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他的投入
故意在宴会上拖到午夜才开车回来，许湛露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在夜里凉爽的空气里深深呼了一口气，想到接下来楼上的男人会怎样可怜兮兮求她原谅，她就更加愉悦而期待。
如果他今天肯哭一哭的话，她就破例原谅他罗。
站到熟悉的门前抬手就要按下门铃，想了想，她又收回手，慢条斯理掏出钥匙来轻轻开门，她想看看他毫无准备的惊喜表情。
然而室内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进的淡淡月光，明明一切都是固有的摆设，可不知怎么，许湛露就是觉得今夜的房子里空旷得过分。
起初她还冷着声音：“温既零，出来！”
没有回答声，许湛露眉头拧起，按开客厅吊灯的开关，刹那之间灯光通明，可眼前依然只是木然的家具，她脚步铮铮走向他的卧室，又转身推开书房的门，全部一片黑暗，厨房，卫生间，哪里都没有温既零。
骤然而来的冷意让许湛露一阵发愣，片刻之后，怒火腾地烧起，她死捏着手机，冷冷扫视四周，他究竟去了哪里？！
被她那样对待了之后，他不是应该失落地回到家里，默默等她回来然后认真道歉再求得她的原谅？！可是现在，家里居然空无一人，而且整个晚上，都没有接到他的电话，就好像——他根本不在乎！
在手机里翻出他的号码，用力按下拨通键，回荡在空旷房间里，只有忙音，不知道打了多少次，都没有人接听。
许湛露冰着脸把手机用力塞回包里，大步往门口走去，心里已经快要气炸了，她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能发火，马上离开这里，他既然有胆子不在意她，她自然会让他后悔莫及！如果现在一个人在空荡的屋子里发火，那该多可笑！
靠近门口，许湛露猛然目光一跳，发现门板上竟然贴着一张纸，刚才急着找人，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快步走过去扯下，只见白纸上是几行熟稔的字迹——“抱歉湛露，因为工作需要，我已经跟随剧组去往莲镇。未来几天都会处于紧张拍摄状态，无法接听手机。”
反复把白纸翻了几遍，睁大眼睛看，也就只有这几行字。许湛露手腕发抖，使劲把纸一攥，用力扔在门上，她再也顾不得什么名媛名模的形象，抬脚踢在大门上，又把掉在地上的纸团狠狠地踩。
居然——居然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走了！留的这该死的纸条，就像交代公事一样简单，连一句道歉不舍的话都没有！外面等着约她的钻石男能排成长队绕本市一圈，他呢！到底把她当成什么！
许湛露圆睁的一双眼睛里剧烈窜动着黑色的火焰，他们不是在恋爱中吗？她频繁地主动吻他哄他逗他，可他呢，从没有失控过，没有与她更亲近，接吻的反应呆呆蠢蠢，发表会迟到，连吃醋也提不起力气，现在又无声无息消失掉，甚至没有说过一句甜言蜜语！
许湛露呆站在门口，脑中一阵凉一阵热，她居然刚刚才发现，从“恋爱”的一开始，她仅仅看到了他无数好玩的反应，可并没有感受到……他的投入！
他不是她的玩具吗？
怎么突然之间，她自己居然更像是被玩弄的那一个！
温既零那家伙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许湛露紧紧攥着拳头，忽然风一般打开大门冲出去。
