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门口的紫檀,果然看见了四贝勒的身影。紫檀与伊三泰急忙给贝勒爷请安。四贝勒站在院子里,也是皱着眉头看着周围光秃秃的院子。然后沉吟了下,才转头问着伊通阿:
“这是怎么?”伊通阿立即尴尬的看了贝勒爷一眼,然后便转过脸瞪了伊三泰一眼,方说道:
“回爷的话,这都是三泰在这里瞎捯饬,伤了院子的树木。”这话说的很是尴尬,毕竟怎么个捣鼓法能将院子院子里一点花草都没有。贝勒爷也只是皱着眉头不说话,毕竟这里不是自己院子,所以贝勒爷便站立在那里。
紫檀忙抬步走到贝勒爷的身边,然后看了贝勒爷不明的神情一眼,说道:
“爷进屋子坐会吧。院子里太吵。怕扰着爷清静。”贝勒爷也不多言,点点头就直接走向了伊三泰的屋子。紫檀担忧的看了伊通阿一眼,便看到伊通阿放心的点了点头,示意紫檀赶紧跟上。紫檀这才追着贝勒爷的步子走去。
几个人进到屋子里,除了贝勒爷本人以外,其余皆是尴尬的不行。尤其是伊三泰,孩子年龄本来就不大,贝勒爷自进了院子就一直冷着脸,难免会拘束一点。更何况是贝勒爷进到屋子里,更是脸色沉了下来,这让伊三泰觉得马上就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果然,贝勒爷进到屋子里,看了周围的摆设,内心也是抑郁的不行,这个钮祜禄府真是个拎不清的,怎么能在小孩的房间里放这么多古董字画呢。于是贝勒爷强压下心头的怒火问道:
“这屋子是怎么回事?”紫檀一听,心里就暗道要坏事。这是贝勒爷生气的征兆啊。于是赶紧看向伊通阿,示意伊通阿赶紧解释。伊通阿接收到自家妹妹的眼神,也是领会到其中的意思。毕竟在贝勒爷身边两年多,这个可不是瞎混的,贝勒爷的脾气习性什么的也算是了解。伊通阿也是知道贝勒爷这是生气了。只是不方便说而已。于是急忙解释道:
“爷,这些都是三泰自己在琉璃厂淘换来的。我也是不懂这些。看着三泰也没花多少银钱,所以也就由着他。想着这要是假了,就权当是给三泰过过眼劲。”伊通阿的这番话,听到贝勒爷的耳朵里,那可是属于火上加油的。
“混闹。”贝勒爷立即提高了声音。看了伊三泰哆嗦了一下的身子,又立即掩饰的咳嗽了一下。大家均是不知道这贝勒爷的脾气来自何意,这不解释了生气,这解释完了更生气。只有贝勒爷自己心里清楚,他的内心有多震惊,这一切的东西都是来自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自己淘换来的。这哪一件拿出去没个百八十两银子的能买来?伊通阿这小子居然还说花的银钱不多。究竟是钮祜禄府太有钱还是说真的花的银钱不多?
过了好一会,贝勒爷才平复下内心的波澜,指着一副画问道:
“这个是多少银钱淘换来的?”贝勒爷指的那幅画,是王安石的作品。曾经贝勒爷见过一副假的,当时那幅画的水平,那画的是以假乱真。贝勒爷也怀疑这幅画是假的,但是似乎并没有找到不符的痕迹。
“三泰,贝勒爷问话呢。”伊通阿小声的在一边问着伊三泰。看来这孩子是吓得够呛的。伊通阿鼓励的看着伊三泰,这要不是自己不知道这幅画究竟是多少银钱买的,不然伊通阿真是舍不得弟弟在这里害怕。
“这个.....是三两银子在一个伯伯手里买的。”伊三泰声音很小,仿佛怕说错什么话,很是小心。倒是贝勒爷听了伊三泰的话,再次皱了皱眉头,盯着那幅画仔细的看了又看。伊通阿很是有眼色,看贝勒爷的目光盯着那幅画,便立即说道:
“爷,您要是喜欢就拿去。”紫檀也是明白了伊通阿的意思,然后便示意伊通阿赶紧取下来。贝勒爷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找了个凳子坐下。待伊通阿揭下墙上的画之后,才伸手接过,拿起来仔细的研究着。对于字,他了解的不少,花也接触的蛮多的。但是这幅画倒是让他疑心了起来。看着摸着这十之八九可以断定是真的。
