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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阳光与阴影

沙漠的太阳好像升起来的特别早。

它是温暖的象征,希望的代表。这里,多少个寂寞寒冷的夜,因为有太阳,沙漠里,人们的孤独与恐惧才得以消减。

天边,同样寂寞的旅人正骑着骆驼漫步在新的征程上,远远望去,一人一驼,好像很悠闲,因为他们又度过了一个寒冷未知的夜。

哈密城的人们习惯早起,因为他们会在清晨太阳升起的时候去等待这一生中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水。

城门开了,运水的卫兵成群结队的进了城,哈密的百姓已拿好器皿在城门边等待着。水对他们来说甚至比神都要重要,水是生命,没有生命又哪里来的神?

这里的百姓一旦见到运水的车便会满心欢喜,他们笑着,那开心的模样也许连他们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到。而他们更想不到的是,今天他们已经躲过了一场浩劫。

奄克孛剌起的一样很早,但他昨夜并没有睡好,因为他既担心又害怕,他担心轩辕由淼只身犯险,又害怕轩辕由淼对于邪教下毒的预言是否应验。其实他本就可以自己去应验,他只需等一个消息,百姓喝过水之后是否有人感到不适,或者有人因此丧命。现在,他只求轩辕由淼可以成功。他起身穿好衣冠,推开房门,清晨的沙漠,空气是如此的干净,每一次呼吸对他来说就像是一次洗礼,他爱这片土地,生他养他的土地,虽然贫瘠,虽然艰苦,但他却数十年如一日的用鲜血来捍卫它。这时,一个侍者走了过来,并为他奉上了一碗水,侍者道;“都督,请用,这是卫队刚取回来的。”平日里奄克孛剌都会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但他此刻似乎有些犹豫,因为他不知道在他饮过这杯清泉之后,自己会不会就此倒下,他道:“城里的百姓都领到水了?”侍者道:“卫队正在城门口派发。”他又道:“有人饮过么?”侍者答:“有些人自然会见到水就喝下去了。”他又问:“可有人不舒服或是......”侍者道:“都督您这是什么意思?”他又望了一眼那碗中的清泉,清澈见底,沙漠里,如此清澈的泉水,有时候哪怕只是看一眼,都会觉得沁人心脾,他道:“你喝过了么?”侍者道:“还没有,府上一接到新取的泉水,我们就给都督送来了。”奄克孛剌还在犹豫,数年的太平也许将他的血性磨去了些,想当年,他征战于此,无惧生死,何等英雄,如今却因为一碗不知道是否有毒的泉水而犹豫不决起来,他甚至有些看不起现在的自己。侍者看着奄克孛剌紧盯这碗水的怪异目光心中生奇,他道:“都督您难道不舒服?”奄克孛剌道:“我......”“都督放心喝下便是。”一个声音忽然从庭院的另一旁传来,奄克孛剌闻声望去,只见木龙承蹦蹦跳跳的正笑着走过来,奄克孛剌道:“哦,是木公子啊,你起的也很早。”此时,木龙承已走到他身前,道:“不早不早,咱俩起的都算晚啦。”话音刚落,就见他一伸手便将那本是献给奄克孛剌喝的泉水一饮而尽,而当那侍者反应过来了的时候,他手里的盘子却只剩下了个空碗。木龙承抹了抹嘴,道:“啊,清爽清爽,在中原可喝不到这样特别的泉水呢。”奄克孛剌的眼睛瞪的老大,他吃惊的望着木龙承,并不是因为他的手快,而是因为他将这碗不知是否有毒的泉水一饮而尽,他道:“木公子难道你不怕?”木龙承笑着道:“怕?怕什么,我自打生下来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他又坏笑着望着奄克孛剌道:“再说了,这水里根本就没有毒。”奄克孛剌道:“你怎么敢确定?”木龙承道:“因为算上这碗,我已经喝了两碗了,我都还没把命丢了,不过真是意犹未尽啊,我说大老爷,你怎么就这么抠门呢?就让下人送一碗水来,这本来就天干物燥的,我想多要一点,可我又不会说你那关西话,唉,这才只好来找你喽。”奄克孛剌心里忽然松了一口气,但他的脸上却看起来镇定的很,他很庆幸,至少今天不会有人中毒了。他道:“木公子善安勿躁,稍后用早饭时,我自会吩咐下人为你多准备些的。”木龙承笑道:“不错不错,做官做的像你这般明眼的,这世上恐怕不多了呢。”奄克孛剌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只笑了笑,他笑得很释然。他道:“我看木公子不妨就随我去膳堂吃早饭吧,我顺便吩咐下人去请詹大人与裘大人。”木龙承摇摇头道:“甭费劲儿了,带我去就得了,他们吃不着。”奄克孛剌惊道;“这又是为何?!莫非他们有什么不测?!”木龙承忽然大笑起来,他又尽力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又道:“刚说你明白,这又糊涂了,那几个人本事大了去了,你就算把他们丢到沙漠里三天三夜不给吃不给喝他们照样能活得很好。方才我说咱俩起的算晚了,意思就是他们起的比我们早多了。”奄克孛剌心中又捏了一把汗,他忽然感觉这个木龙承实在有些顽皮,他到:“他们为何起的那么早?”木龙承道:“盯梢去了呗,锦衣卫的看家本事之意,故意现在定是一些人在城墙上,一些人在人群中,而又会有一些人被派到城外四周巡视,不过你放心,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他们会一边解决,一边第一时间来向你告知的。”奄克孛剌道:“早有耳闻锦衣卫侦查巡捕,武艺超群,没想到他们果真是如此。”木龙承道:“嘿,直接听命于皇帝,没点真本事还怎么当的起这份差?”奄克孛剌笑道:“哈哈,木公子讲的是,可惜两位大人无福消受我府上的早饭了,木公子,这边请。”说罢,奄克孛剌便做了个“请”的手势,木龙承笑着道:“嘿嘿,我平日不爱客套,但我还是想说一句恭敬不如从命。”两人相视一笑,便又那侍者引路往膳堂而去,那侍者依旧一脸不解,因为他到现在也想不通,与自己的主子谈笑风生的中原人是如何将那碗从自己眼前取走并喝光又放回去的。