“温编剧！热热的红豆汤，快尝尝！”女孩子欢快的声音在忙碌的夜晚格外清脆好听。
“谢谢，放下吧。”
“温编剧，这是我最爱吃的酥糖哦，甜甜的味道能让心情变好！”甜甜脆脆的声音继续，双手捧着五彩缤纷的小盒子。
“谢谢，我不喜欢甜食。”
“温编剧……”
温既零终于放下手中的剧本，抬起头看了看绕在身边叽叽喳喳的女孩，叹口气，“楚小姐，你接下来的台词都背好了？”
楚筠身上还穿着戏服，笑颜如花，捧着一堆五颜六色的食物点头如捣蒜，“当然，我绝对不会让编剧大人失望的！快尝尝这些美食吧，下飞机到现在你还什么都没吃呢。”
温既零摆摆手，“今晚还有三场戏要拍，如果接下来你胆敢出状况，我可不会因为这些‘贿赂’对你客气。”
飞机抵达莲镇时已经接近十点，剧组立刻来到早早选好的地点全面开工，他们只给莲镇的场景预算了五天的时间，丝毫容不得磨蹭。
仅仅今天晚上，就有五段情节要拍，现在将近凌晨一点，刚刚完成一段男主女角在拱桥上相遇的情景，接下来的情节大转折，女主角楚筠要演出歇斯底里肝肠寸断的一面。
下飞机后剧组给大家发了晚餐，虽然简单，但菜色还算不错，温既零实在没有胃口，吃了一口就继续跟导演研究剧本，没想到竟然被楚筠细心发现，刚结束一个镜头，就跑过来端着各种食物嘘寒问暖，还真让温既零不习惯。
“拜托拜托啦，我冒着被导演骂的危险跑出去买的，温编剧你就尝一点吧。”楚筠笑眯眯压低声音，“你也知道杜导演凶起来很可怕的，我多勇敢呀。”
她眉眼弯弯的，殷殷期盼，仿佛摇着尾巴邀功的小动物，纵使温既零再没心情，也礼貌性地笑了笑，接过红豆汤喝了一口，“这样行了吧，你去忙吧。”
温既零不是傻瓜，在娱乐圈这些年，自然能看得懂周遭人的眼色，从楚筠奔过来开始，片场就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悄悄看着，他可不希望再惹出什么不好听的传闻。
赶紧把她打发走才是正途。
没想到楚筠反而在他旁边坐下来，又递过一块香气扑鼻的糕点，小声喃喃：“温编剧，我看得出来，你心情不好，是不是和女朋友吵架了？”
温既零差点被汤呛到，“你想太多了。”
楚筠大大的眼睛一下子闪亮起来，凑得更近，“这么说，温编剧你是不是没有女朋友？如果没有的话——”她忽然站起来，身体挺得笔直，一反刚才的俏皮轻松，紧张激动到结结巴巴，“你，你看我怎么样？编剧大人，不如试试让我做你的女朋友吧！”
温既零手里的剧本“啪”一声掉在地上，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静谧了片刻，他终于意识到眼前这满面通红的姑娘根本就是认真的，这才急急站起来退开几步，“不好意思楚小姐，我要去下洗手间，你别胡思乱想，还是利用这个间隙再熟悉一下剧本吧！”
看着男人优美的背影逃似的大步离去，楚筠嘟起嘴红了眼睛，小声叹气，喃喃自语：“呜，告白失败了……”
“真是难看，演员居然在拍戏时勾引编剧，如果被拍到，你以后就不必在这个圈子混下去了。”背后有人凉凉地开口，声音绢丝般柔润，意外的动听。
楚筠豁然回头，并不意外地看到身后穿蓝衣的俊美男人，抹抹眼泪哼了声，“那又怎么样，至少我是真心的，总比你向大少爷没心没肝好得多！”
作为男主角的向华霏长睫一动，轻蔑地看着她，“没有羞耻心的女人，我会以今天的事件为证据，认真劝说我爷爷取消我们那该死的婚约。”
“正合我意！”楚筠扬着下巴，“什么门当户对，我最讨厌长辈那套过时的理论了！你最好劝说成功，等拍摄结束，我们永远不要见到才好！向大少爷，你有空最好去练练台词，免得我被你拖累得不停NG！再见！”
