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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新世界

一切都笼罩在幽暗和深邃的蓝色中,这里充满着未知、迷幻和恐惧。一张惨白又充满稚气的脸出现在蓝色的液体里,似乎还泛着淡淡的光,格外明显。他是一个只有六岁的小孩,正被四只粗壮的手紧紧地抱着,那些手是那么有力,可以看到它们都鼓起了青筋。但此时此刻,小孩感觉不到一丝被压迫的疼痛,反而那些大手微弱的热度让他感觉到温暖,感觉到安全。

小孩完全浸泡在蓝色的液体里,但他依然能够呼吸,这已是他习以为常的事。他透过这些蓝色的液体,看到自己在一个山洞里,洞壁发着星星点点的微弱白光。而在洞的尽头,其实就是离小孩大概三四米的地方,有一块老旧的石碑,爬满了青苔,上面刻着一些小孩看不懂的字。那石碑在突然之间发出诡异的绿色光芒。

不知道是自己在后退,还是石碑在往前移动,小孩觉得石碑离自己越来越远。就在这时,头顶突然出现了一束光,那光是如此的刺眼,让小孩感到无比恐惧。紧接着,一些黑色的物体从前面飞来,速度之快,让小孩还搞不清楚这些物体是什么,就传来了一声痛苦的尖叫声,眼前的蓝色液体被染成了红色。抱住小孩的手松开了,他漂浮在蓝色的液体中。他想抓住一些什么,但无论他怎么挣扎,什么也够不到。他从未感到过如此的无依无靠,如此的孤独,他的心不住地颤了一下。但这一切的感觉都非常短暂,一股猛流,迎面扑向了小孩。同时,他感觉到那些黑色物体在他的脸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痕,眼睛周围的液体被轻轻画上了鲜红的一笔。

小孩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很大的力往后面甩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在他鼻尖前一点的地方,一堵冰冷冷的墙像刀一样切下来。那块石碑散发出的恐怖绿光终于被墙隔断。小孩开始随波逐流,被旋转着的水冲向坚硬的、锋利的石头上。他睁大着眼睛,看着一块像刀锋一样的石头离自己的头越来越近。相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切,现在这个过程对小孩来说是那么的漫长。他的心有时间去撞个不停,他不知道自己的眼泪是否已混进了蓝色的液体中,也不知道自己张大着的嘴巴是否有发出凄厉的声音。就在石头快要刺进他的眼睛时,勇敢的小孩终于闭上了双眼……

立树从床上坐起来,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手再往下一点,碰到了那条凹进去又有不少疙瘩的伤疤。他不自觉地想起一些往事,那是他最后一次跟爸爸的接触。他不知道那天爸爸把他带到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似乎没人愿意提起那天发生的事情。立树能够知道的,就是自己的爸爸叫做辽洋,一位探险家。

“又是那个梦。”立树自言自语,“已经十几年了,就是不肯放过我是吗?!”说着立树在床上使劲拍了两下。

立树用两只手掀开塑料纸一样柔软而光滑的被子,另外两只手撑着床跳了起来。亲爱的读者,可能你现在会感到疑惑,但你没有算错,立树的确有四只手。他习惯性地起床之后就在一面大镜子前看看自己的身体,特别是那道将伴随自己一生的伤疤。镜子里面,是一个似人非人的生物,有两米高,肌肉丰富,很强壮的模样。他有四条臂膀,上面两条要粗大一些,下面两条则小短一点。手掌上,伸出的是六根手指,最左和最右的手指都像我们的拇指一样,与其他四指相对而生。同时,立树的额头上还有一条缝,似乎可以打开,里面藏着神秘的器官。立树的手脚上都有一些孔洞,洞口往下,如果那里可以喷出火来,说不定立树就可以飞起来。

也许你会觉得立树是一个另类,或者被核辐射伤害过,是一个怪物,但其实,他再正常不过了。他的身边,有千千万万这样的生物。我们要讲的故事,发生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那个地方,不叫地球。

这个星球叫做蓝星,因为她从太空上看,就是蓝色的。蓝星的体积要比地球大,质量也比地球大,大概是3倍左右,自然蓝星上的生物,承受的重力也要比地球的大。为了摆脱这强大的引力,他们的身体相对于地球的生物来说要更加强壮、更有力量。

从蓝星上看,会有两个太阳,他们是一对双星,相互围绕着旋转,蓝星围绕着他们的质心公转。比较大的那个太阳,人们叫他母阳星,小的那个叫做子阳星。而到了晚上,你又可以看到两个月亮,因为蓝星的卫星有两个。一个月亮比较大,被称为庞月,而另一个月亮因为泛着淡淡的红色而被称为红月。在这个星系里面,离蓝星最近的一颗行星叫做青伴星。