三人正走着,忽然听得身后有人用关西话喊道:“都督,有急报,有急报!!”奄克孛剌与木龙承闻声回头,只见一个都督府上的卫兵正气喘吁吁的从不远处跑了过来,他的手里竟然还攥着六封信。这时,卫兵已跑到奄克孛剌身前,只见他单膝跪地,双手将这些信件呈在了奄克孛剌眼前,他又用关西话道:“禀告都督,关西六卫的急报!今日清晨送到咱们府上的!”奄克孛剌没有讲话,他立刻将拿起一份信,他熟练的将那羊皮信封拆开,并扫视着新的内容,忽然,他的脸色变得很惨白,这种面色就连一旁的木龙承都觉得不可思议,但木龙承却清楚的感受到了气氛的紧张,他问道:“他说什么?信上又在说什么?”奄克孛剌用略带颤抖的声音道:“安定卫急报,几日前,城中开始有百姓感觉不适,浑身无力,几近昏厥,并且查不出原由,军中亦有人身体开始不适,与城内百姓症状无异......”说到这他并没有再说下去,他喃喃的道:“邪教还是比我们抢先了一步......”木龙承也忽然严肃了起来,他望着那卫兵手中剩下的另外五封信,道:“那么这些信必定也都是来自其他城卫的,我想,内容也不会有太大差别。”奄克孛剌道:“不错,一定是......真是苍天无眼.......”木龙承道:“都督何必如此,至少哈密安然无恙。”奄克孛剌道:“但这是为何?邪教已在那关西六卫的水源里下了毒,可为何偏偏略过我哈密?”木龙承刚要讲话,可只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帮他回答了这个他也想不通的问题。

“因为下毒的人在下毒之前就被我制服了。”

