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那空间乱流,接下去的路倒是还算平整,只是整整三百个台阶,也要消耗不少的气力,我不得不再次吞一枚丹药来保持自己最好的姿态。
沓卢君啊沓卢君,这个人总不是这样容易就让人找到他的。
过了悬空浮梯的瞬间,我们面前便出现了几枚夜明珠,将周围的空间照得微凉,似撒了一层月光一般,虽不如白天看起来那么细致齐整,但总算我们“看”得见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石室,高有数十丈,我心里估测一下,此地长宽各有百丈,空无一物,毫无缝隙,就好像是一块巨大的岩石被中间镂空,唯有我们所在的口子,以及对面一扇木门。
这木门高十尺,宽六尺,比人间的门略大一号,但是在这座石室面前却感觉很小,有一种比例不协调的感觉,仿佛是皇宫正门开了个狗洞。
不过这木门倒是精致,阳刻着松下老翁煮茶之貌,有些像传说中的赤松子。门上有金丝流光,我知道这种木材,玄界的人称这种木材为金丝楠木,一两楠木三两金,这在人间是比黄金还要珍贵的东西,是皇木。看这木门毫无拼接痕迹,应该是整料,就价值论,也是与这件石室不符的。
“此地仿佛是一个墓室,沓卢君在耍什么花样?”
魔首傲因打量了一番这座石室,皱着眉头问我。
我摇摇头,却是不知。
墓室这种地方没有几个人会去闯,除非是仙家洞府,但那也算不得是墓地。我还记得之前我与映雪、白檀三人去过一个矿山,山中满是青铜铸炉,墙壁上刻画着一些壁画,从壁画看是当年蚩尤炼铜铸剑的地方,我们也确实在那个地方找到几把残缺的剑和几块不错的材料,转头都炼制自己的兵器了。但那也算不得是墓穴。
我对墓室知之甚少,修罗一族死是天命,抛尸荒野,任由野兽去啃食,说是取之于天,归之于自然,没有下葬这一说的。
而据我所知,神界和佛界也没有这等规矩,有这等习俗的仿佛只有人族。
目光落在那金丝楠木做的门上,也许此地当真是人界的那一座陵墓也未可知。
听映雪说过,人间的陵墓,是人族最神秘的建筑,若此地真是陵墓,倒也说得通了。
料想也是,沓卢君这等只为会神界而不懈努力的人,又怎么会自己建造这么一处所在?而天地玄门的那些老道就更不可能建造如此引起森森的地方了。所以最大的可能便是沓卢君不知在什么时候找到这么一个陵墓,内中机关藏地都非常好,他就花了力气将整座山搬到无量山,也就是眼前这个地方。
“走吧!”
我说道。不管这里是陵墓也好还是单纯的石室也好,都已经是这般田地了,总不可能回头的。
我们两人朝着那金丝楠木门走去,脚步声回荡来去,衬托得越加安静可怕。
突然,我脚下一滑,直直向前跨了一步才站稳。
而与此同时,我内心一股不好的预感袭来——刚才我们在洞口纵观整座石室,地面不说光滑如镜,但也没有任何起伏,连个坑都没有,而我也不可能自己踩着自己绊一跤吧?
我马上低下头,霎时“咦”了一声。
我看见地面上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了几个拳头高的石柱,仿佛是一个个圆球生在地上似的。我这一眼看去,偌大的石室地面上零零散散冒出了十来个这样的石柱子,居然如此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我们的脚下,没有半点声音。
“怎么了?”魔首傲因听见我的动静,转过头来问我。
“你看地上。”我指了指地上的这些突然生长起的石柱,对他道:“这石室不对劲!”
“这是……”他惊讶了一声,显然他对这突兀长出来的东西也是半点没有察觉。
他蹲下身,与我一同打量着这些石柱子。
我内心有些异样,总觉得这里有一股子邪气。我盯着这些石柱子看的时候,仿佛石柱子是活的一样,我竟然还恍惚着觉得内中有什么活物。
说来也是好笑,在别人眼中一身妖邪的修罗之王居然会觉得别的东西有邪气,也是可笑的。
“碍路的东西,不论那沓卢君搞什么鬼,也休想在本座面前逞能!”魔首傲因对这些不疼不痒的石柱子有些恼火,骂了一句,手起掌落,这些石柱子便好似被砍了脑袋一样滴溜溜地在石室内转动,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我本想阻止他,毕竟沓卢君总不会幼稚地用这些石柱子来对付我们,这些石柱子肯定有问题。但我话未出,魔首傲因便已经有了动作,转头一想,要以这些伎俩来杀我们,那才是笑话了,于是也就没有喊住他。
我看了一眼这些石柱子并没有什么异动,地面又恢复之前一般模样,平整地连石柱子长出来的痕迹也找不到。
“走吧,这些伎俩真是登不上台面!”