蓝星离母阳星和子阳星的距离比地球和太阳的距离要大一些,蓝星上的温度也要低一点。所以蓝星整个表面都覆盖着一层冰,这个冰层有几公里厚。你可以想象,整个青藏高原都是一块冰,而且覆盖在整个星球的表面。这些冰并不是由水结成的,而是由一种叫做蓝露的液体。蓝露顾名思义就是蓝色的,也正因为此,蓝星从外面看起来就是一整个蓝色的星球。蓝露的密度要比水大很多,一块地球上的石头都有可能浮在蓝露上。冰层的下面就是蓝露的海洋,这里特别温暖,孕育了形形式式的生物。

其中一种生物脱颖而出,具有了很高的智慧,甚至比人类还要聪明,他们就是蓝星人。立树是一个普普能通的蓝星人。他们的整个生活都泡在蓝露里,但你不要以为他们会窒息难受,他们已经有了适应这种环境的结构,在蓝露中就像我们在空气中一样自在。蓝星上的动物,大多手脚上都有一些朝下的孔洞,这个结构被称为射孔。他们通过射孔在蓝露里运动,也可以通过射孔去呼吸。甚至,他们可以通过这些射孔吸取一点点的养分。射孔的力量很大,蓝星人和蓝星上的动物,都能在蓝露上迅速游动。

立树摸了摸床头柜子上一个半球形的东西,然后把它放到了抽屉里面。那是爸爸留给他们母子最珍贵的东西。像一个水晶球切开了两半,水晶半球里面有些小飞鱼。这些小飞鱼虽然只是装饰物,但它们并不是静止的,它们在水晶半球里不断地游动着。听说,这是爸爸和妈妈的定情信物,本来有两个,但另一半已随着爸爸的死也消失了。妈妈在爸爸死后没多久就改嫁给一个叫龙杰的人,也就是立树现在的继父,但她一直都保留着这个飞鱼水晶球。因为担心现在的丈夫吃醋,妈妈把飞鱼水晶球放在立树那里。

立树从衣柜里取出一套陈旧的衣服,披在身上。他觉得自己看上去就不顺眼,像个怪咖。立树家里很穷,为了能让他读书,已几乎花光所有的钱。但立树并不想上学,他不愿意看到同学们那鄙视的眼光;他宁愿意出去工作,赚钱之后就买光鲜的衣服,让同学投来欣羡的目光。但立树知道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幻想。就在昨天,被同学们看不起的他,经历了一件非常烦心的事。直到起床的那一刻,他的火气还没有消。立树深深地叹一口气,走到一个半圆柱形的物体前。那是类似电梯的传送装置,立树刚靠近,它的门就开了。

立树从半圆电梯下了楼,刚开门,一个比他体型更大的蓝星人就迎了上来,那人说道:“立树,这是你的早餐,快点吃吧,要迟到了。”

这就是立树的继父龙杰,已经跟立树一起生活了十余年,但立树一直都不愿接受他和搭理他。在家里尴尬地平静或是火热地吵闹时,立树的妈妈都会忍不住掉下悲痛的眼泪。立树用蔑视的眼光看了一下龙杰,转身就到桌子旁。

“立树,你看你妈妈给你做了很多你喜欢吃的东西。”龙杰又转到立树旁,把早餐递给他看。但立树只瞅了一眼,便转过头去,看着门的方向。

龙杰一点生气的表情都没有,笑嬉嬉地坐在立树旁边,把早餐推了过去:“来,你先吃,我帮你收拾一下东西吧,不然真的要迟到了。”

龙杰从座位上站起来。

“不要碰我的东西!”立树大喊。

这个声音是那么地响亮,让听到的人心里都惊了一下。在厨房里,还有一个蓝星人,她是立树的妈妈。她停住了手上的事情,整个人无力地靠到了身后的墙上,眼睛里不自觉地趟出了泪水。

“好吧,立树,”龙杰吸了一口气,“你先慢慢吃,但你也要注意一下时间好吧,老师……”

“关你什么事!你又不是我爸爸,你以为你是谁,一大早地在那里发号司令,烦不烦啊!”立树站了起来,虽然他还没有龙杰高,但他那气势,已把龙杰吓退了两步。

立树的妈妈擦了一下眼睛,从厨房里冲出来,对着儿子吼:“立树,你不要太过分了!你就知道整天想着你那个死鬼爸爸,那个没有的、不负责任的爸爸!”