“伊三泰,懂这些?”贝勒爷这才抬起头,目光平静的看着伊三泰,轻声的问着。伊三泰看着贝勒爷不那么阴沉的脸色,也是缓缓撞起了胆子。然后仔细的说着:
“我都是看书上说的,然后再去找实物对照。慢慢的就熟悉了好多。”贝勒爷听了伊三泰的话,也是思索着点点头。毕竟这个学问是博大精深的,伊三泰懂得这些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过两日,伊通阿把他带上,随我去办趟差。”伊通阿立即高兴的说道:
“谢爷赏。”这是一件极为有面子的事情,尤其是伊三泰还未满十岁,就能入了贝勒爷的眼。那么日后的前途也是不可限量啊。当然,这一切都要看日后的发展。倒是紫檀,看着伊通阿和伊三泰高兴的面孔,微微忧虑了起来。
正说着,就有下人来报,说是凌柱回府了。紫檀看着贝勒爷的神色,想着是不是要请凌柱过来。好在贝勒爷也觉得始终呆在这里不是合适,起身率先走出屋子。紫檀紧随其后。伊通阿和伊三泰也是跟了上来。
到达前厅的时候,凌柱正在和一个同样年龄大小的人在说话。听到下人通报是贝勒爷过来了。凌柱与那人立即一同起身,对着四贝勒说道:
“下官凌柱给四贝勒请安。”
“草民吴有给四贝勒请安。”紫檀在那人下跪的时候才看的出那人腿脚确实有些不便,状况和七贝勒相似极了。紫檀知道这是小儿麻痹的症状。但是观那人看起来一身正气,那一点不便似乎也未曾放在眼里。
“起磕。”贝勒爷抬步走在上首坐下。紫檀立在贝勒爷身侧。凌柱看到自家女儿,神情微微激动便立即掩饰住了。只是对着贝勒爷说道:
“今日贝勒爷能来,下官感激不尽啊。”贝勒爷点点头,看着凌柱的神色,然后说道:
“坐吧。”凌柱和吴有均是对着贝勒爷行礼谢恩方才坐在下首。一时间大厅里静了下来,彼此都是相对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毕竟此时贝勒爷在场,贝勒爷不发话,谁敢说话呢?
“爷,茶来了。”一名小斯手里捧着茶盘在大厅门外站着,徘徊的来回看着也不敢擅自进来,还好紫檀看到了。在贝勒爷的耳边轻轻的说着一声。贝勒爷挥挥手,紫檀这才走直门口,从小斯的手里端过茶盘。
紫檀轻轻的将茶杯放在贝勒爷的手边。当然,这杯茶贝勒爷并不会喝,作为钮祜禄府的主人,这杯茶必定是要上的。但是身为皇子,自有皇宫的规矩约束着自身的举止。
“凌柱大人,这位是?”贝勒爷看了一眼吴有,相貌很是面生,所以定不是朝廷中人,但是能和凌柱有所交情,想必不是亲戚就是朋友。能和凌柱做朋友的,那也是有点过人之处的人吧?
“回四贝勒话,这人是我的好友。原是山西人,上年进京在京城做点生意。这才联系上的。”凌柱听着四贝勒的问话,立即起身恭敬的说着。那人听到是问自己的,倒是没有看四贝勒,只是低着头喝茶。
“唔。”四贝勒听凌柱如此说,原来是个做生意的。然后问道:
“这士农工商,商字屈居末尾。”倒也不是贝勒爷故意针对那人,只是说了一下当今社会的现状。毕竟这商人在此时的地位并没有有多提升。
“四贝勒此言差矣。虽说这士农工商,商字屈居末尾。但是无商不成活啊。没有商人,四贝勒哪里来的绸缎衣服,没有商人,四贝勒此时只怕还在家里种地呢。”这吴有的话语,狂放不羁。一点对待四贝勒的自知都没有。贝勒爷听了此人的话,倒是没有生气。但是凌柱却是吓出了一身汗。这吴有,平时看着都好,就是一犯梗就脾气上来了。
“吴有,这是和四贝勒说话。”凌柱赶紧在一旁低声的提示吴有赶紧认错。倒是这吴有,提眉看了一眼凌柱,然后便转过头不理会。仿佛凌柱要是再说下去,两人就绝交。
“爷,妾先下去了。”紫檀看了一眼大厅的气氛,便知自己不能再留下。自古就有女人不得干政的规矩,作为四贝勒后院的女人更要有这样一个认知。于是,不待贝勒爷说出,紫檀就自觉的告退。四贝勒满意的看了一眼,点点头便算是同意了。
