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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苏州狮子口监狱(4)

不仅如此,褚民谊还在法庭上装疯卖傻,插科打诨,出尽洋相。检察官普通话不好,他挑刺,说听不懂,引得哄堂大笑,检察官也面红耳赤。尽管褚民谊百般抵赖,但检察官提出了各种证据,包括录音片两张,为褚民谊在当伪外交部长时的讲话。铁证面前,检察院的结论是:沦陷时人民痛苦不堪,特工遍地,所谓和平抗战,就是俩字,扯淡。

几天后,江苏高等法院宣判褚民谊死刑。

但他嘴硬,带着至死不悟的神情说:判我死刑,本人非常满意。

判决后,褚民谊被押回狮子口监狱,表示不服,由他的妻子陈舜贞提出新的证据,声请再审。褚民谊在狮子口监狱的“礼”字监房悠闲地打着太极,遇上心情好,他还教其他汉奸打上几通,在监狱普及武术。虽然被判死刑,但他觉得自己还死不了,因为他的手里有一件秘密武器:国宝。

褚民谊手里有“国宝”的消息飞出狮子口监狱,被******获知。如果这件事是真的,褚民谊献出“国宝”,他就有可能因此而重审,甚或减刑。******的处境也不是很妙,围绕着褚民谊,两派大臣吵吵不休,死或者不死,这是个问题。为慎重起见,蒋把这件事交与军统办理,经毛人凤指派,第二处处长叶翔之和沈醉一同去苏州找褚民谊。另外,这件事还惊动了郑介民和时任国民政府财政部长的宋子文。

是郑介民把褚民谊送进了监狱,也是郑介民找到了褚民谊口中的“国宝”,军统悍将果然名不虚传。褚民谊没有撒谎,他确实知道“国宝”的下落,而“国宝”竟然是孙中山的一副肝脏!

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孙中山先生患肝癌病逝后,遗体送往北京协和医院,取出内脏,然后遗体作防腐处理。后来,中山先生的灵柩被移往南京,其肝脏仍存放在协和医院,供医疗研究之用。太平洋战争爆发,美国和日本互为宣战国。协和医院为美国人开办,此时被日本人接收。中山先生的肝脏就落到了日本人手里。当时,在汪伪政权里任“外交部长”的褚民谊,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为了标谤自己是中山先生的“忠实信徒”,达到收买人心的目的,褚于专程前往北平,从日本人手里将肝脏接收过来,护送至南京,交中山陵保管。

在去南京的路上,褚民谊大事张扬,请来大小报的记者,一路继续报道,还拍摄了一组“国父灵脏奉安”照片,到处炫耀。随后,褚又去上海孙中山故居,把被日军封存的《孙文学说》原稿,孙中山《建国大纲》和《中国之革命》手迹,以及中山先生生前的佩剑等物,一并送到南京保藏。

这边,褚民谊献出“国宝”;那边,褚的老婆陈舜贞也没闲着。她把家里的财产全都变卖成金条。到了南京后,她首先在下榻的万国宾馆召开了记者招待会,把褚民谊为掩护孙中山先生肝脏标本,不惜和日本人周旋的事添油加醋渲染一番。第二天一大早,南京城各大报纸都在头版头条刊登了褚民谊的消息。一时间,褚民谊舍生忘死,保护总理肝脏的消息成了街谈巷议的焦点。

除了制造舆论,陈舜贞使出最后一招杀手锏,钻到美国军官柏特诺家中哭诉一番,果然起了作用,美国人当即转请******命令复审。犹豫不决的******想了半天,拟出一个“效忠国家,保存文献”的理由,发交江苏高等法院再审。孰料,此令一出,舆论哗然,多数正义感的媒体抨击此事。《大公报》就曾发表了一篇《对褚民谊等再审事质疑》的社论,极有文采,特摘录如下:

“褚逆叛国附敌,罪状昭彰。苏州高等法院宣判其死刑,经最高法院核准原则,已成铁案。不料这桩天下有目共睹的大案竟会发生变卦。苏高院裁定再审,褚逆在狱中打拳练字,生趣昂然。怪事年年有,无如今年多,谁能想到国父灵脏,竟会救起这个不肖叛徒呢。褚逆不过是汉奸堆中的一个丑角,死不死没有什么,偌大中国,也不吝惜那几斗米。只是单为保存一条汉奸命,而丧失国法的尊严,鼓励道德的堕落,开恶例,活****,结果忠奸无界,是非混淆,民族前途不堪设想。”

此文一出,褚民谊命不久矣。在各方压力下,******不得不收回“成命”。很快,江苏高等法院做出裁决,再次维持原判,不做减刑处理。23日上午,狮子口监狱加倍布岗,戒备森严。法警到“礼”字监去提出褚民谊到庭时,褚民谊起床不久,他身穿长衫,蓄须三四寸,正在监房内踱着方步。后来,法警宣布了命令,褚民谊净身更衣,走向刑场。

见过陈璧君后,褚民谊最后一次在公众亮相。由于大汉奸陈公博是秘密枪决的,社会舆论非常不满。迫于社会压力,枪毙褚民谊就公开进行。监狱方面向报社发出通知,苏州、无锡、上海等地报社知道了这一消息,即派出记者,当天到场的有二十多人。当法警将褚民谊押到法庭时。众多记者集中在通道两旁,手持相机,等候褚民谊出来照相。和陈公博相比,褚民谊是见过大世面的,对记者很亲热,甚至要他们给自己拍的清楚一些。

也许是觉得自己恶贯满盈,褚民谊临死时突然想做一件好事:将身体送给医院,供医学研究之用。关于他的死,有很多说法,有的说,法警将褚民谊押至刑场,在其后脑处射击一枪,褚即倒地身亡。当时苏州另有风传,说褚民谊到行刑前还在练太极拳,按照不使犯人过分紧张的惯例,行刑警突然开枪击中其后脑。可古怪的是,褚民谊被击中后居然没有一头栽倒,而是一个白鹤亮翅,就地旋转180度面对开枪警察,把行刑者吓得大叫后退。

八月的苏州城阵阵秋意,暮蝉凄切,枪声久久回响在刑场上空。

历史是公正的,就地正法也好,白鹤亮翅也罢,作恶多端的褚民谊最终没能逃脱正义的审判,于苏州狮子口监狱结束了其罪恶的生命。这位才华出众的政坛要人,国难当头之际,丧失民族大节,遭人唾骂,遗臭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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