奄克孛剌循声望去,只见一人从斜对面的屋檐上飞身跃下,他的面色稍微有些憔悴,胸口的衣衫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撕破了似的。他快步走到奄克孛剌与木龙承身前,而那卫兵与侍者则已被惊呆,他们不解为什么中原人无论何时何地总可以飞檐走壁,神出鬼没的。“雩哥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木龙承欣喜的脱口而出,不过转瞬间他的面色就变得稍微凝重了些,他又道:“怎么你受伤了?”来人自然是轩辕由淼,伤虽是小事,但毕竟他一夜未眠,可他却做了一件好事。轩辕由淼淡淡一笑,道:“小伤而已。”奄克孛剌只觉得意外,昨夜他本以为轩辕由淼要只身前往西里乌斯城探查,这才给了他详细的地图,可只是一夜过去而已,轩辕由淼又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关西六卫已被邪教投毒,一切都太突然了......奄克孛剌定了定神,道:“轩辕兄弟,你不是去了西里乌斯城?”轩辕由淼道:“我本要去,可一出哈密城就发生了点小状况,不过如今已全部解决了,西里乌斯城我也无需亲自去跑一趟了。”奄克孛剌皱着眉道:“小状况?你头先说的来我哈密下毒的人已被你制服,这又是怎么回事?”轩辕由淼道:“我自会向都督解释,不过您还是先带我们一同去吃些早饭吧,我这兄弟都饿坏了。”说完,他看着木龙承那一脸不耐烦的神色,奄克孛剌道:“好,那这边请。”

膳堂。

桌上是鲜嫩的烤羊肉,清爽的泉水,甘甜的羊奶。

木龙承吃得津津有味,他只觉得过瘾,出来这些天,从未吃过如此丰盛的早饭,尽管比不上家里厨子做的,但他还是觉得过瘾。奄克孛剌似乎没什么心情,他显得很焦急,他道:“轩辕兄弟,关西余下的六卫已被那邪教投了毒,六卫的百姓军民都已有了中毒的症状,而我哈密却安然无事......”说到这,他却一说不出什么了,轩辕由淼道:“方才我已全部听到,但请都督放心,这解药已在我手中。”奄克孛剌道:“什么?当真?!”轩辕由淼道:“六颗解药,已全在我手中,只要都督遣人送到其余的六卫,将其投入各地水源之中,再让百姓们饮下即可。”本在吃喝的木龙承忽然抬起头道:“人家前脚投了毒,你用一晚上就拿到了解药,这算什么?”轩辕由淼道:“我运气好而已。”木龙承没有说话,继续咬着那羊肉。轩辕由淼从怀中掏出六个小布包,道:“这六个包里分别装了一颗解药。”他顿了顿,又道:“那毒药药性极强,如果一个人单服此药,瞬间便可毙命,但这解药药性更强,一颗化于水中便可救不止百人千人。”只见轩辕由淼身边的侍者将六个布包呈到了奄克孛剌面前,他看了看,道:“我先谢过轩辕兄弟,事不宜迟,我今日便遣人分送至六卫。”轩辕由淼道:“都督派人送过去自然好,可寻常士兵恐怕担不起这重任,因为邪教虽时都可能截药杀人。”奄克孛剌道:“那么你的意思呢?”轩辕由淼道:“恐怕要动用你府上的精兵,并且分出来的六支队伍中间务必要穿插着随我们一道来的锦衣卫以防不测。”奄克孛剌道:“这自然是没问题,但锦衣卫虽然武艺超群,但来人不过几十个,此事非同小可,事关千万人性命,锦衣卫的人手似乎太少了。”轩辕由淼道:“都督放心,今日便会有神兵天降。”奄克孛剌道:“哦?神兵天降?你的意思是?”轩辕由淼道:“我早已差人通知了留守沙洲卫的锦衣卫大队人马前来,想必今日就会赶到。”奄克孛剌道:“什么?!锦衣卫竟还有人马未到?”轩辕由淼道:“不错,因为真正的对决,现在才刚刚开始。如果一开始我便带着所有人一同到此,那么今天能够剩下的锦衣卫也就只有几十人了,倘若真的放生这种状况,我就算死,也对不起皇上了。”奄克孛剌心道:“难怪皇上会用这样一个人,不过他一个中原人,能知道我的事迹,我就该猜到他的与众不同......”木龙承忽然打了个饱嗝,一脸满足的道:“哎呀,饱了,京城哪吃得到这么好的羊肉啊。”轩辕由淼笑着道:“那等这事儿过去,你自己留在这如何?这样天天你都吃得到这些好东西。”木龙承摇着头道:“好是好,但是哪都比不上家好呀,我保证过后我是第一个回京城的。”轩辕由淼笑了笑,但他心里却是暗淡的,他问自己,家,我能回得去么?木龙承道:“雩哥,我很好奇,这才一晚上,你是怎么弄到这些解药的?还有你说给咱这下毒的人被你制服了?这些到底是怎么回事?”奄克孛剌也道:“是了,轩辕兄弟一夜之间便将投毒之事查明解决,这我也很好奇你是如何办到的。”

