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黑了下来。原本村人爱去的海滩,现在已经没人敢去了,晚上众人都躲在家里。而今晚,不少人都去了村长家,风雨欲来啊!音问的娘亲已经能预感到会发生什么了,可她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又能如何呢?能做的,只是抱着音问,默默流泪。
几滴眼泪滑落,有些咸涩,“娘,你这么苦了?是不是毛毛做错了什么,惹的娘不高兴了!毛毛知道错了,娘你不要哭好吗?毛毛好害怕呀?”
妇人紧紧的将音问搂在怀里,“毛毛不怕啊,娘不哭,不哭!”泪水却是止不住滑落。
外面嘈杂声响起,他们已经来了。屋外火光灼灼,渔老大拿着刀,身后几十个汉子拿着火把、棍棒,和绳索。“砰”的一声,一脚踹开房门,渔老大带着两个汉子闯了进来。看着这对依偎相泣的母女,有那么一瞬间,他竟有些下不去手。但事到如今,他已经做了恶人了。一旦开始,就不是他想停下就能停下的了。“妹子,把毛毛叫出来。”
音问的娘亲把音问抱的更紧了,抬起头喊道,“你休想,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她的声音很大,屋外的人也听见了,一些人当即喊道,“包庇妖魔,杀了她,杀了她!”…………
“把妖魔带走!”渔老大沉声道。两个汉子一声狞笑,冲了上去。但妇人拼死抵抗,两个汉子又不想搞出人命,一时间经是分不开。“算了!都带走,就算是让当娘的在陪孩子一晚!”
情绪是会传染的,当渔老大拖拽二人出来时,外面多数人都在喊着,“杀了她,杀了她!”
“安静,”渔老大一声大吼,暂时镇下了众人,“妖物每逢夜里出现,所以,要杀妖魔,应该在白天。明天一早,执行火刑!”
火光灼灼,照亮了道路。妇人紧紧抱着音问,不敢松手,两个大汉拖拽着她往前走着,一直到村外的一个小屋前。屋子四面墙都是石头的,门也是铁的,异常结实。四面墙上唯一个窗户,也被钉上了。这个屋子,就是用来关押灾星、妖魔的!
亲眼看着音问她们被关进去,锁好,众人方才离去。原本还有个汉子留了下来,跟渔老大一起守着,但也被他打发回去了。
坐在屋外,四下里已再无一人,他不再有阴郁冷厉,有的只是一种悲凉。“为什么,又一次让我经历!美好的,都终将毁灭吗?”或许他没有表现出来过,但在他心里认为,音问是最纯真善良的孩子了。
他解下腰间的葫芦,饮了两口,辛辣的酒液入喉,他更加茫然了。是有人去找过村长,但更多的人找的却是他!
今夜难得有月光洒下,“柳烟,你恨我吗?”在一切已成定局后,他,开始痛了。
月光沿着缝隙淌入,为屋内带了些光亮。音问趴在娘亲怀中,哭泣道,“娘,都是毛毛不好,都是毛毛的错,毛毛不该不听话…………”
“不,不怪毛毛。”妇人流泪到。
“毛毛好怕,我们会死吗?“
“不会的,一定不会!”
…………
屋中的声音,渔老大都听到了,可他又能如何,只能再次灌一口酒。十五年前的事,不应该再重演了。
那是一个夜晚,下着雨。但是的他,还不是渔老大,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渔夫。屋中的哭泣声很小。可任由雨声再大,也无法将其掩盖。每一声抽泣都响在他耳边,每一滴泪水都打在他心头。屋中关着的,是村中的灾星、妖魔;也是他唯一喜欢的姑娘,柳烟。
第一次见她,是在海上。那一次渔网很沉,渔夫们都高兴地猜着捞到了什么大鱼,但捞上来的,却是一个被淹的半死不活的姑娘。众人都说这是不吉利的,但还是救了回来。在众人的推脱之下,那姑娘住在了他家。她不算很漂亮,但从衣服来看应该是个有钱人家。她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他为她取了个名字,叫柳烟。
柳烟很善良,又很体贴。为他洗衣服,照顾母亲…………
渐渐地,村里人也接受了柳烟,而他,更是喜欢上了她。可两个多月后,村子里突然开始死人了。死相都极为可怕,如干尸一般。十几天下来,一连死去了七八人。村里谣言四起,而柳烟,因为她的来历,被认定为灾星、妖魔。
那一晚,平日滴酒不沾的他,第一次喝酒。他不记得喝了多少,只记得脚步很急,雨很大。他拉着柳烟一直跑。他砸开了锁链,不去管那些谣言。他只想救她。
那一晚,又有一个女孩死去。事实又一次的告诉他,他错了。又一口酒液入喉,看着天空的明月,他一声叹息。
清晨不期而至,祭天台,这个神音村最黑暗的地方,此时却围满了人。此处近海,潮起潮落便会冲刷至此,将一切污秽洗去。污秽,那些柴草灰烬和骨灰的混合物。
一个两米多高的石柱立着,下面早已堆好了许多柴草,为了助燃还泼了油。天空依旧阴沉着,此情此景,和当年一摸一样。一夜未眠,渔老大的眼中满是血丝。就是这个地方,当年的村长厉声斥责着他,更是逼着他亲手将柳烟送上了祭天台。
两个汉子驾着音问走向石柱,“停下,”他红着眼睛到,“让我来送她,最后一程。”铁链将音问的手脚绑在石柱上,尽管她全身颤抖着,却没有哭,只是目光冷冷的扫过众人,有怜悯的,有狂热的,而更多的,则是麻木。
“烧死她,烧死她。”…………起初是一个人,最终变成了大多数。渔老大红着眼睛,大喊到,“烧。”几个火把扔了进去。火,烧了起来。他的视野,模糊了,仿佛再次看到了柳烟在烈火中的挣扎,再次听到那一声声凄厉的哀嚎。对着柳烟,他跪了下来,现在,他同样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