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道”里,大Q坐在靠窗的老位置上。桌面的茶具一如往常般齐全、精致,但却丝毫引不起他的兴趣,他此时正无意识地对着窗外沉思着。
现在夜幕来临得越来越早,才七点过十几分,有些街灯还没亮起来,但天色已经昏暗到让眼睛不能自如自在了。气温肯定也下降了一件薄衫的度数,下班匆忙往家里赶着的行人外衣大都扣了起来,还有人是把风衣的领子竖了起来。
刚才给诺尔小姐去了一个电话,大Q有点疑惑需要找她了解一下。她说来这里见他。恰好森先生也来了电话。这下三个人终于可以碰面了。到了目前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情况,三人的会面确实不能再拖了。
目前究竟是什么一个情况呢?大Q苦恼地思考着。
有人敲了敲桌面,大Q被唤过神来,回头一看,诺尔小姐到了。
她侧身滑入对面位置,一边放下手袋,一边快速扫视了一眼桌面的茶具,问:“这里有吃的东西吗?我还没吃晚饭。”
“啊,有的,但不怎样,这里主要是喝茶的地方。”
“没关系,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
大Q招手叫服务员。
“这些吃的都是为了茶而设,因为不另设置明火的专业厨房,所以只是些简单的凉菜,和外购的包点和零食。你要什么呢?”
“你很熟悉这里。”
“在这里出入了好几年了,熟悉得就好像是自己的店一样。”
“那你帮我点个最好吃的吧。”
一个年轻伶俐的女服务员走了过来。
“雅子,要份芝士——”大Q停下来回过头问,“吃芝士?”得到肯定答复后,他转向雅子继续下单:“芝士三文治,一份蔬菜色拉,两个凉菜,另外随便拿点零食——”
“啊——不太多了吗?”诺尔小姐在一旁插话。
“不多。”大Q简短回答。等叫雅子的服务员写好单,走开后,他转回头对诺尔小姐说:“等一下,森先生也会来。”
诺尔小姐神情一振,面露喜色:“他终于出现了?”
大Q点点头,说:“嗯,是的——终于要出现了。”他沉吟一下,凝视她,有点迟疑地开口说:“诺尔小姐,嗯,对某件事我有点困惑,想问一下你,可能会是冒犯——如果真的冒犯了,那么千万请你原谅。”
诺尔小姐狐疑地回望他,同时警觉起来:“什么事?”
“如果冒犯了你,请务必一定要原谅啊。”大Q又重复一次,还在犹豫着,“就是,你曾经卷入过感情纷争吗?比如说,同未婚夫有关的?”
诺尔小姐大吃一惊,屏住了呼吸,眼光一下子锐利起来,连说话都变得有点前言不搭后语:“什——你什么意思——未婚夫?”
大 Q心里更疑惑了,即使真有其事,诺尔小姐这个反应未免太过了。如果没有,就更不应该如此。她现在的反应就像和她初次见面,他说她是凶手时的激烈反应相似。而后来证实,她确实事前知道凶杀案的事。而现在是否也意味着在这个问题上,她确实有点什么?大Q研判的眼神更加专注起来。
“嗯,涉及到未婚夫之类的。”他认为自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无需再进一步解释,其实也无法解释更多。
她皱紧眉头直直盯着他,沉默不语。
尽管还不清楚问题的眉目,但大Q心底已充分肯定问题必然存在,不过她的神情令他欲言又止。
“啊,如果冒犯——”
“请你说清楚一点!”她的声音又冷又硬。
“那天——就是我前去拜访你的那天,我碰到一个女人,她说你抢了她未婚夫——”大Q还是觉得全盘托出比较好。
“怎样一个女人?”诺尔小姐无法置信,神色更加阴郁。
“当时向我问路,是你的住址。但她最后没上去,说还没想清楚如果面对你。后来我们就在这里聊了一下……”
“具体聊了什么?未婚夫是怎么回事?”
“说你男朋友其实是她青梅竹马的恋人,但结婚前一个月,突然转向你的怀抱,最后成为了你的未婚夫。”大Q摊摊手,“情况就是这样。因为太突然,出现突然的人,讲述突然的故事,所以才想着问问你,是否真有这么一回事。”
诺尔小姐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但脸色的阴郁丝毫未减,再次沉默地盯着他。
“知道了来龙去脉,或者你能解释下?”大Q又问。
“我并不知道来龙去脉,只是听了个荒谬的故事罢了,所以也无从解释。”诺尔小姐的腰背挺直,双手环抱在胸。
“或者,你还听过别的什么故事?都说一下吧。”她调整一下姿势,问道。
“别的什么?”
“关于我的事。”
“啊——那个,其实——并不知道多少……”大Q在她的逼视和冷冷追问下,有点困窘起来。
她生硬打断他:“其实你调查过,是吧?”
“确实做过一点调查,但收获不大。”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
坐着的两人一愣,一起转头循声望去。
大Q喜出望外,声调也提高了几分贝:“森先生,你来了!”