其实轩辕由淼也为自己昨夜的经历感到惊奇,是他自己运气好,他救了一个要来杀他的人,让一个没有“心”的人变得有心,而且又从他口中得知了所有他想知道的一切,这也许比戏里故事还奇妙。

轩辕由淼只淡淡的道了八个字:“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奄克孛剌似乎没有听懂他的话,而木龙承,他瞬间就明白了自己这个结拜哥哥的意思,人生本就是一场奇妙的旅程,种种发生的事情,你何必去在意原因与结果?我们很多时候只配做命运的感叹者,就像木龙承自己也一样,他想都没想到会在今年又遇到这个儿时莫名其妙失踪的结拜哥哥。

木龙承笑嘻嘻的对着奄克孛剌道:“都督老爷,您就甭想了,前因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已取得了救人的法子。”奄克孛剌尴尬一笑,他只觉得无奈,仅仅一个早上而已,他的情绪已像是那群山万壑一般起伏了不知道多少次了。轩辕由淼道:“马大哥是否已经出城接应李大人他们?”木龙承道:“当然啦,昨夜,你前脚走出一会儿,他就回去准备去了,我想他从前干那行的时候都没这么勤快过呢。”轩辕由淼道:“诶,怎么又提他以前的事儿,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至少他现在做的事非但没有一点违背道德而且还称得上侠义,你总要给人机会去改正从前的错误。”木龙承笑道:“嗨,还就是雩哥你这心宽,换了我,我还真就可能一辈子瞧不起他呢。”轩辕由淼道:“那我交代给你的事情呢?”木龙承眼珠子一转,笑道:“嘿嘿,我肯定比那马地卓要勤快了。”轩辕由淼道:“那他们可有什么异动么?”木龙承道:“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你昨夜担心詹义那伙儿擅自行动,我便定决定去盯着,可人他只是呆在房里睡的稍微晚些。”“那裘大人呢?”轩辕由淼又问。“那个暴脾气回去就睡了,呼噜声隔着屋顶都听得见,死猪一样。”木龙承打趣道。轩辕由淼道:“很好,那今天一早呢?”木龙承道:“他们很早便集合之后分了几队出去了,有的去了城楼,有个去了城门,有的则在民居间徘徊。有一队则出了城......”“不对!”木龙承忽然惊呼,奄克孛剌也因他的惊呼感到奇怪,轩辕由淼道:“哪里不对?”木龙承道:“今天一早,我谁都看见了,就是没见到詹义!”奄克孛剌道:“你是怕詹大人会有不测?!”轩辕由淼的脑中忽然寒光一闪,他道:“有不测的恐怕另有其人。”木龙承道:“难道是?”轩辕由淼道;“马大哥有危险了!”他欲要起身,可这时,门外一个卫兵小跑进来,对奄克孛剌道:“都督,前几日来的那个锦衣卫长官带着又一大批中原官兵人马欲要进城,是否放行?”奄克孛剌喜道:“一定是锦衣卫的援军到了,我关西有救了,这说不定就是詹大人一早出城的原因呢,快快放行,我稍后亲自去迎接。”接着他又对轩辕由淼和木龙承道:“二位稍后随我来即可。”说着,他离开自己的座位便走出了膳堂外。轩辕由淼的神色忽然凝重,木龙承道:“雩哥,詹义怎么会......”轩辕由淼道:“我似乎少算了一步。”木龙承道:“少算了什么?”轩辕由淼起身道:“詹义能做到这个位置,靠的可不止是比人晚睡一点而已。”木龙承道:“你的意思是,他始终对马地卓的事儿耿耿于怀?”两人同时向膳堂外走去,轩辕由淼道:“何止如此,他始终对马大哥有所顾忌,他杀了马大哥的几个弟兄,马大哥又无奈与我们一道同行,但他却视詹义为仇人,詹义恐他对自己不利,一兵一匪,也许他早就决定要对马大哥下手了。”木龙承道:“那么昨夜他并没有睡而是悄悄跟着马地卓出了城,今早不见他人影,但却又一队锦衣卫也出了城,难道就是为了去对他下手吗。”轩辕由淼道:“这当然很有可能,况且李大人又要听命于詹义,这么一来,马大哥真的就是凶多吉少了。”木龙承道:“都怪我,昨夜没有盯紧了这个詹义。”轩辕由淼道:“这并不怪你,怪只怪詹义这个人小人之心太重。先跟着都督出去看看吧,至少李大人一行已经安全抵达这里。”木龙承道:“雩哥你想查的都已查清了么?”轩辕由淼道:“我都说我运气好了,对决就在眼前,走吧。”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很温暖,也很刺眼。但太阳的光和热即使再强,也有它所无法触及的地方,因为有光的地方就会有阴影,这是太阳的无奈,也是世人的无奈。

