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伊凡诺夫得到女儿险些被毒死的消息之后几乎要立刻暴走，他是在去晚宴的路上得知这个消息的，同车的除了司机之外就只有波丽娜夫人。强自按捺住怒火之后，安德烈仔细询问了情况，那位女保镖言简意赅的讲述了一遍，特别说明了刚才发现水源有毒的经过。
听到女儿居然跑到那个中国人的公寓里去，安德烈就觉得自己既肝疼又头疼，还以为这个丫头成熟了呢，谁知道还是这么不让人省心！波丽娜从只言片语中听到了一点，她边伸手替安德烈顺气边问道：“怎么了？安娜出什么事了？”
安德烈无力的摇摇头说道：“莉莉娅跑到那个中国人住的公寓去，她们买了一条鱼打算做晚饭，但那条鱼在水盆里死了。然后他们把抓来的一只野猫喂了自来水，这只猫很快也死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波丽娜又不是那些愚蠢的贵妇人，她手底下掌管着不少黑帮头目呢，但即便如此她也为这种疯狂所震惊，喃喃的说道：“难道这些人都是疯子吗？这样乱来，到时候怎么收场呢。他们还以为这是苏联时期么，现在就算是****也不敢这么干了。”
“我管他怎么收场！现在是我的女儿受到了威胁！”
安德烈的眼睛里涌起了地狱之火般的眼神，他发誓如果女儿受到了伤害，将不惜代价的与佩尔罗科夫决裂！安娜玩的那些小花招对安德烈一点用都没有，莫斯科分部不管干了什么都会给安德烈发一份备忘录，所以安娜的行为都在安德烈的控制之中。
他很欣慰的看到女儿坚守了一些底线，比如不可以夜不归宿，不可以在大庭广众下做伤风败俗的事等等。这样的变化让安德烈感到欣喜，所以他不介意让安娜再多玩一会儿，而且另外让他放心的是，最近佩尔罗科夫有示好的意图，似乎正在全力应付别的敌人。
有了这样的判断，安德烈认为佩尔罗科夫就是再疯狂也不会对安娜下手，所以他对安娜和李的接触持一种放任态度，但现在看起来他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
安德烈即便是在愤怒之中也能保持理性，没过几分钟，平静下来之后他想到也许是安娜来的太突然，导致佩尔罗科夫的人没有来得及收手。但这不是他要考虑的内容，成为远东寡头这么些年，安德烈很清楚一件事，大人物和小人物之间没有可比性，他无需考虑小人物的想法和苦衷。
因此，佩尔罗科夫必须停止行动，并且做出保证不再对安娜动手！至于佩尔罗科夫的手下会因此受到什么样的惩罚，那跟安德烈有什么关系呢。事实上安娜险些就中毒了，这是无法改变的，所以那些忠实执行了佩尔罗科夫指示的走狗也会被清理掉，这跟他们是否无辜一点关系也没有。
波丽娜知道情夫会怎么做，她犹豫了一阵，低声劝说道：“我们马上就要到了，这次晚宴是总统阁下特意为你们举办的，你不去是不行的。”
“我知道，我知道，但我必须警告佩尔罗科夫，那个混蛋不能这样肆无忌惮！”
“你可以向总统阁下抱怨一下，这比你出面找佩尔罗科夫要好得多。”
波丽娜的话让安德烈脸上生寒，他下意识想拒绝，但欲言又止，波丽娜知道这样做也许会在安德烈心里扎下一根刺，但她还是这么做了：“他们已经发现了水里有毒，你就算找到佩尔罗科夫也不能改变这一点，所以你应该为今后取得一个更好的态势做准备。”
安德烈转头看向这位险些成为他第二任妻子的情妇，他面无表情的反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无视莉莉娅的死活？这话是你该说的吗？”
波丽娜毫不示弱的看着情夫，脸上带着雍容的微笑：“你就算是恨我，我也要说，这都是为你好。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我比你更清楚，你不用担心我会犯那些低级错误。还有一点，你不是一直担心么，这次的事情可以借机看出那个中国人到底行不行，如果他处置失当，你可以借此机会让安娜跟他分开。”
安德烈没有说话，他扭过头看着外面的街景，心里面天人交战。波丽娜刚才说的其实很隐晦，但两人都懂得那是什么意思，她半正式的向安德烈表明她绝不会拿瓦西里当这样的牺牲品，但她还是坚持刚才的意见，而且她也认为安娜不会有什么事。
作为一个有权势的人，无时不刻都会面临着这样的选择，一边是自己的野心和事业，一边则是挚爱亲人。安德烈同意波丽娜的判断，这次下毒事件安娜可能不会受到什么伤害，但是一旦做出这样的选择就意味着安德烈选择了野心和事业。这一次可以牺牲女儿，下一次呢？