整个屋子都安静了下来。立树盯着妈妈,心理充满了委屈和愤怒。立树妈妈也意识到自己有点说过头了,想上去抱一下儿子。但立树转身就走,还狠狠地把门关上。他听到屋子里传出哭声,那是妈妈的哭声,他知道妈妈正在继父的怀里哭泣。

立树闭上眼睛,抬起头,做了一个深呼吸。他不想理会这些麻烦事,他不想让自己老想着那些不开心的事。他转头看见继父的车子就停在房子旁边,有了一个主意。

“好,今天就不去那破学校了,出去散散心!”立树在心里默念。

蓝星人用的交通工具,是一种叫水晶梭的车子。这种车子整身都是透明的,就像是用玻璃做的,让你360度无死角地看到周围的环境。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让别人看到水晶梭里面的东西。水晶梭是流线型的,没有轮子,有的只是一些喷射孔,水晶梭就是靠它们高速运动的。不要以为那些玻璃状的外壳很容易碎,制造商可是声称在蓝星上没有野兽可以把它弄坏的。

立树把手轻轻放在水晶梭上,手的周围马上出现一些同心的红圈,那是在检验立树的指纹和一些生物特征。水晶梭的门开了,立树跳进去,门还没关好就让水晶梭冲到了外面。

每次立树不开心,他都喜欢到外面去,看看他的城市,散散心。他觉得这座城市是那么美,美到可以让他忘掉所有的烦恼。无论看多少次,那美景都会抚平人心中的一切不安,像温柔的清风拂过脸颊,让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来,又像甘露滴在龟裂的皮肤上,清爽而润滑。

坐上水晶梭之后,你就可以看到立树他们居住的环境。那是一块块巨大的石头,漂浮在蓝露中间,像一座座山,也像一座座岛。蓝星人称它们为浮游岛。大的浮游岛可以比拟一座小城市,而小的,就是一所学校的面积。每一座浮游岛都是空中之城,上面建造着蓝星人的房屋、学校、医院、公园等等。蓝星人的房子都是用透明的材料做的,这样采光最好。而且他们都是半球形的,像一个个玻璃罩扣在岩石上。这些玻璃罩无论白天和晚上都会发着光,每家的光还会不同颜色,远远看去,就如同缤纷多彩的宝石镶嵌在巨石上。蓝星人喜欢大自然,对生活质量的要求也较高。他们不喜欢住在高楼大厦里,平房加上栽满鲜花的院子是他们的最爱。

除了在浮游岛上,蓝星人的房子还会建在海底,不过只是少数。海底以森林居多,郁郁葱葱的森林,像泼墨画一样,毫不吝啬地在大地上泼洒出去。森林里的巨树高达几百米,十几人合抱的胸径。有些比较过分的树,延伸到浮游岛上,跟浮游岛上的植被连成一体。这样的环境不仅是动物们的天堂,也是蓝星人小孩子玩耍的乐园。除了森林,海底也有不少交通要道。乍一看,那是一些巨大的玻璃管道,他们是蓝星人的快速公路。这些管道里面,几乎是真空,阻力极少。水晶梭在蓝露里,虽然行驶速度也不慢,但跟在快速公路比,就像蜗牛爬在草地上一般。这些高速公路像是地面的河流,纵横交错,形成一张巨大的网。

整座城市都在巨大的冰层下面,这里看不到母阳星和子阳星的光,但城市绝不是黑暗的。人们看到的光,还有他们所使用的能源,都是来自一种叫做耀晶的石头。这种石头有大有小,小的像沙粒一样,大的直径足有一公里。这些石头不停地往外发射着耀眼的光芒。而且,耀晶的种类很多,它们能够发出不同颜色的光。立树在教科书上读到,耀晶是可以吸收太阳光的,将太阳能转化为一种特殊形式的能量。而不同的耀晶之间虽然没有我们可以看到的接触,但他们利用一种类似于电磁波的介质去传递这些能量。就是通过这样的形式,裸露在冰层上的耀晶把源源不断的太阳能传到了冰层下,让蓝露里的生物也能沐浴在温暖的日光之下。

数量繁多的耀晶沾在冰层底下,从下往上看,他们就像天空中的星星,还是五彩斑斓的星星。在蓝露里面,没有云,没有雾,自然就不会下雨,也不会下雪。也许你会觉得单调乏味了一点,但从另外一个方面去看,无论你什么时候抬头,都能看到熠熠生辉的星光,不会被云雾所挡。只要靠近冰层,耀晶看起来就会不小,与其说是星星,不如说是一双双眼睛。亿万年来,这些眼睛就注视着这片土地,看着那些植被从种子变成参天大树,看着动物们繁衍生息,看着蓝星人从艰苦开荒到如今享受生活。还有一些巨大的藤状植物,从上往下长,他们也会发出微弱的光,但只有在晚上,你才会看到。那些泛着绿色荧光的叶子,在蓝露里摇曳,就像一卷巨大的帘子,垂在这个城市的上方,翩翩起舞。

