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静静地看着云曦，开始时他只是在奇怪他这个自幼便刁蛮任性、嚣张跋扈的女儿什么时候变了一个模样，而现在，默默地观察着她，看她自回宫后做得一桩桩一件件，静下心来时细想一番，他才终于有些心惊：“熙儿，难道只是为了几年前的事情，你就已经要下定决心和你所有的最亲的人反目为仇了吗？”
云曦好笑地看着皇上，轻轻摇头道：“父皇怎么会这么认为呢？当年的事情，不论是你，还是母后，或者……太子大哥，你们不是都已经跟我说得很清楚了吗？为了大局，总是有些人要做出牺牲的，即便我是公主，有时候也是难免要受些委屈的，不，不，或许不能称为委屈，应该说是身为一个公主应该背负的责任。这些道理女儿早就已经明白……”
皇上眸光微闪，脸上带着几分迟疑，似是在猜度云曦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可是，无论他身上的威势多么重，无论他的目光多么的犀利，可由始至终他只是无奈地看着云曦温婉柔和又微微带着些冷漠疏离的笑容，只让他一阵无力：“那你近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又是为了什么？父皇早就说过，只要你把握住一定的度，你大可以为所欲为，没有人可以干涉你，也没有人会指责你。可是，你不觉得你最近做得太过分了吗？”
云曦有些疑惑：“不知父皇口中所指的是什么？是赵鸿羽？是兰家？是淑颖，还是淑妃？在父皇的心目中，这些人，这些事，到底哪一件是我不该做的，是做错的，是不可饶恕的？”
皇上努力隐藏他眉目间的怒色，可是他那冰冷无情的目光却可以让被他直视的人轻易明了一切，但一向不愿让人看出他真实想法的他却已经顾不得许多了：“淑妃现今危在旦夕，宫中谣言四起，说是淑颖公主与淑妃发生争执，气得淑妃心灰意冷，因而上吊自尽。”
云曦自也是听过这一类传言的，也可以说那则传言本就是她一手促成的，她自然会格外关注，也毫不讳言，她乐于见到这之类的事情发生。然而如今，当着这个无情莫测的皇帝的面，云曦即使身为他的女儿，也不敢坦言，只能掩饰地做出几分黯然之色，轻声问道：“那以父皇来看，实情又到底是如何呢？”
皇上为自己的女儿有如此镇定自若的表现而感到自豪，虽然还稍显稚嫩，可是比起那些一见他动怒就战战兢兢、不知所云的大臣们要好太多了。所以，他难得地决定要做一回慈父，给这个他曾经最看重的女儿再一次机会：“熙儿，这里只有我们父女两个人，父皇别的也不多说了，只想再问你一句，这件事和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云曦眼眸微动，咬咬嘴唇，有些游移不定：“不知道，父皇想要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皇上不解：“自然是实话。”
云曦微合眼睑，嘴角微动，心中冷笑一声，睁大了眼睛瞪着皇帝，明眸晃晃如明月，仿佛可以照亮一切阴影黑暗：“实话？父皇你确定，你要听实话？”
皇上心中竟微微有些不安，可是一向习惯掌控一切的惯性还是让他不自觉地开口：“自然是实话。你应该明白，在这个世上，没有人敢对朕说谎。”
云曦点头受教：“当然，那可是欺君之罪。”
皇上脸上闪过几分不自然，又故意用不耐去掩饰，微微侧头，用眼神催凑云曦。
云曦心中冷哼一声，下定了决心，既然你想听，那我就说给你听好了。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但愿你听了之后，不会气得太厉害。你老可是皇帝，要是被我气出了什么，我的罪过可是大了。
云曦轻笑一声，微微上前一步，走近皇上，抬头仰视他，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他脸上的每一丝表情，慢慢地开口：“不知道父皇到底想听什么，所以我就索性从头说起了。如果我一不小心说了什么让你不愿意听的话，你可以随时让我停下来。”看皇上依旧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不为所动，可是云曦还是知道他这样子就是默许了，不由好笑，“其实，一切的事情都很简单，父皇你也知道，我一向最讨厌麻烦，不做麻烦的事，也不会说麻烦的话。所以，父皇不必着急，只要你稍稍忍耐片刻，就可以弄清所有与我有关的事情。到时候你再做出评判也不迟，放心，我跑不了的，也不会跑，你大可以想明白之后，再一次和我算清总账。”
“确实，就和你所猜测的一样，在我知道有赵鸿羽这个人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和淑颖的事情了。不过，当时我也没有在意，直到……你和母后逼着我选驸马，明郡王府里淑颖、兰清凌那些人对我的算计，赵鸿羽的刻意接近，后来我又查出了赵鸿羽的身世和他藏在内心深处的算计，这些加到一起才让我最终下定了决心，遵照父皇的心意选了新科状元做驸马。你可以说我不知廉耻，不讲姐妹情谊，抢了自己亲妹妹的心上人，放心，我是不会反驳的。因为，那本来就是事实。”
“再有，淑妃。我确实是一直都想要对付她，甚至，我之所以几次和淑颖发生冲突，除了我和她之间的矛盾以外，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淑妃。这些年我身边的人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其中有一件就是迁怒。她们是母女，我恨淑妃，我想报复她，所以，想要最大程度的重创她，利用淑颖这个她的亲生女儿自然就是最便利也最有效的方法了。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不是吗？”
皇上看着云曦依旧笑得清纯欢快的模样，看着她眉宇间的得意和无谓，只觉得心中寒毛直竖，隐隐想到了什么可能，可是又不敢相信，只试探地问道：“那你对淑妃的恨意到底来自哪里？是为了你的母后？不，她们虽然关系淡薄，但是也相处和睦，不会有什么大的冲突。淑妃没有了娘家，只能依靠兰家，而兰侧妃也出自兰家，所以，她们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如此，你的恨意到底来自哪里？”
云曦听了这番话只觉好笑，不解问道：“为什么，我恨她一定会是因为母后，难道我就不能为了我自己而恨她吗？父皇，你明白的，我完全有恨她的理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