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屏住呼吸不敢喘气,因为这实在有点骇人。等它沉浮移动到水边的时候,我终于看到,那尸体是用双手呈爪状攀爬来移动身体的。靠近岸边,更有些诡异的是,它居然昂起头,做俯伏前进的姿势,向第一颗夜明珠抓去。此时气氛十分骇人,我们都忍不住咬紧牙关,定定地看着它的一举一动。
待到它远离岸边的时候,我一声令下:“路仔,阿亮,按住他!”
阿亮和路仔顿时如虎扑一般压了上去,擒住了对方的双手。我示意秦飞,一起找血魂精魄。秦飞手有点抖,小声说:“路仔,你们按紧点,别让它挣脱了。”阿亮苦笑道:“少废话,快点搜身,不然我叫它咬你!”秦飞无奈,咬咬牙伸出双手在这尸体全身游走。搜遍全身,都没有找到,于是秦飞回头向我求助。我又示意:“用撬棍把它的嘴撬开。”
阿亮说道:“不用撬棍吧?直接掏出来就是了。”
我冷笑道:“要不你试试,看你手指当撬棍何不合格,会不会被咬断。”
秦飞拿来那把唯一的撬棍,伸往尸体嘴里撬开,然后手指伸进去一掏,果然掏到那片血魂精魄。那尸体顿时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
路仔哈哈笑道:“忠哥,你也会骗人呢,不,骗鬼呢。”
阿亮说道:“这么着也不是办法,得先把我身上的诅咒破解了才行。你知道血魂精魄的诅咒怎么破除吗?”
我努力想了想,说道:“我不会。我和你一样,只是知道这个精魄是破解你身上诅咒的唯一办法。但是到底怎么用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是茅山术的一种,也有点像瘟疫、蛊术,是在人死之前就被种下的,等人死后,就会在尸体的身上凝结出这种东西,那具尸体也就变成了血尸。这种精魄其实也是一种生命体,会发出一种子蛊,活人吸收之后就相当于成为新的分体宿主,和这母体有着密切的联系,距离再远也逃不掉。我以前就猜想,只要把这母体灭活了,那些挥发出去的字体也就自然死亡了,你的诅咒也就破了。但是怎么灭了它,我却没有准确的办法。我想应该是拿在太阳底下暴晒,等什么时候它的颜色从红色退成白色,那就没问题了。”
阿亮说道:“直接砸了不就行了吗,你早说我早就一把敲碎了它了。”
我站起身无奈地说道:“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你一把敲碎,它直接裂成几分份,过一段时间就变成完整的几块。那样的话,它需要大量的精气来复原,你就会加快死亡。我们还是把它带回去,抽出时间来专门处理比较好。以前也有过一个实例,有一个人走夜路,被迷倒在路边的草堆里,醒来的时候,见自己头上有一团人影,正把一块东西往自己的头上按。他就突然暴起,把那块东西抢了。那个人影一瞬间就不见了。然后他就把东西带了回去,砸了个粉碎,还把粉碎的粉末压在山上寺庙的香炉下面。结果那寺庙的和尚天天听到外头有人在哭。做梦都梦见有个人跪着求和尚把那块内丹还给他。那和尚也胆小,吓得魂不附体,还真把东西丢出寺庙,从此窗外就安宁了。结果是那个抢了精魄的人第二年就死了。”
阿亮骂道:“那和尚也太他娘的没人性了,这不是害人吗,把东西还给鬼。”
我说道:“你也别真的就当那些和尚就道行高深,有时候比我们普通人还无耻。这个暂且不说。我们现在就走,这地方不宜久留。”
阿亮说道:“我想休息一会儿。还有什么妖魔鬼怪,尽管来吧。老子啥也不怕。”
我看了看他发青的脸色,笑道:“要不我们走,你留下。”
“不行,兄弟有福同享,你们真把我留下了,我这些夜明珠可就一个人独吞了!”
我说道:“最好是这样,那几个破石头我们还不稀罕。我们真得走了。因为这次我们又摆了它一道,它的灵体还在,说不清什么时候我们一个不小心又被迷倒了。你还记得先前秦飞是怎么被引来这里吗。”
“好吧。要不我们做一回好人,把它埋了吧。我想它应该不会反对。这是一个好鬼,拿走我的精魄还还回来,拾金不昧的雷锋啊。虽然它是上了你的当的情况下做了一回好鬼,我们也得帮他。怎么说也是同行前辈,冤家宜解不宜结,我它安葬了,从此两不相欠。你说呢?我也希望有天别人看到我被抛尸荒野,也能帮我一把,把我埋了。”
我点点头,说:“把人抛尸荒野的确也不是一件有道德的事。我们没其他工具了,只能用我们的锉刀来挖个坑把它埋了。估计没什么人会来祭拜他,所以不用做坟墓的现状,就随便埋了它就好。”
路仔和秦飞听了,点头表示同意,就蹲在草丛里开始挖坑。阿亮这厮连死人都不放过,开始在这尸体身上上下其手地摸索着。一会儿忽然喊道:“阿忠你看,这是什么?”
