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难和坎坷就这样不断地打击着这个可怜的家庭。有人说这些灾难都是李玉锦自己造成的,自己造成的灾难是天意,是老天的惩罚,无须同情怜悯。几天以后有人把李玉锦跳河的事告诉了张山凤和春喜妈。为了不让春喜再受刺激,她们只是人前人后地瞒着他。那时候王春喜刚醒过来,大家正为他的苏醒感到高兴,李玉锦跳河、不知死活的消息给大家的心头又蒙上了一层阴影。山凤很是着急,悄悄地叮咛麻秆子和毛蛋去看望。春喜妈却越发生气,背过人,嘴里只是发狠地骂着:“死了才好,没有正形的东西,只兴事好,遇不得半点的艰难坎坷,这种人,阎王爷不叫才怪呢。”
“春喜媳妇只是一时想不通,也因为这些天抢救春喜,一时没有顾及她……”张山凤给春喜妈说。
“这些天了没有她的消息,还以为她好好的呢……问清楚现在在哪家医院……”麻秆子忧郁地说。李玉锦出事出乎他的意料。但是他知道那女人脆弱的神经其实是经受不起王春喜将要离去的打击。
李玉锦并没有死,因为河水不深,跳下去只喝了几口水就被人及时地抢救上来,但是病情却越发严重起来,原来受伤的部位,由于再次受到碰撞,身体就像瘫痪了一般,不能行动。好在王春喜慢慢地恢复过来,张山凤和麻秆子他们能够腾出手来照护李玉锦,大家只是分头管护着两个不幸的人,只希望这个不幸的家庭恢复如初。
这一折腾,无疑又给张山凤增加了负担。她需要重新考虑这些负担以她现在的能力能不能承担。不应该承担或者不能承担其实都不是她的想法,毕竟每个人除了爱情,还有人道主义的责任。她很快打消了不能承担的想法,她需要和麻秆子商量,最要紧的是经济问题。她不能放弃或置之不理,但是没有钱却不能解决问题,因而和麻秆子商量解决钱的问题,进而才能解决这个家庭的生活和医疗费用问题。
医院已经在寻找李玉锦的亲人,摆在面前的是生活问题和医疗费用。
这女人却默默地担当着,为了支付医院费用,她和麻秆子除了努力经营好兴隆饭店,自己私下里还和朋友借钱。她感到救人要紧,只要春喜和李玉锦的病好了,债是会还的。有人知道了,讽刺她说是“活雷锋”。也有人说她是不知好歹的“瓷货”。这种病人,住院治病会让你倾家荡产,凭什么你去管他?凭爱情?凭朋友关系?现今的社会人们追求的是实实在在的物质东西,追求的是金钱。这样的事情在一些人的眼里,即使是亲娘老子也不愿意去管。因为这是要付出的,这种需要付出的灾难性的事情,人们避之唯恐不及,谁愿意去多管闲事。
“麻秆子,咱们可不能撒手不管。”张山凤说。
“你放心,砸锅卖铁也要管到底。”兄妹两个相互提醒着,也相互鼓励着。张山凤知道以李玉锦现在的情况一定需要许多钱。
善良能够给人增强生活的底气,能够增加一个人追求幸福生活的勇气,善良的心,也会派生出智慧来克服生活中的困难。这是上帝给人的指引,因为你有一颗善良的心,人人才会帮助你。
这个山区女人有着中国女人与生俱来的善良,她热爱生活,希望看到每个家庭幸福,她把这个现在不幸的家庭看作自己的家庭,努力地做着自己能做的一切。人们也对玉锦的行为难以理解,风言风语地说三道四。张山凤却善意地做着解释:“百人百性呢,有人过日子像一头犟牛,日子艰难的时候,也拼着性命往前走;有的人却像一只没了娘的羊羔,日子艰难,没有了依赖,日子就过不下去了。像玉锦这种人,还是要多帮帮呢。”
她就是这种心态,面对艰难的生活,显示出男人般的坚强。这也是多少年来艰难生活对她的磨炼,让她面对困难的时候能够泰然处之。
麻秆子也支持这种观点,坎坷的日子,使他老成了许多。现在兄妹两个面对这些已经形成的困难默默地承担着,生活的艰难让他们产生了相互关爱、相互帮助的情感,可是现在那完全是一种兄妹之间的情感,是兄妹之间难以割舍的手足之情。这种手足之情虽然不是爱情,但是仍然把他们紧紧地凝聚在一起,让他们无怨无悔地面对生活中的坎坎坷坷而共同想方设法地去解决。
麻秆子给张山凤说着自己各种各样的想法,是亲人之间思想认识的交流。观点一致了,他们克服困难的信心也就充足了。
