方的学校，逃离了小城，他的济南和他的往事。入学通知书发下来的那天，子寒去了一趟王官庄，村子里游荡的孩子们目光中的欲望比刚刚开封的颜料还单纯，比没用过的画纸更干净。
子寒想属于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在了，在他们心里王官庄曾是栖息过的鸟巢，高高的挂在了月亮上。
坐在102电车上，子寒鼻子一酸，流下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