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清新的橘黄柔柔洒落到门廊上。这个地方又恢复了原有的安宁,半夜的骚乱似一场醒来的恶梦,变得模糊不清,缺少真实感。
诺尔小姐先前住过的病房里,森先生、大Q、半白发男人分别坐在一个角落,前两者显得迷惑,略带无精打采,后者则神情凝重,看不出太多心情。半个小时前,那边小房间里的气氛越来越低迷,无法再静坐下去,于是他们走进了这个房间,希望发现或得到一些令人振奋的消息。
病房里同样弥漫着那种空荡荡的、压抑的气息。被粗暴扯掉的插针垂在床铺上,被上还有几点血迹。除此之外,房间里一切都无恙。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有挣扎的迹象。一切看起来都不像有外人入侵,只像是病人外出散步去了一样。而监控电视确实显示,是诺尔小姐自己独自走出了病房。但不再走进来。
十几分钟后,黑西装男人和一个医生到达了。房间里的三个男人全坐直了身体,但来人的神色消解了他们站起来的动力。
医生走向半白发男人,语气沉重:“医院里可能藏身的地方全找过了,没有发现。诺尔小姐应该离开这里了。”
“发生骚乱后,我马上过来确定诺尔小姐的情况,那时发现被铺还留有余温,可以确定她是骚乱发生时才离开的。”黑西装男人接着说。
“但发现她不见后,我们马上分头在医院各个出口的方圆5公里内找遍了,并没有她的踪影。”医生说,“她一个人不可能走得那么远,可是附近2公里内都几乎没有过往车辆,她刚好遇到顺风车的可能性几乎是零。”
半白发男人仍然沉吟不语,眉头锁得更紧,嘴角边木刻一样的纹路抿得更深了。全部人都看着他。
“你确定医院里没有吗?”他转向医生,目光逼人。
“确定。”医生回答说,“以前曾有病人躲起来的事件,从那以后医院就消除了全部可以藏身的隐秘地方,让全部病人无时无刻都暴露在我们可以看到、可以找到的地方。我甚至叫医务人员逐一检查了各个病人宿舍,以防她混了进去,但是,哪里都没有。”
半白发男人的眼皮半垂下来,逼人的目光被遮去一大半,顿时变得黯然无光。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里有点令人担心的东西,“如果她不在医院,就几乎只有一个可能了……”他没说下去,抬手看看手表,环视一眼房间里全部人。
“而且,”他的神情和声音里都带着一股明显的绝望,“时间可能来不及了……”
森先生不甘心地急急发问:“你们的技术那么先进,没在这里布下天罗地网一样的监控网络吗?能将一切都无法遁形的监测系统、封锁系统之类的?怎么会毫阻碍就自如出入了呢?”
“不,”半白发男人说,口气淡淡的,透出一种虚弱,“这是一座古老的、传统的精神病院,很少应用先进的电子技术。这就是它安全的原因。凡是同数码、网络有关的系统,都挡不住组织的入侵。他们无孔不入。只有古老的、原始的才有一点胜算,除非他们硬闯——那不是他们的风格。”
“但是,”大Q说,一脸苦恼,“这还不照样……”他没继续说下去,忌于半白发男人的脸色住了口。
房间里沉默了好一阵。然后半白发男人开口,声音又回到了初次见面时的平稳和平静,“森先生,大Q,非常感谢你们来这一趟。虽然结果显然是令人失望的。但还是感谢你们的帮助。”他向黑西装男人点头示意,“我现在就让人送你们回去。”他和他俩分别握了握手,“这次特意把你们卷进来,完全出于无奈。奉劝回去后你们彻底远离此事。毕竟凭你俩之力,不但无法对抗组织,反而可能会引火烧身。最后记住我们的约定,出了这里,你们所听到的每一只字都彻底消失。千万记住。再见了。”说完,他就大步走出了病房。
黑西装男人走前来,朝着门口做出手势,对森先生和大Q说“请。”
黑色别克又安静地疾驰在路上了,只不过来时四周漆黑一片,回时沐浴在怡人的晨光之中。森先生将车窗摇低三分之一,让晨光流进车厢内,伴随着凛冽晨风。短短几小时,事情就意外逆转了。一切都像做梦一样。接下来会怎样?他们没来得及问半白发男人。虽然认为黑西装朋友不会回答他们的问题,但森先生还是忍不住问了。
“哎,现在,这样,你们准备怎么做?”
“刚才的忠告应该听得很清楚,你们最好彻底远离此事。”
对这个回答森先生有充分的准备,他没再追问下去。
折腾了一夜,大Q已非常疲惫,他斜斜靠着舒适的真皮座椅,闭上了眼睛。森先生尽管也觉得疲累,但他的大脑还在翻滚着。他看一眼前座的黑西装朋友,对方稳稳地扶着方向盘,似乎也看不出疲态。
“森先生,”大Q突然静静地开声了,眼睛依然闭紧,姿势也没变,“你说,诺尔小姐父亲是哪个阵营的?B?C?D?”
森先生也正在想这个问题,发觉半白发男人的立场似乎有点奇怪。既然后代需接受组织的挑选,那他必定就是核心管理者。但他当时并不清楚B受害当年已取得的研究成果,那么就可以排除B阵营了。如果是D的人,那他如何得知如此多C阵营的重点科研动态?而且目前组织里只有两大阵营之争,C和D。帽子既然不在C处,就必定被D拿到了。如果他是D阵营的人,竟然不清楚这个关键得分?森先生越想越觉不对劲。那他也不应该是D的人。那么……就只剩下,始作俑者的C阵营了。但这个推理走向让森先生头痛起来。
“肯定不是B的,”大Q继续以先前的姿势、先前的口吻说,“也不应该是D的,可是,如果是C……”他遇到前进的障碍了。
司机从观后镜看了一眼后座,又全神贯注在方向盘上了。
“黑西装朋友……”森先生不死心,再次发问。
前面的人并没马上回答,他将车转了个弯,才用淡淡的口吻说:“我完全听不懂你们的话。不清楚ABCD是什么。”
森先生心里叹口气,完全放弃了。是C阵营吗?但为什么暗地里唱反调?是出于仁慈的父爱?还是有更深更大的目的?他提到一点,争夺的几方,谁也不可能毁掉组织命脉般重要的密码……那他应该也不会吧……会吗?
司机开口了,“森先生,我们快进入市区了。是回到接你们的地方,还是直接送你们到家?”
“家,到家吧。”大Q首先开腔,声音里充满了疲倦,好像刚才问的那两句话耗尽了他全部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