“也是呢,社会是一个大林子,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再说各人有各人的脾性、各人的活法、各人的生活态度和思维方式,玉锦这女人……唉,咋的也和我一样……有时也鬼迷心窍。”麻秆子红着脸,但显露着风风雨雨后的世故,小声地嘟哝着,“玉锦,自寻短见,也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唉,也该改一改自己的毛病了。用耐心磨一磨自己的棱角。”
沉默了许久,张山凤感慨地说:“这种人碰碰钉子也好,多碰几回钉子,也多了几分经验,也就悟出了几分做人的道理……唉,也盼着他们身体赶快恢复,后半年泉泉和小锁子就要考大学,真希望一帆风顺呢……”张山凤忧心着。大人们在艰难的生活中渐渐老去,孩子们却必须面对人生以后的种种考验。培养教育,让孩子们走好人生的每一步是大人们责无旁贷的责任,她觉得自己身上现在的担子好重。
麻秆子看出她的心思,不住地宽慰她。
“你耐心些,很快就会好的,人家……到底还是团圆的家庭。”麻秆子说着,心中也觉得难受起来,眼中似乎有些许泪花,他是想到自己这个妹子现在的窘况,也想到自己今生的最终归宿。他们现在的心中都还没有着落。
王春喜的身体一天天地恢复起来,李玉锦的病情也慢慢地向好的方面发展,水流湾的人们向来重视亲情和友情,过去人们虽然相互间都有这样那样历史的纠结,现在却延续着千百年来相互关爱的淳厚民风。这天李艳仙、张水田、米忠于相继来看望李玉锦和春喜。彩玉也来了,自从那年离开三赖子,她就在异乡以打工为生,虽然有人给她介绍过几个对象,但都不合适,也没有说成,现在还是单身一个。今天又有人做起了“红娘”,把麻秆子和彩玉朝一起撮合,还说他们是天生的一对。彩玉本不以为然,毕竟她的人生已经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可是她的心里彷徨着、期盼着,希望幸福美满的婚姻能够降临到自己身上。有人给她提说麻秆子,她心里高兴,因为他们是从小到大的玩伴,相互也很了解,对她来说,相对三赖子,麻秆子是一个能够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她有点心动。
“麻秆子呢……从小和我耍大的,小时候我们在一起……他人也老实。”当那位红娘悄悄问她的时候,彩玉红着脸说。少年时期的事,她历历在目。如果不是三赖子那个时候从中作梗,也许她早已和他走在一起。
“哦,东西灵醒着哩。”红娘说,“现如今的麻秆子,保不准卖了你,你还替他数钱哪。”媒人称赞着。彩玉心里说,他灵醒不灵醒你有我知道得清楚?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我不比你清楚他?她看着胖胖的红娘,笑嘻嘻地说:“你们这些媒婆子,为了撮合媒事,看谁好了就千好万好地夸,把凉水说得能点着灯,我不信。”彩玉红着脸,不好意思起来,轻轻地推了一把那女人,眼睛里却闪放着热情和期盼。
好聪明的媒人,一眼就看透了彩玉的心思,抓住机会立刻进攻。她笑嘻嘻地说:
“你放心,只要你愿意,麻秆子那边我担着,保准一说就成。”
“我知道,你许是喝了他半斤八两老白干,心里烧得不行,一心给他联络事情。”彩玉狡猾地一笑,也故意取笑媒婆子。
“你别贫嘴,只说愿不愿意?”
“只怕他早已把我忘到脑后,瞧不上我呢。”
“不会的,麻秆子不是那种人,前一晌,我碰见他,提起你,你看他那样儿,眼睛里都能迸出火花,脸涨得像猪肝,就急急地问我你现在的情况,心里没有你,他才不会那个样子呢。”这红娘诡秘地一笑,脸上显出一种狡猾和得意,她觉得这个媒一定能够说成了。
她拍拍彩玉的肩膀说:“是媒不是媒,要吃两三回,你等着,我要敲敲麻秆子的竹杠,要他请几回酒喝。”媒婆子的话说得彩玉心中喜滋滋的,脸上溢满了笑意,她从怀里掏出一双袜垫,是粉红色的,上面绣着鸳鸯戏水,悄悄地塞在媒婆子手中说:“你交给他,我的心意都在里面……”
“我说你这鬼女……唉。”媒婆子想说鬼女子,觉着有点不合适,毕竟她是过来人,就笑了笑说,“你鬼……心中早就有他,只不过给我们做样子看。”
彩玉扑哧一笑,红着脸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