蓝星人都是生活在一些比较浅的海域,所以他们能够看到地面。而那些比较深的海域,因为压力比较大,蓝星人不用其他设备无法到达。在深海里,并不是空荡荡的一片,那里生活着各种各样的猛兽。

立树打开了水晶梭的自动驾驶模式,漫无目的地徜徉在蓝露里面。眼前的一切,让立树觉得自己很渺小。那巨大的蓝色冰层,一直伸展到遥不可及的远方,直至和蓝露融合在一起,让你看不到它的边界。那巨大的浮游岛,就像被无形的巨人托举着,但这世上,又怎会有如此庞大的人,要我说,那就是大自然之神。还有那巨大的植物,生长了上百年、上千年,树干裂开的沟壑就是一条大自然鬼斧神工凿开的船道。看到这些,会让你觉得要改变他们根本是无能为力的事情。也正因为此,立树可以放下所有的烦恼,他的烦恼在这里也变得那样渺小,不值一提。

立树半躺着看了一会,他突然想起一点事情。他们班的班花是一个叫玫婷的女孩,立树也为她动了心。但立树一直有些自卑,连靠近玫婷都不敢,更不要说表白这类的事情。昨天在饭堂里,四五个女孩在立树不远处的桌子上有说有笑地吃着饭,其中一个就是玫婷。立树时不时地往那边看去,但又生怕别人发现,特意没有目的地扫视着周围。就在这个时候,电视上播着关于核废墟的新闻。那里以前是利用核能生产的地方,但因为核泄露,已经被废弃。现在方圆几十公里的地方都没有人居住。玫婷在这段新闻里无意中看到一种很漂亮的花,兴奋地叫出声来。这一幕或许没有被其他人记住,但立树却已深深地刻在心上。立树根本没有去想,这些核辐射会不会影响到自己,或者说,他并不知道,核辐射会影响到自己。

“如果把这种花送给玫婷,说不定……”立树自言自语了两句,脑海中幻想了几个画面,不自觉地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立树马上坐起身,在水晶梭的操作台上输入“核废墟”。立树满心欢喜地等着水晶梭开始导航并启程,但等了一会,一点动静也没有。他看了看屏幕,只见那里出现了一行字:

禁区,无法到达。

立树有点气炸了,这小小的愿望竟然都实现不了!但立树马上灵光一闪:“如果我让水晶梭开到核废墟附近,然后我再手动开进去不就可以了吗?!我真是太聪明了,就这么做。”

立树在地图上找了一个离水晶梭最近的可以导航的点,让水晶梭全速前往那里。水晶梭像离弦的箭,在巨石和巨大的植物间穿插。如果不是自动驾驶,立树说不定已经制造出一个重大交通事故来。

因为核废墟在城市的边缘,差不多在深海区的边上,即使水晶梭的速度很快,也要开上一阵子。立树的心情由兴奋慢慢变得不耐烦,瘫软地躺坐在座位上。过了一会,他感觉水晶梭开得好慢,就又坐起来,但速度表显示,水晶梭已是在最高速度下运行。

离开了城市的核心,能见到的光变得越来越少。立树从窗外看去,周围已鲜有人住,一些他不知名的植物长得非常凌乱。立树心里有点后怕,他从未试过离家这么远,而且是到一个被列为禁区的鬼城。

在立树考虑着要不要回家的时候,水晶梭停了下来,并发出声音:“您已到达目的地。”

立树看看窗外,虽不能用漆黑一片来形容,但这里比立树所住地方的晚上还要黑。水晶梭停在了一间在海底的玻璃屋前面,也是半圆形的房子,有点破旧,似乎已没有使用了。立树看了看地图,这上面写着的是补给站。而往核废墟那个方向望去,感觉更黑,但又能明显看到一些亮光点。透过这些亮光点,立树模模糊糊地看到了核废墟的轮廓。蓝星人一直崇尚的是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即使他们的科技很发达,但你会在他们的生活环境中看到很多的树和草。他们也尽量保持比较原始的生活方式,不太依赖高科技给他们带来的东西。但眼前的这座核废墟,完全打破了这种观念。可以用“钢铁之城”去形容它。立树看到这座用冷冰冰的金属搭起来的建筑,心理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颤。

立树在水晶梭里思忖了一会,还是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水晶梭的门。就在这时,一个响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让立树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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