紫檀抬步离开这屋子之后,四贝勒才看了一眼吴有这个人。思索了一下方问道:
“吴有想必对商之道很是精通吧?”四贝勒这话问的很是技巧。若是吴有谦虚,那么之前的话便是自己打自己脸。若是说精通,那么未免就有些自大过头了。倒是吴有,看了四贝勒一眼。似乎是有些无奈的笑着说道:
“四贝勒这话问的,不是有意为难吴有。不过吴有自信还是有点过人之处的。”吴有这话回答的也是极为巧妙。避开了四贝勒话里的锋芒却又不使自己落入下方。
“哦?这么说,吴有当得一用了?”其实四贝勒早就从此人的眉宇里看出这人必是心胸开阔,恃才放旷的一个人。倒是四贝勒方才的问话也不过是为了引出这句。
吴有也是聪明,知道四贝勒这是想要收自己为己用,但是他一介草民,懒散惯了。便出声拒绝道:
“承蒙四贝勒不弃。但是吴有一介草莽,闲云野鹤惯了。自是向往着田园生活。”吴有的话,另一旁的凌柱再次着急起来,这四贝勒要用人,这可是天大的面子。这吴有,真是......唉兮。凌柱无奈地坐在一旁也不劝解,毕竟自己太了解吴有的为人。
大约四贝勒也是猜测到这吴有不会立即同意,听到这吴有拒绝,不由得欣赏的看了一眼吴有,沉默了一会说道:
“吴有也别急着回答。来日方长。”对于收买人心什么的,四贝勒觉得心诚就好,不用强求。他一向信佛,佛曰:人不妄求,该有则有之。他相信这吴有日后必定会为己所用。
出了大厅的紫檀,一路向着伊尔根觉罗氏的院子走去。此时外面都已经在开宴了。伊尔根觉罗氏的屋子里也约是没有了什么人。紫檀便想着去陪自家额娘聊会天。
但想着,这吴有究竟是何人?历史中有邬思道这个人,同样也是腿脚不便,但是其一生都是在绍兴做师爷,一直跟在田文镜的身边。这吴有只是一个做生意的,不可能会对四贝勒产生什么帮助。但是现在时间尚早,一切皆不能定论啊。紫檀也不愿多想,眼看着走到了伊尔根觉罗氏的院子,便立即扬起笑脸。着丫鬟通报了一声,经准许,方才进入伊尔根觉罗氏的屋子。
“额娘,累了吧?”紫檀看着伊尔根觉罗氏疲惫的脸色,一旁的嫂子瓜尔佳氏也是稍微疲惫的坐在一边。这阵子两人可都是累的够呛的。
“主要是你嫂子辛苦了。我坐月子都是她一个人在忙。”伊尔根觉罗氏看着瓜尔佳氏一眼,满面的欣慰。为伊通阿有这么一个贤惠的媳妇高兴,为自己有一个好媳妇高兴。突然伊尔根觉罗氏像是想起什么的对着紫檀说道:
“你还记得琴雅嘛?”紫檀听到伊尔根觉罗氏问这两个字,就立即觉得一片头大,但又必须得装作很是陌生的问着:
“琴雅,是大伯的女儿嘛?我们选秀见过,怎么了?”紫檀心里想着是不是这个琴雅在宫里又出了什么幺蛾子,但愿不要连累到她们钮祜禄府啊。
“看来你不知道,这个琴雅也是个糊涂的。和十阿哥、十四阿哥只见不清不楚,害的你大伯官降两级。”紫檀一听伊尔根觉罗氏如此说,立即担心的问着:
“那有没有连累到阿玛?”这才是紫檀最关心的问题,毕竟她没见过大伯,两家关系也说不上好。可千万不能因为一个旁人就连累了自家。
“那倒没有。那个琴雅被赶出宫了。你大伯把她赶回乡下了。”伊尔根觉罗氏对于琴雅这种行为很是气愤,看到紫檀如今坐在自己身边,很是欣慰的对着紫檀说道:
“你呀,幸好进了四贝勒府。虽说咱们很难见面,但是只要彼此平安就好。”这个时候,紫檀倒是要感谢琴雅的所作所为了。如今不用自己劝解伊尔根觉罗氏,她便已经想明白了。
只是紫檀想不明白,原本很是明事理的琴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的呢?令自己的下场这样惨,还连累了家人。不能说紫檀她们冷漠,不是不同情琴雅,而是在这个时代,自己的所作所为,每一步都要思考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