锦衣卫是直接听命于天子的队伍,他们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是一副高人一等的嘴脸。在中原是这样,在关西更是这样。

他们甚至觉得这片甘愿臣服于大明的地方还是一块不堪入目的蛮夷之地。此刻,他们没有一个人不是昂首阔步,藐视一切的模样。

在中原当差不知多少个寒暑,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能够体会这高人一等的感觉么?每个人都很满足。

詹义显得更为满足。他仿佛无视一切的走在大队人马的最前头,李勋辅紧紧跟在他身后,而在他们右边,人们却看到两个锦衣卫搀扶着马地卓,他看起来很虚弱,脸上失去了昔日西北汉子的血色。还有,他的右手掌不见了,人们也只看到他右手腕上透着血迹的白布。

哈密城的百姓并不知道这些人来的目的,但在他们眼中,不知从何时开始汉人就如同神一样,至少给了他们一个可以依靠的国,因为有国才有家。百姓们只是跟锦衣卫保持着相当的距离观望着,他们一个个都是身形健硕,腰胯长刀,身上穿着他们这辈子都不曾见过的料子所制的衣裳。奄克孛剌与随从卫兵们也已从街的另一端走了过来,他的左右自然还有轩辕由淼与木龙承。二人早已远远的望见了马地卓,木龙承悄声道:“他看起来很虚弱,似乎受伤了......”轩辕由淼道:“他的右手掌没了。”木龙承听罢,再仔细一看,果然,只有白布,渗着血的白布。两对人马就这样在这座城里相遇,奄克孛剌先前写在脸上的阴霾如今已经一扫而光,阳光洒在他的脸上,而他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他拱手道:“詹大人来的太及时了,我代百姓先谢过大人。”