向华霏瞪着女人趾高气昂扭头走开的模样，气得脸色发黑，“温既零会喜欢你？做梦吧，他已经被你吓得躲起来了！蠢女人！”
温既零虽然不至于躲起来，但确实被吓了一跳。没想到现在的女孩居然这么大胆，在片场就敢直接表白，幸亏没有被其他人听到，否则报道添油加醋地写出去，被湛露看到……
想到那个名字，他胸口一窒，双手撑在洗漱台的大理石台面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微白的脸色，随意的黑发，几乎没有颜色的嘴唇，纵使再如何地修饰穿衣，这样的模样，在湛露的眼里，恐怕也像小丑一样难看。
现在是凌晨一点，她应该还在盛大的庆功会上光芒万丈，根本没有发现他已经不在这座城市。
那个站在光芒中央的公主，凭什么要发现一个玩具的丢失？
“嘿，兄弟，看见姓向的那家伙那么受宠，你就不气？”身后的隔间里忽然传来说话声，温既零立刻回过神来，洗手准备离开。
“怎么不气，真想狠狠揍他一顿，看他还怎么耍帅！不就是拍了几个电影发了几张唱片么，至于那么神气？！”挨着的隔间里立刻传来愤愤不平的附和声，“反而我们兄弟两个每天辛辛苦苦，对导演编剧低声下气，只捞到两个配角！”
温既零不禁皱起眉，说话的声音不陌生，是电影里饰演男主角大学同学的两个演员，看来这两位积怨已深，对男主角很有意见。不过他们也真是大胆，虽然现在剧组人马都在片场，没有人会跑来这里偷听，但也难免会有意外吧，他们肯定想不到在隔间外面就站着一个大活人。
“算了算了，不说他了！想起来就烦！”咒骂的男人忽然语气一转，嘿嘿笑起来，“兄弟最近玩哪个女人呢？”
“还不就是以前那个，早腻了，想甩也甩不掉。看见她的脸都烦死了！要是能换一个……”另外一个男人压着声音，温既零几乎能想象到他的表情，厌恶地转身准备出去，“要是能换成那个趾高气昂的许湛露，每天把她锁在家里，让我失去所有片约我都愿意！”
温既零脚跟一沉，脸色瞬时变了。
两人一起暧昧地笑起来，“也不是没有希望啊，听说那个许湛露情人无数，上过的床比你吃过的饭都多，说不定哪天就看上你了，等到那个时候，可别忘了找兄弟我同享啊！”
两个异想天开的男人浑然不知外面已经有人濒临爆发，继续笑哈哈调笑，“当然当然！到时候把那女人绑在床上，我们兄弟两个一起乐乐嘛，看她平常仗着家里的势力就勾三搭四的模样，说不定求之不得呢，哈哈！”
“说不定到时候主动求着我们……”一边说着一边推开隔间的门，还没等先出来的男人抬起头，狠狠一拳就迎面而来，把男人打得一个趔趄，差点载进厕所里。
“谁！不要命了……”后面跟出来的男人放声大骂，还没等说完，又一拳飞来，男人伸手去挡，居然没有挡住，反而被撞开手臂，准确无误被打中鼻梁。
两个男人站起来就要还击，冲上去揪对方的衣领，没想到对方力气大得很，非但没被制伏，还把两人一起推开，两个男人混了这些年也不是吃素的，眼看着混战就要开场，卫生间的门忽然被人推开，外面走进来的人，赫然是来剧组探班采访的《天天八卦》记者。
“你们……天啊！温编剧！你们——”
两个挨打的男人都愣了，这才定睛细看，胆敢打他们兄弟的人，居然——居然真的是剧组里人人敬畏的大编剧温既零？！
下了飞机，换乘保姆车的许湛露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疲倦地挑开眼帘看着窗外飞逝的美好风景，提不起精神来。
莲镇并不大，但风景秀美、如诗如画是全国著名的，很多剧组来这里取景，也常常能看到某些知名的作家画者站在石桥边深思。莲镇是个能带给人无限灵感和舒适的美好地方，来到这里，总能使人感到彻底的放松。
