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蔻儿将傅少凌安置在榻上,尽量让他睡得舒服些。
转身,对上一张冰封的脸。
扯下面纱,走到北宫子墨面前,云蔻儿心疼喊道:“五哥,是我。”
不是太子,不是皇上,她唤出口的仍是那声“五哥”。
“嗯。”北宫子墨喉结一动,算是应了她一声。他眉目间尽是疏离,看云蔻儿的目光亦是冷冷的。
“五哥,你怎么了?”云蔻儿从没见过这样陌生的他,对她这般冷漠,好似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一样。
北宫子墨没有回答她,反而坐下来,玩弄起傅少凌送来的酒壶来。白瓷的壶盖同壶身碰撞的声音原本清脆悦耳,在这寂静得有些死寂般的屋子里,却是让人心里觉得悸慌。
他不说话,云蔻儿一时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傅少凌在榻上皱着眉头昏睡着,云蔻儿心中有些发慌。单凭一时冲动跑来,她现在却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倏忽北宫子墨将壶盖猛地扣下,讽刺一笑:“你来做什么,是觉得愧疚吗?”
云蔻儿一惊,想到林陌楠:难道他已经知道林陌楠是傅丞相的二子之事了?此番傅家人坐享渔翁之利,明争暗夺,将他一个皇帝的权力一点点地吞噬殆尽,最后还欲让他饮鸩而死,他如今应是恨死傅家人才怪。而她自己,偏偏和傅家人沾了不止一星半点的关系。
犹记得那晚宫中莲心亭,北宫子墨叮嘱她:谁都可以嫁,惟独傅家人不可以。云蔻儿还记得那时她说:我不嫁傅家人,还能嫁谁呢?
如今几番波折过后,云蔻儿虽没有嫁入傅家,但在北宫子墨眼中,她却已是傅家人无疑。所以他所恨的人中,一定也有她吧。
云蔻儿以为事实如她想的这般,殊不知,她只想到一层,却不知这一层下面,还有第二层。
“五哥……”云蔻儿咬着嘴唇,下意识地捏紧衣摆,却突然触碰到腰下的一个冰凉的物体。
那是,玉佩!
将它从荷包中翻出,云蔻儿递到北宫子墨面前:“这个,是先皇让我交给你的。”
那一瞬,她仿佛从北宫子墨的眼中看到两簇火光,充满惊讶、激动、以及莫可名状的巨大的斗志的火光。
死灰复燃!脑海中突然蹦出这么一个词。
北宫子墨将玉佩握在手中,大概是太用力了,云蔻儿见他的手的关节已经泛白。尽管他强行抑制自己的激动,但声音仍能听得出颤抖:“蔻儿,你究竟知不知道到今天是谁登基?”
云蔻儿有些懵懂,回答道:“难道不是七皇子吗?”
北宫子墨一改对她的疏离漠然的态度,将她拉到身前,鹰隼般锁住她的眼睛,仿佛想从那里分辨出云蔻儿的话的真假:“你不想我死,是吗?”
云蔻儿点了点头。
“那么,跟我一起去藏书阁!”
随即,北宫子墨将桌上的酒壶狠狠地摔倒地上,清脆响亮的声音很快将门外的侍卫引了进来。北宫子墨瘦归瘦,但打晕几个侍卫还不是什么难为的事情。云蔻儿虽功夫不高,但胜在有麻针迷药在手。很快,偏殿的侍卫全被他们打晕在地。
北宫子墨对皇宫的地形很是熟悉,而且今日因新皇登基,皇宫大部分的侍卫被调到祭坛附近,故而他们没有受到太大的阻碍,顺利地到达了藏书阁。
此时的藏书阁,只有几个宫女太监在打扫整理,竟连侍卫都没有。云蔻儿虽不知北宫子墨来这里做什么,但却有种莫名的不安充斥着内心。
北宫子墨在她耳边低语几句,让她将这些宫女太监支开。云蔻儿只好将面纱系好,走进去,咳了几声,说道:“本公主想在这里看会儿书,你们先下去,回头再打扫。”
他们没有疑虑,尽数行礼退下。
北宫子墨拉着她走到阁楼里的最后一排靠墙的书架,蹲下身子将最下面一层的书搬开。书架最底层的木板上,露出一个并不起眼的小小的圆圆的轮廓来,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北宫子墨将手按在那个圆圆的轮廓上,不多时,这个书架移动,后面竟有一个半人高的门,门内一片黑暗。来不及多想,北宫子墨便拉着她一同走进去。
不知往下走了多少阶梯,终于感觉到了平地。云蔻儿想,此时大概掘地三尺也挖不出他们了。
北宫子墨熟稔地将墙壁上上的油灯点亮,入眼的是一个极为简陋的房间:墙上泼墨三幅,却画满壁画;地上黒木桌子一张,高脚圆凳两个;桌上几本青皮白纸书,两支狼毫毛笔,一方凝着黑墨的砚台……
这不过是一间再简单不过的密室而已,甚至,这般好找,称不上是密室。
北宫子墨环视四周,目光停留在墙上一个画着复杂图案的凹槽上。
等一下,为什么那个凹槽的中间部分,看起来很是眼熟?
思忖片刻,北宫子墨走到凹槽前,将手中一直紧紧攥着的玉佩放在上面。
云蔻儿恍然大悟:与其说那是一个玉佩,倒不如说那是一把钥匙。
当他们正前方的墙缓缓向两边撑开时,云蔻儿才明白:难怪墙壁上尽是颜色浓重且鲜艳的壁画,原来是为了遮掩因制作机关而留下的细小的缝隙。
北宫子墨随手去了一盏油灯,摘下玉佩,拉着云蔻儿的手朝因墙壁分开而出现的通道中。
云蔻儿战战兢兢地跟在他身后,问道:“五哥,这是哪里?”
北宫子墨小心翼翼地走在前面,一手举着油灯,一手牵着她。油灯发出的光太过晦朔,云蔻儿只看得到灯光下他忽明忽暗的侧脸,却依然能感受到他眸中强烈的希冀。
“我还没做太子时,父皇曾经带着我和七弟来过这里,只不过没有走太远便回去了。那时虽不知父皇这样做的寓意,但今日你带来玉佩,我才想到,也许在那时,父皇便已为我留了退路……”
云蔻儿迷惑:先皇这样做只是为了保住自己孩子的性命,还是另有用意?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再次看到台阶。顺阶直上,尽头是一扇铁门。
“这是用陨铁做成的门,只能从里面打开,外人根本打不开的。”北宫子墨解释道。
走了这么久,却被告知根本打不开这门,云蔻儿不禁苦起脸来:“打不开?难道要原路返回吗?”
“呵呵!”北宫子墨难得在这种情况下也笑得出来:“傻瓜,你不知道,在里面的是我们好吗。”
云蔻儿一脸困惑,他将油灯塞进她手中,腾出双手搭在铁门的凸起处。那里有些像门栓,只听“咔嚓”一声,铁门竟这样容易便被打开了。
“走吧,我们出去。”
云蔻儿微微张着的嘴巴,终于在看到门外的青纱红帐和一个并不陌生的人时,再一次张到极限。
“夜……夜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