轩辕由淼微笑着望着詹义。

微笑,多年以来已成为他的习惯,笑比哭好,至少脸上不会有泪水。

可他的目光却已像一把锋利的宝剑直指詹义,而詹义他第一时间也并没有感受到奄克孛剌的谢意,他只感受到了一股寒意。詹义瞥了轩辕由淼一眼,他的目光转的很快,接着他拱手回礼道:“哪里,都督严重了,我锦衣卫三营联合出动,就是为了再保关西一次太平。”“出手伤人也算保太平?”木龙承忽然道。他的目光正投向马地卓,他看得出,除了右手,他的身上绝对还受了其他的重伤。这时马地卓本想要说什么,可他似乎已经没有了力气,他欲言又止。他站都已经站不稳了。詹义只是用余光扫了一眼马地卓,接着他笑着,那笑就像是挤出来的一样,道:“木公子何出此言呢?我见马......马兄弟天明前独自一人出城,他又是二位的朋友,我生怕他出什么闪失,所以我便跟了出去,一来确保他的安全,而来与李大人以及我那三营的弟兄们会和,我见到他时......他已是伤痕累累了,幸好我们及时救治不然他恐有性命之忧呀。”木龙承“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但是他的右脚已经聚满了内力,轩辕由淼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轻轻的摇了摇头。木龙承心领神会,毕竟在这种场合下,谁动粗都只会乱上加乱。轩辕由淼见木龙承压住了性子,便回头对詹义道:“那我们真应该多谢詹大人厚爱了。”说着他阔步走了过去要将马地卓搀扶回来,而原本搀扶着马地卓的两个锦衣卫却是不知所措,他们一齐望向詹义,詹义微微一点头,示意他们松手放人,轩辕由淼这才接手,他搀扶着马地卓,缓缓向回走去,他道:“马大哥你受苦了。”马地卓轻声的道:“恩公......”他只道了声“恩公”便在没有力气说话了,他几近晕厥,撑到现在就是为了能再见到轩辕由淼这个朋友。轩辕由淼道:“回去再说,你莫要多言。”接着只见轩辕由淼的手已贴在他的背心为他输送些内力,以缓和伤痛。奄克孛剌则是一脸惊讶,道:“怎么马兄弟不是与詹大人一同前去接应的吗?”木龙承道:“本来!......”“本来就是如此,但两人出城的时间有异,谁知道马大哥中途遇险,这才......这才造成如此局面。”轩辕由淼打断了木龙承的话。木龙承不由得深深的叹了一声,又道:“本就是如此......但是伤他的人不得好死。”詹义听罢,脸上只是挂着那常见的冷笑。这时,李勋辅欲要说什么,却被詹义的一个手势给制止了,詹义道:“既然我锦衣卫大队人马已经到齐,那不如就快些安顿好,我们也好回都督府商议下一步该如何,不知都督的意思呢?”奄克孛剌道:“事不宜迟,诸位这边请,哦,我会再安排两个人照看马兄弟的。”只听奄克孛剌一声令下,两边迅速整齐的散开到两旁为锦衣卫的人马让路,奄克孛剌则在前方为他们引路,一行人又再次向都督府前行。路上,詹义似乎并不想说一句话,他的表情很不自然,像是在生气,又像是在高兴。李勋辅道:“轩辕兄弟别来无恙吧?”轩辕由淼道:“一如既往,好坏参半。”

烛光。火焰。

烛光与火焰和这四周的黑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对比就好像是一种无声的对抗,而这对抗不知道已经持续了几千年。

可白天的沙漠哪里来的黑暗,又有谁用得着烛火?

有些人是不喜欢看见阳光的,尽管沙漠中的阳光让你根本无法躲藏,但他们总想得到办法去到一个没有阳光的地方。

一张宝座,伴着烛光。

烛光微微的摇曳,但这里并没有风,也无阳光,甚至没有一丝生气。

你看不清四周的情形,你只能在那摇曳的烛光的映射下,看见那镶满宝石的宝座和那通往宝座的石阶,石阶上铺着的是精美的波斯毯,那颜色却难以分辨,当然宝座是给人坐的。

宝座上正坐着一个人。但他并不像人。皮甲,皮靴,手套,斗篷,还有一副像是野兽又像是恶魔的面具,你似乎看不到他的一寸皮肤。

每个地方都有神话,神话里也都有恶魔,也正因为恶魔的存在,神才是神。

这副面具的样子就像是多个神话里所描述的恶魔神态的结合,只要看过就会很长一段时间活在恐惧的阴影里。

他所面对的正是前方的黑暗,那黑暗就像是无尽的一般,一直延伸,延伸到你无法寻找到光明,那黑暗甚至会泯灭了你心中对光的渴望。人在黑暗中生活的够久,说不定就会不再想要寻找光明。

坐在宝座上的人,面具下的眼中却映着烛光,你只可以看到他的眼睛,死神一样的双眼,燃烧着像是地狱里的火焰,这火焰仿佛可以燃尽世上的一切,使万物消融,臣服。

宝座上的人并没有动,他的呼吸是极其沉稳的,似乎根本听不出间隔。烛光,随着他呼吸的节奏摇曳着,在无尽的黑暗里闪动着。

“拜见圣王。”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他说的虽然是汉语,但是口音却很奇怪。

没有人回应。

那声音接着道:“他们已经在哈密卫会合了,除哈密以外,被派去其余六卫投毒的教众均已返回。”

“阴伶呢?”一个像是从更深处的黑暗传来的声音反问道,这声音很怪,你分不清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人还是鬼。

第一个声音回答:“阴伶......阴灵已经不知去向。”