然而许湛露并没有这样觉得，心里的烦躁反而一阵胜过一阵，翻出手机看了一眼，晚上十点。回头看了看，整个摄制组的人都在饶有兴致地看着夜景，只有斯欢恰好看向她，很孩子气地眨眨眼，“大小姐，都到了莲镇了，怎么还是一副怒容？”
许湛露忽然很讨厌斯欢那双好像能洞察一切的眼睛，不自在地扭回头不理他。
在这之前，斯欢一直在考虑Moonday的新一季宣传图的拍摄地点，始终没有定案，这一次的设计风格是从前很少尝试的清新古典风，需要优美如画的风景和古老的氛围衬托。今天一大早，许湛露大小姐就风一样冲进斯欢的办公室，一掌拍在桌面上，低吼：“去莲镇！今天就去！”
斯欢对这大小姐的脾气见怪不怪，笑眯眯看着案头的最新定案上偌大的“莲镇”两个字，悠然点头，猜到了与某人有关，他故意问了一句：“湛露，你怎么突然喜欢上莲镇了？”
许湛露的低气压急速凝结，握着小拳头咬牙切齿，“去拆碎让人讨厌的玩具！”
她许湛露从来不是坐以待毙型，老老实实等着那该死的家伙拍片回来？做梦！她现在就去把他拆碎扔进莲镇的金秋河里喂鱼！
为了活跃气氛，保姆车里的小电视机一直在孜孜不倦地播放着欢快的娱乐节目，看着屏幕上那一张张假惺惺的脸，许湛露自鼻腔中哼了哼，正百无聊赖时，忽然听到节目里男主播颇有些震惊的语气，“著名编剧温既零最近频传负面新闻，之前是在片场与女演员暧昧不清，现在又传出打人事件……”
许湛露的后背一下子挺直，全车的人也都被这条新闻吸引。
“昨日深夜，《美梦如织》剧组在莲镇取景，据记者亲眼目睹，温既零在洗手间内与两名演员厮打，场面不堪。虽然现场无人受伤，但影响恶劣，剧组现在处于休息调和状态，恐怕饱受期待的《美梦如织》并不会一帆风顺地与大家见面了。”
许湛露呆了片刻，立刻掏出手机来拨打熟悉的号码，然而回应自己的仍然只是不断的忙音，心里不住喊着“白痴快接”，然后脸上还是一副冰块表情。
那个白痴，平常对待别人极尽温柔，有时候看得她自己都碍眼不已，怎么可能会跟人打架！
不知道打了多少次，还是没有人接听，许湛露气得直接把手机丢出去，正好被坐得不远的斯欢眼明手快地接到，一边提醒司机快点开车，一边低声安抚：“别急，马上就到了，有话直接当面去问他。”
“你在说什么？”
斯欢无奈，“大小姐，你当我看不出来？他跑来莲镇拍片，你就熬不住了，否则怎么会突然对拍摄这么积极。”
“我，我才不是！”
“我们的第一站就是温编剧剧组的所在地，”斯欢把玩着她的手机，微微一笑，“你总说他是你的玩具，那么现在玩具出事了，你是想扔掉他，还是抢回他？”
许湛露一怔，呼吸窒在胸口。
是啊，在听到新闻的一瞬间，她怎么忘记了温既零的一切可恶，也忘记了要怎么惩罚他折磨他，只想到——谁敢动他，她就要谁好看！
初夏夜晚的莲镇，空气舒爽，夹带着植物的淡淡清香，熏人欲醉。
可《美梦如织》剧组的全体人马却俱是一副严肃表情，与周遭的美景格格不入。几十号人围聚在临时搭起的摄影棚里，还隐约可以听见门外吵吵嚷嚷。
“温编剧你——”导演烦恼地抓着头发，来回踱步，“你看谁不顺眼告诉我，我自然有法子制他，你怎么会做出那么欠考虑的事？！”他扬手指指门外，“现在记者闻风全跑来了，像苍蝇一样堵在门口，拍摄还怎么继续？”
温既零忽地站起来，“我做出的事，我会处理好。”说完分开众人就往门口走去。
导演急了，“你要去哪？！”
温既零沉声说：“他们不就是想要新闻吗？想问什么尽管冲我来好了。之后的剧本没有需要改动的地方，你们继续拍摄就好，我不会给剧组带来麻烦。”