魔首傲因“哼”了一声,转头向金丝楠木门走去,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掌风再出,将那木门打得粉碎。
“咻咻——”门被打碎的一刹那,一股冷风从门后冲出,好似雪天里突然有人打开了卧室的门一样,让人浑然一抖。
我看到那门后又是一个隧道,不过这隧道倾斜向下,比较平缓,沿路都有夜明珠照明,除了看起来有些古朴,倒是并没有其他异常。
魔首傲因率先走了进去,我紧追其后。
虽然走入隧道里,但我心里总觉得刚才那间石室没有那么简单,用几个突然出现的石柱子来吓唬人吗?恐怕也只是有些惊奇,连吓唬都算不上吧?这样大一个空间只是为了这么个作用,我总觉得不对劲。何况之前刚走过有着空间乱流的悬空浮梯,难不成还专门让人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忽然间,我脖子一疼,我顺手一抹,抹到了什么东西,手拿下来一看,却是一只蚊子大的狗蚤,咬了一肚子血被我抹死了,鲜血呼了我一手。
我皱了皱眉头,这点疼倒是真算不上什么,但我瞧着手上的血,却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我是一个已经修炼成功阿修罗的修罗,阿修罗的境界与三清和佛陀比肩,甚至在策应天道方面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我现在跌落了那个境界,不能完完全全算个清楚,但总有些预兆。
之前出现预兆是魔首傲因来之前的一天,我以为这一劫算是过去,此时这预兆来的更加凶猛,好似连肚子都憋着一口气似的,难不成之前的预兆并不是指魔首的到来?那难道是指今日……
我蓦地一惊,看着手上的血液心里很不安,连气息也粗了起来。
“你怎么了?”魔首当然能够感应到近在咫尺的我的丝毫异常,他头也不回地问我。
“没事,这里有狗蚤,被咬了一口。”我随口回答道。
“你是说这些虫子?”
魔首傲因指了指脚下,我顺势一看,果然脚下多了黑压压一片的虫子,和刚才咬我的狗蚤一个德行,不过这个时候看起来,这些狗蚤还要大一些,大概有小指甲盖那么大,应该是刚才那只被我抹死,所以看起来小了。
“这劳什子的东西怕是许久没有尝到鲜血了,闻见你我两人的气息便围了过来。”魔首随手撒了一个保护罩,将我笼罩在内,那些狗蚤顿时不能靠近。
我用手捏住一只已经跳到我胳膊上的狗蚤,仔细看了看,这虫子虽然不大,嘴巴却如蟹钳一般,左右两只钩子咬住皮肤,瞬间就能出血。
“嘶!”我看着出神,没料到这畜生又咬了我一口,我皱了皱眉,随手将之捏死。
“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而且个头这般大,这地方也不像是有生物进来的地方,怎么会喂养得这样凶猛。”我奇道。
“我不是说了么,这应该是个陵墓,人族那些低贱的东西最喜欢弄这些狗皮倒灶的事,他们喜欢在陵墓里放些虫子或者猛兽,也有尸体腐烂之后招来的尸蟞,最是污秽!”
我对他的话笑了笑,说来也好笑,在人族眼中看起来脏乱差的修罗族、夜叉族、鬼族、妖族、魔族这些被冠上“妖邪”的种族,实际上环境都很好,哪怕是魔族那无尽血海之上也没有这等令人讨厌的虫子,就算有虫子,也是凶猛且庞大,要袭击人也都算得上“光明正大”,人间的虫子之多恐怕能够编写出一部《道藏》的长度来。
不知不觉,这条向下的隧道就走到了尽头,是一处垂直向下的悬崖。
“我能够感受到,这下面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
我向下看了看,这悬崖很高,下面黑洞洞的,我神识探下去倒是没有什么阻碍,我能感觉到那底下有个人,应该就是沓卢君了。
我还看到悬崖两边有些一人粗的链条,似藤蔓一般垂着,尽头也不知道是什么。
便是在这时,我心头突然有预兆,还来不及反应,一股劲风就掠过我的身体,一股巨大如山岳的力道被一只手掌打在我后背,千钧力道更夹杂一道凝聚成极致的雷霆冲入我体内,顿时爆炸开来,五脏六腑都被炸碎了一般。
我一声惨叫,跌落悬崖,与我吐出的鲜血同时向悬崖低坠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