“什么?!”一声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怒吼响彻了这片黑暗,烛火在这声怒吼下猛地想两边倾斜,但它们并没有因此熄灭。

“啊......圣王息怒。”那声音道。“既然大明的人已经到了哈密,这就说明阴伶失手了。”被称作圣王的人又变得很平静。“看起来,是这样,不过这很让人难以置信,以他的武功输的几率可以说是小到难以估计。”那声音道。

“有一种东西叫做意外。”

“我在想他是与谁交手落败的。”

“至少不会是任何一个锦衣卫。”

“属下不明白。”

“任他锦衣卫武功再高,可不出二十招,也绝对会死在阴伶爪下。”

“那便是那日与我交手的那一个了,或者是被毒牙毒伤的那一个。”

“一定是。”

“那究竟是哪一个?”

“你尽可以去猜。”

“与我交手的那一个年纪轻些的功夫似乎已不在我之下,而另一个......”

“另一个又如何?”

“另一个当时已被毒牙毒伤,可寻常人中了他的镖只会浑身肿胀淤血很快的死去,可那个人连中数镖都只是内息紊乱了些而已,可见此人非同小可。”

“他的能耐远超过你的想象,只是他一路都在忍耐而已。”

“哦?但他的年纪似乎看起来也并不是很大。”

“如果靠年纪来判断一个人的能耐的话,那岂非我早已死在你的手上千次万次了?”

那声音忽然怯懦了几分,道:“属下不敢......”

“你也许只是嘴上和身上不敢而已,你的心却不知道已经想过无数次了吧。”

那声音道:“圣王对属下恩重如山,有再造之恩,属下岂敢心存妄念......”

“哼......我想用不了多久那个人便会带着重兵到这里了。”

“谁?”

“你口中那个非同小可的人。”

“那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如何应对?即便他找到了西里乌斯城,可他也找不到你我以及教众所在的地方。”

“不错,他费尽心思想问出我圣教总坛所在,可毒牙也只说了一个天狼城而已。”

“所以,如今最好的办法便是静静的等着他们来,最后只是一个瓮中捉鳖的游戏而已。”

“瓮中捉鳖?属下不懂这个词的意思......”

“废物,我教你们每一个人都学了汉语,只有你最不中用,有些东西总也记不住。也罢,你汉语说成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是难得,我也不怪你。”“谢圣王。”

“既然六卫的水源已经被下了毒,那么现在这些人也一定都中毒了,毒被水分散,虽不至死,但却可以让大部分人失去行动的能力,任他各个城卫再兵强马壮,也敌不过我这毒药,待搅了那班不自量的锦衣卫之后,再攻下哈密,届时关西已如无人之境,我教尽可联络亦力把里出兵,染指关西,东侵大明便指日可待了。”“圣王英明。”

“吩咐所有教众,按原本的计划进行便可。”

“阴伶又如何呢?”

“他,他如果被那个杀了,那也不算遗憾,但如果他未死,那总有一天他会在他胸前再添一刀,不过这一刀却能让他再也站不起来。”

“是否需要派人去找?”

“你尽管派人去吧,他没死的话你派去的人一样也回不来。”

“可是......”

“可是什么?”

“对付那些人,阴伶的作用至关重要。”

“看来我需要好好解释什么是瓮中捉鳖来给你听了。”“属下......”

“他们到了城中,不见一人便会去寻找,出神之时便会被我们击毙,他们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不会有,懂了吗?!”

烛光又被他的声音震的向不同的方向倾斜了。

“属下明白。”黑暗中的声音已尽是恐惧,但对他来说圣王似乎比最令人生畏的黑暗还要恐怖三分。圣王又瞬间变得极为平静,他继续用着他那难以分辨的声音道:“你下去吧,吩咐所有人准备妥当,我预感,对决似乎不远了。”“是。”

这一声“是”仿佛是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一样,这片黑暗又恢复了原本的死寂。

烛光闪动,黑暗无尽,他的面具依旧可怖,就像阴间的邪神稳坐在流着鲜血的王座上一般嗜血的神情。

面具始终是面具,面具上的情绪只是内心真实的遮掩,此刻,面具下传来一声叹息,他的声音变了,无奈,惋惜,失望,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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