我朝他看去,见阿亮指着尸体肩膀上的一个印记。那印记像是刺青,又像是烙铁烙上的,图案是一个佛像,有点怪异的是,佛像的头部上面长着一个独角。我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要是我什么都懂,干嘛不去买彩票呢?你别瞎整了,小心这尸体诈尸起来咬你!”
路仔他们已经挖好了浅坑,喊道:“挖好了亮哥,现在就埋了吗?”我和阿亮对视一眼,就一人抬头一人抬脚,把尸体搬去坑里。在搬运过程中,尸体身上又掉下来一个物件,是一把小铲子模型,秦飞把它捡起来,拿到手上端详。过一会儿,路仔已经把土填好,也凑过来看那把小铲子,喊道:“这是黄金打造的,好东西啊!”
我和阿亮闻声走近一看,可不是嘛,真的是黄金小铲。阿亮说道:“这不会是护身符吧?这么奇怪的护身符!”
我从秦飞手中拿过小铲子看了看,说道:“这不是护身符。这是古物。应该是一套这样的工具模型中的一个。很可能是古墓中出的。”
阿亮楞了一下,问道:“为什么是古物?黄金可不是古代才有的。”
我说道:“太简单了,因为这铲子的黄金纯度不高,所以成色看起来不是很亮,稍微带了点暗黄,而且铲子中间凹陷的地方有黑色的污垢附着,说明不是随身携带的东西,很可能这水下有古墓。这铲子太像锅贴了!很可能,这具尸体生前也是一个探险者,或者其中的一员,他们发现了水下的古墓,而且都下了锅。但是可能发生了最大事故,他同伴都遇难了,只有他逃了出来,但是不知道怎么了,可能伤得太重,也死在这里了。当然也可能是他们盗墓之后分赃不均而起内讧自相残杀的,不过这个可能基本可以排除,因为他身上的东西没有被搜走。所以前一种可能性最大。”
阿亮两眼放光,惊奇地问道:“有古墓?这水下怎么会有古墓呢?你不是开玩笑吧?”
我笑道:“又见财起意了?还真是死要钱。一个不小心,你就得和水下那死鬼一样,挂了还不知道,还想着盗宝。”
阿亮不耐烦地说道:“少来那些没有用的废话,你说水下有古墓,你确定?如果真如你所说,水下还有人,可能还有活的,出于江湖道义,我们也得施以援手,不能见死不救呀对吧!”
我知道阿亮又在打古墓的主意了。这小子现在是一听有古墓,就好像听到他妈喊他回家吃饭一样的兴奋,于是说道:“你小子省省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这具尸体都肿胀成这样了,至少死了有7天了,你觉得他的同伙能在水下活7天吗?我们没有潜水设备,就是下去也捞不到好处。”
阿亮嘿嘿笑道:“你才省省吧!你就直接说,你胡说八道的不就结了。还风水世家出身呢,说大话也不脸红!这水底怎么可能有古墓?怎么可能?谁会把自己丢水里呢?连我这不懂风水的人也知道不可能,你就吹吧!”
我收拾好背包,装作要走的样子说道:“不知道,你问我什么我都不知道。”
这时候路仔插话:“我觉得忠哥说得是对的。”
阿亮笑道:“滚蛋!你到底站哪一边啊你?做人要‘立场坚定不忘本’,像你这样,弄到七八十年前那就是汉奸一个。行了,可怜我孤军深入作战,左右无援,手下弟兄不听话,无奈呀!撤吧。不过我今天非得揭开你这个假冒伪劣的风水师的真面目,为那些死去的同胞讨一个说法!”
我真是忍无可忍,我本来就不是个风水师,硬是被阿亮拉去当一一回,末了还成了我的错了。我也知道他这是故意激将,但是为了祖宗免得落一个骗子的名,说道:“古墓本来就不会修在水里——连修在靠临水岸处都是禁忌,学术上叫做‘水穿天心’。但是你别忘了,这河流是有过多次改道的。也许当初修坟的时候,这水流是‘乙字缠身’ 的环供格局,要么‘水缠玄武’,要么‘玉带缠腰’。这种局部弯曲平窄的河道很不稳定,容易改道。你看看这里,水流湍急,一下暴雨就会改道。所以这里就冲成了水下墓葬就再合情理不过了。”
阿亮点点头嘿嘿笑道:“好吧,算你有理,那么这座古墓应该是很久前的墓葬了,因为我们没看到改道的痕迹,说明时间很久远。要不我们先回去准备一下,回头把这锅端了?你也说过,现在古墓越来越难找了,说不定这就是我们最后的一次机会了。”
我提起背包就走,说道:“你拉倒吧,我做这些事情,就是为了你那块血魂精魄,现在东西已经拿到了,你就不要再想着继续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了。人死为大,你这样老是挖人家的坟,不怕报应吗?”
阿亮和路仔他们也提了包,紧紧跟着我。阿亮沉默了很久,说道:“我知道说不过你。但是我不相信报应,要说好人没好报我才相信。你看看我们的父辈,我们的祖辈,哪一个得到好报了?”
我站住,盯着阿亮看了十几秒钟,然后说道:“我记得那个故事是,当初谁都没有打开棺材,只是半夜听到棺材在动,第二天就把棺材埋掉了。但是这里面有一个致命的漏洞——那就是,血魂精魄必须接触到人体才会被诅咒。你应该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