诺尔小姐头部偏转10度,瞟了一眼大Q,又掉回头看着来人。
“森先生?”她问。
森先生朝她略显夸张地深深一点头,像一个未完成到位的鞠躬,说:“正是。终于有幸见面,诺尔小姐。”
大Q的高兴溢于言表,忙往旁边让出一大块空间。森先生在他旁边坐下,首先伸手去拿茶壶。
“大Q,你怎么回事,居然没沏茶——”放下茶壶,他又拿起旁边的水壶,麻利地倒满一杯微温的白开水,端起就“咕咕”的几大口下去。
“水也是差不多冷了,看来我真的迟到了很多。”森先生放下杯,用手背擦擦嘴。
大Q期待的目光地紧紧追随他的动作,诺尔小姐则一旁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森先生调整好坐姿,靠近桌子边沿的指尖“得得”的敲着桌面,一副开始商讨大事的样子。他瞧瞧大Q,又瞧瞧诺尔小姐。
“那么,我有没有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他问。
“一个惊人的消息,原来我曾经抢过别人的未婚夫。”诺尔小姐冷冷地搭腔。
“啊——”森先生眉毛一扬,做出一个并不真惊讶的惊讶表情,“那么是真的吗?”
“刚才你承认调查过我?”诺尔小姐并不喜欢他的问题,于是回到刚才的话题。
“我感觉到有一股强烈的敌对情绪。诺尔小姐,你认为我们是坏人吗?”森先生似乎也不喜欢她的问题,将话题再次转去另一个方向。
“对着两个陌生人,很难说是或不是,对吗?”
“可是,你觉得说‘是’的几率占优胜,对吧?”森先生凝视着她。
她迎视他,咬着下唇不说话。
大Q在一旁如芒在背,心里直埋怨森先生不应该在对方极端不信任的情况下,还采取恶劣态度煽风点火,让情况更加糟糕。于是,他想说点什么来缓解一下越来越凝重的气氛:“我们——”
森先生抬起手制止他,目光一刻也没离开诺尔小姐的脸。他继续说:
“理所当然的。这事一团糟,有太多我们弄不明白的事错综复杂,陌生的人,神秘的事,接二连三,对上一件事我们还没能回过神来,就又有新事件出现,我们当然被弄糊涂了,当然烦恼着该以怎样的态度去看待这些。”
诺尔小姐木无表情地眨眨眼。
森先生继续以温和,但不容被打断声音说:“对你来说,我们是两个莫名其妙的陌生人,但对我们来说,诺尔小姐你,也同样是让我们卷入奇怪事件的陌生人。在你看来,我们可能是打着坏主意的坏人,但我们也同样认为你,对我们怀着某种目的……”
“我能怀什么目的,对两个陌生男人?”诺尔小姐抗议。
“哦,当然有可能,否定这个没任何意义。如今这个社会,打着弱者的幌子,但比很多男人都强壮、恶毒数倍的女人并非少数。啊,别着急,我不是控诉你,”森先生阻止诺尔小姐的再次抗议,“我只是列举可能性。所以,我们彼此罪恶的机会是均等的,不会因性别而改变。正因为我们都不能确信对方是否可信,所以,我们更要创造互相信任的可能,除非有人不想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目光在另外两人间来回询问。
大Q轻轻点点头,诺尔小姐双手抱胸,靠在椅背,看着森先生,依然不发一言。
森先生点一点头,径直说下去:“那么在这点上,我们达成共识了。不过要创造互相信任的可能并不易,毕竟我们都只能口说为凭——又只能如此——我们无法为自己的每个说法找到一个证据,所以,我们只能、必须以我们所说的话为基础,建立起绝对信任,不然大家就根本没有坐在这里的必要了。”
他再度停下来,再用目光在大Q和诺尔小姐之间来回移动。后者脸上疑虑重重。
“那我们要怎么做?”大Q问。
“说。”森先生简短有力地说,“尽可能多地把你们最近遇到的怪事、你们怎么想也想不通的事说出来,然后我们再研究它们之间的关联性。也尽可能在大家都在场的时候,把一些疑点解开。”
三人互看几秒,没人作出反对。
然后,经过了长达近一小时的时间,森先生终于写下最后一个字,将三人的陈述分别记录了下来,满满一张纸:
诺尔小姐——
1. 半夜发现浴室女尸,第二天却无声消失,只留一滴血迹。
2. 第二天女尸出现在十几公里外的深山野岭。
3. 连续接到神秘的骚扰电话,声称知道什么秘密。
4. 神秘黑衣人到访,否定诺尔小姐所知道的身世,并强调不要相信所见所闻。
5. 黑衣人提到一个神秘组织,并表明一切怪事都出自该集团某种目的行动。
6. 最近接到“未婚夫”事件电话,两天后,从大Q口中听到类似内容。对此指控诺尔小姐坚决否认。
大Q——
1. 凶案发生后,在森先生家发现一张偷拍诺尔小姐的照片。(?)
2. 在诺尔小姐家楼下偶遇陌生红衣女子,被告知诺尔小姐的“未婚夫”事件。但诺尔小姐坚决否认了。
森先生——
1. 收到神秘系列手机短信,预知凶杀案。凶杀案与短信预告基本吻合,除了被害人性别。
2. 凶杀案被发现之前一刻,被短信引到郊外旧仓库,被袭昏迷。
3. 曾经发现可疑人物出现在公寓大厦里。
4. 短信莫名全部丢失。送检后,无法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