车窗防弹玻璃上映出一张阴沉的面孔，安德烈在心里叹了口气，高处不胜寒啊。
从许多年前开始，安德烈就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什么叫不进则退，他虽然痛恨那些借着苏联解体大发国难财的混蛋，但他何尝不是借着这样的机会崛起的呢。收买军官，倒卖军火，从东北倒买食物和商品，用军车走私，这么多事情做下来他的罪名足以将他枪毙很多次。
苏联解体后的物资短缺促成了走私犯的黄金年代，正是靠着这样的风潮安德烈才取得了第一桶金，随着他手里的金钱越来越多，能够控制的范围也就越来越大，相对应的也有越来越多的人靠着他生活。
随着安德烈接触的层级越来越高，他也感到自己越来越身不由己，钱是几辈子都花不完了，但是自由到底在哪？他现在已经多久没有好好的在草坪上晒太阳了，有多久没有自由自在的单人出门逛街了，有多久没有安安稳稳的睡个好觉了。如果他现在宣布放弃远东离开俄罗斯，恐怕活不过2个月，不光是俄罗斯政府会杀他，连美国和欧盟也不会放过他的。
中国的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虽然目前和****的私人关系很好，但他对上个世纪末产生的寡头们的态度大家都很清楚，以色列的那位和英国的那位现在还在试图组建反对派，真是既幼稚又可笑。如果真的有机会砍一刀，安德烈不认为****会放弃这个机会，他对这位总统戒心颇深但却不得不保持亲密关系。
在俄罗斯，如果商人不与政治相关，那你永远赚不到大钱，甚至会遭到竞争对手的无情打击。但如果商人觉得自己有足够的实力可以干涉政治走向，那他的下场只怕比上一种更惨。
除了政治因素，竞争对手也是麻烦之一，伊凡诺夫正在逐步收购西伯利亚的油气田，但他知道****的底线在何处，他能吃的部分已经不太多了，剩下的必须留给某些人。上位者就是这样控制他们这些亿万富豪的，就好像养着几条狗，都不能让它们吃的太饱，饿着点才能替主人看家护院。
最后一个不稳定因素就是下位者，没错，不要以为部下就不会构成威胁。安德烈很清楚，一旦自己哪天做错了某件事，比如踩了****的红线，那他的某个部下肯定会出来取代他。这无关忠诚与背叛，这就是俄罗斯的政商规则。因为那个部下也会处于和自己一样的窘境，他不出头自然有人替他做，所有人都是这部庞大机器的奴隶，没有人能例外。
安德烈也不羡慕****，虽然他看起来是俄罗斯的最高领导人，但是他也不可能有斯大林那样的威风，从苏联解体之后就再也不会有那样的人了。****照样不能搞一言堂，他的背后也有一部庞大的机器，它的名字叫做西罗维基。
****的成功得益于圣彼得堡帮，那伙人现在都身居高位，有了这样的刺激，西罗维基照样会发出自己的声音。目前俄罗斯很多关键位置都有西罗维基人出任官职，这既是一种奖赏，也是一种妥协，西罗维基是忠诚于****的，但是他们也会有自己的野心，想要获取权力或者金钱，没有人能例外。
在安德烈无边的思绪中，防弹车缓缓停在一处郊外别墅前，这是****的私人官邸，他曾在这里接待过来访的美国总统小布什，还请这位牛仔总统品尝了传统的俄罗斯美食。现在这处别墅灯火通明，有将近一个营的特工和士兵保护着这里的安全，即将举办的晚宴会聚集全国一百多名富豪，这些来自天南地北的有钱人今天都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再次向****表示效忠之意。
下车的时候，波丽娜扶着安德烈的手，她紧紧的拉住想松手的男人，轻声提醒道：“别忘了我刚才说的，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是啊，最后的机会。
安德烈不快的放开波丽娜的小手，他知道自己没法拒绝这个提议，这让他尤其痛恨自己。闪光灯亮起，经过筛选的记者们按动快门，将一个个衣冠楚楚的富豪们拍下来，这将是明天的头版。
安德烈已经看到了先到的几位富豪，他认得的就有铝业大亨西缅廖夫、房地产大亨图拉诺夫和石油大亨阿布拉莫维奇，这三人互相之间都认识，但却站的远远的，西缅廖夫和图拉诺夫隐隐把阿布排除在圈外。
台阶上站着今天的主人，俄罗斯联邦总统****，他身边是他的夫人柳德米拉，至于他的女儿今天不会出席，所以安德烈也没带瓦西里来。
看到安德烈出现，****向他挥动了手臂，波丽娜挽着安德烈的胳膊，轻轻的捏了一把。
是时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