“我是那种人吗？！”导演气得跳脚，“我不是怕什么连累！我就是怪你不值得！为了一时之气打了那两个不入流的家伙，你怎么那么冲动！”他平常对温既零敬仰非常，根本不可能对他大喊大叫，今天急怒攻心，爆发了。
温既零脸上一丝波动也无，他停住脚步，回首看了众人一眼，“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如果事情重演，我还会那样做。”说完他大步向门口走去。
楚筠咬着嘴唇忽然扑上来，“编剧大人，我跟你一起去！”
始终一言不发的向华霏不顾王子形象地翻翻白眼，也上前一步，“既然如此，不如一起出面澄清，就说只是个误会。”
剧组内部正在僵持，门外的吵闹声中忽然爆发一股浪潮，还有车子开近的声音，接着是响个不停的快门声，片刻之后，只觉得吵闹声越来越小，直至皆无。
众人正在奇怪，摄影棚的大门忽然被人拉开，通明的灯光下，门外高瘦窈窕的人长发松松散下，淡红的唇冷冷抿着，裹一件米白长风衣，显出纤细的腰身，包裹着牛仔裤的双腿线条秀丽而笔直，高挺的鼻梁上架一幅大大的太阳镜，让人无法立刻认出她到底是谁。
温既零震惊地看着她，心头一阵狂跳，几乎忍不住立刻要冲上去看一看这到底是不是幻觉，可许湛露却快气疯了，她本来满心的话想要问他，结果一推门看到了什么——居然眼睁睁看到一个女人攀着她私有玩具的手臂，而那该死的玩具根本就没有甩开的意思！
“温既零，跟我出来！”许湛露伸手扯住他的手臂，太阳镜后的双眼快喷出火来。
楚筠立刻把温既零拽得更紧，更是站出来一脸防备，“你是谁？！凭什么对编剧大人大吼大叫，如果你是哪家的记者，奉劝你还是赶紧出去！”
“你，再，说，一，次！”
“我——”楚筠浑然不觉对方低至冰点的语气，扬着下巴就要再骂。
“别说了！”温既零反手抓住许湛露那只捏着自己手臂越来越用力的手，低头看了楚筠一眼，“她是我朋友。”说完，拉着许湛露就出了摄影棚，不理会身后一群人担心地追问。
他没有办法解释，他不能说，这个深夜来访的大美人，就是圈内人常常挂在嘴边当做谈资的那位大小姐许湛露。
“温既零！你放开！放开！”被他一路扯着走向不知名的地方，夜里舒爽的空气丝毫不能缓解许湛露快要爆炸的心，使出全身力气想甩开他的钳制。
许湛露正在怒喊，忽然感觉到前面的人一转身，轻轻把她抱在怀里，熟悉入骨的体温让她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微张着嘴，靠在让她恨不能撕碎的怀抱里。
“嘘，湛露，别吵，当心被记者看到。”
初夏夜晚的金秋河美得叫人惊讶，夜风下微微泛起涟漪的河水在耳边轻响着动人的节奏，河边有大片的垂柳，柳梢在随风摆动时几乎能触到面颊，带起迷醉的清香，那是专属于莲镇的味道。
许湛露靠在温暖的怀抱里，仿佛满心的烦躁瞬间得到了纾解，这才发现自己是站在金秋河的拱桥边，头顶一轮圆月，夜风轻轻，真是好美啊——
哎——不对！
现在是什么状况！
许湛露倏地弹起来，怒指对面一脸温柔的男人，“谁准你抱我的！”
男人果然千篇一律地低下头，“……对不起。”
许湛露可不想听这个，刚刚的柔情一下子烟消云散，真想跳起来开骂，“你干吗无声无息突然消失掉，还说什么不能接听手机！我没忙过吗？你一个编剧怎么可能忙到连手机都不能接？！是心虚不敢听到我的声音还是怎么样！还有——”她的眼神猛然冷至冰点，“你去转告那个女人，她已经招惹我两次，我可以不计较，但如果再敢有第三次，我不会放过她。”
温既零一惊，连忙解释：“湛露，她只不过因为我帮过她，所以她很感激罢了——”
许湛露气得七窍生烟，她觉得自己再和温既零相处下去早晚会被气死，“你帮她说话？！在我面前你居然帮别人说话？！”
该死的女人！她一定要她好看！
“不是，我是不想你做傻事。”温既零急忙安抚她，看着女子冰冷抿着的唇角，环胸静立的姿态，心底五味杂陈。湛露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在担心他吗？她来找他吗？可是……一个傻瓜，一个玩具，怎么值得她来到这里？
果然，大小姐在触到他探寻的眼神后，扬着下巴清清嗓子，“看什么看，我可不是来找你的，我们来莲镇拍摄宣传画，正好路过罢了。你也不用谢我，刚刚那帮记者是斯欢帮忙解决掉的。你现在只需要回答我，不接我电话，打人，又跟那个女人暧昧不清，还有——居然说我只是你的朋友，这到底都是怎么回事！”
温既零心里一瞬间苦涩泛滥，看着月光下她咄咄逼人的脸，低声喃喃：“……你在意吗？”
“你说什么？！”
莲镇的月光很温柔，温柔到让心底深埋的一些话冲口而出：“湛露，你真的在意这些吗？”
不知怎么，看着他的眼睛，许湛露竟然觉得胸口发闷，不自在地别开目光，冷哼，“就算我不在意，你就不该告诉我吗？别忘了，我可是你的‘女朋友’”！
原来她还记得啊……
“哼！干吗不说话！”许湛露大墨镜下的眼睛悄悄瞥向温既零，夜色下的脸颊有些不由自主地发烫，要死了要死了！她怎么会说出这种话！不是应该他哭着乞求她的亲近？怎么现在见了面，居然是她来强调他们的“关系”啊！
“……你要我说什么呢？”温既零的声音在夜风里低哀得仿佛沉在悬崖底，听得许湛露有些说不出的心惊肉跳，“既然是我的女朋友，为什么在我面前跟其他人亲热，为什么我去找你，你却跟别人一起走开。既然是我的女朋友……湛露，你为什么……偏偏故意让我难过？”
许湛露微张着嘴，一时间竟是哑口无言。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温既零。
她的玩具零零，从小到大，对她只是言听计从，从来不会反驳，从来不会生气，无论她做什么，他都微笑着全部接受。
就因为这样，她从小就把“让温既零受伤”、“让温既零变脸”当做游戏的目标，可这是第一次……他的样子让人感到陌生。
“我……”
温既零扯开熟悉的笑容，她忽然看不透那看过了千万次的笑容里到底嵌藏着什么，感觉到他的手按上自己的肩膀，“湛露，只要你高兴，任何游戏我都陪你，直到你厌烦的时候。我只是想，在我不能承受的某些时刻，给我一点空间好吗，一点点就够。”他的笑容像刀一样刺进许湛露大睁的眼睛里，“你看现在，不是都好了么？一天而已，我已经没事了……刚才的事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会让别人对你大喊大叫，斯欢带走那些记者，我会当面去感谢他，不会给你造成不便……”
“闭……闭嘴！”许湛露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声音竟无法控制地发颤，她不想得到这种反应啊！大步上前一把揪住那男人的衣领，“谁让你说这些废话！我想知道的是——”
“你想知道的，只是我做了哪些让你感到好玩的蠢事，不是吗？”
许湛露被激得一口气还没喘上来，猛然听到清脆的“咔嚓”声。这种声音何其熟悉，两人不约而同豁然转头，就看到不远处的树丛后慢慢探出一个人影来。那人晃了晃手中的相机，“嗨，温编剧，明天你又会成为娱乐报道的头条人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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