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伊洲第二天就递交了辞职信，从杨晨希躲闪的眼神里，苏伊洲完全能想象出来韩静雅在知道自己的员工里竟然有个苏伊洲时的惊讶与尴尬，也许俩人正思索着怎么开除她，没想到她却自己主动来辞职了。杨晨希这次倒很实在，没说许多假惺惺的挽留的话，只是语气郑重地对苏伊洲说：“小苏，你是个人才，天生就是干编辑的好材料，你要走，我也不留，大家都明白。你说吧，以后有什么打算，想进哪家报社？我的人脉还是很广的，只要你开口，我绝对帮你。”
苏伊洲淡淡笑道：“杨总编您过奖了，谢谢您的好意，我想，我还是不太适合这个圈子，我想回老家。”杨晨希见她心意已决，也不再挽留，让苏伊洲去会计处结算工资，送出办公室，还一直说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直说就是。苏伊洲应酬地点头称谢。
手里捏着会计开出的工资，多了两个月的，可能是杨晨希心存愧疚的补偿吧。回办公室收拾东西的时候，同事们都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追问原因，直说这个辞职来得太突然了，让人想不明白。苏伊洲简单说了自己要回老家的想法，在大家的惋惜中离开报社。
“美女，一起吃个饭吧？”苏伊洲在电梯前停住脚步，微笑着转头，沈秋泽还是老样子，执拗得要命，连台词都是一成不变的。“好啊。”苏伊洲干脆地回答。
和沈秋泽做朋友其实很有趣，他的思想很独特，和他在一起很轻松，就算惹他生气也不用担心他会记恨，这样的人天生让人没有负担。苏伊洲很欣赏他，只是不能喜欢他。
沈秋泽问苏伊洲今后的打算，苏伊洲自己也很茫然，望着窗外，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飘起了秋雨。秋天的雨愈显凄凉。
“具体干什么，其实我也没想好，回家后我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把院子整理一下，上次回家，我爸种的那棵枇杷树都有点枯了。”苏伊洲转动着手中的酒杯，隔着杯中的液体看到了对面情绪低落的沈秋泽。“你这是干嘛？我就是要走而已，又不是死了，愁眉苦脸的。”“你这个乌鸦嘴，胡说什么！”沈秋泽明显地恼了，瞪着苏伊洲。“好好好，我是乌鸦嘴，呸呸呸！刚才的话不算。”苏伊洲笑着投降。
沈秋泽斟酌再三，还是鼓起勇气说：“如果，我真心挽留你，你能不能不走？”苏伊洲沉默片刻，淡淡道：“不能。”沈秋泽默然。
有些人注定是生命中的过客，就算他人再好，你再舍不得，那也不行，谁也带不走谁，谁也留不住谁，每个人都终将是孤独的……
叶知秋听到苏伊洲说要走也是大吃一惊，忙问为什么？苏伊洲把事情原委告诉她，临了又解释道：“其实，我也真的想回家了，那毕竟是我成长的地方，我不能总在外面漂着。”叶知秋一时间接受不了，急得要哭。“你这傻子，”苏伊洲笑道，“你和邵文宇结婚后不就是我们那的媳妇了吗？不就能跟着他回家了吗？咱们还不是在一起？”“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吗？”叶知秋似乎才发现这个事实。“笨蛋！”苏伊洲笑骂。
回到Z市的那天，是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阳光明媚，天高地阔。欧阳秋请了假来接站，好久不见，欧阳秋变化很大，再也不是那个短头发的假小子了。长发飘飘，穿着超短裙，人也清瘦了，俨然是位君子好逑的窈窕淑女。
“嗨！”俩人同时打招呼，都很惊讶对方的变化。欧阳秋眼里的苏伊洲是那样的安静，波澜不惊，与世无争，淡然得就像从小说里走出来的人。“你……”“怎么？变老了？”苏伊洲笑道。“不是，这样很好，很纯。男人都喜欢这样的。”欧阳秋调笑道。“一边去吧。”
俩人说笑着走在槐荫路上，这条大街还是老样子，街上落叶片片，踩过去一阵咯吱咯吱的轻响。头顶的天空被稀疏的枝叶划得支离破碎，阳光就从这枝桠间漏下来，撒了满地。“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又回来了。”苏伊洲感慨。“回来好，起码我还在这。”欧阳秋拉住苏伊洲的手，并肩往前走。
欧阳秋现如今是Z市第一人民医院肿瘤科的护师，工作稳定，家庭条件不错，人也端庄，科室里的阿姨总是源源不断地把新鲜可人的小伙子介绍给她，所以她每个歇班不是在相亲，就是在去相亲的路上。苏伊洲曾跟她去相过一次，坐在旁边的卡座上装作不认识。那个男生长得也还不错，就是一开口就旁征博引，某个作家说过什么，哪个名人是这样说的，还激动万分地临时赋诗一首献给坐在对面的欧阳秋。
苏伊洲简直要笑喷了，特别是那一声抒发感情的“啊——”更是震惊全场，欧阳秋拉起围巾捂住半边脸漠无表情地对他说：“对不起，我可能走错地方了。”随之拉着苏伊州夺命而逃。像这样不靠谱的男生总是隔三岔五的遇到几个，陪欧阳秋相亲成了苏伊洲的乐趣。
“哎，我说，你不能总陪着我相亲啊，也得考虑下你自己吧。难道你想孤独终老啊？”欧阳秋屡次咄咄逼人地质问她。“那也很好啊。”苏伊洲总是笑得没心没肺。
有一回相亲，苏伊洲看见街对面的俩人，忙指给欧阳秋看。那是顾明川和陈子涵，一个提着一大堆购物袋跟在后面，一个高跟鞋踩得啪啪响，在前面疾走。看样子，俩人还是走到一起了，顾明川的表情很贱，累并快乐着的贱模样。欧阳秋愤愤道：“贱人！”苏伊洲忍不住笑道：“人家乐意，你不是也在相亲吗？管他们干嘛？走吧。”
相亲也是件累人的活，就像面试一样，总得搜集对方资料吧，见面前总得梳洗打扮吧，一天下来说一大堆自己都觉得可笑的客套话，面部表情严重抽搐，还不一定就通过审核。不是他相不中你，就是你相不中他。所以，相来相去，圈子里的人力资源都快告罄了，欧阳秋还是没找到属于自己的那盘菜。
“你到底要怎样的啊？我觉得那个十二号和三十号都不错啊，人长得帅，工作也很好。”苏伊洲怕弄混了，都帮欧阳秋编上了编号。“一个娘娘腔，一个小气鬼，尤其是那个三十号，第一次见面就请我吃了碗馄饨，馄饨就馄饨吧，说明人家会过日子，可是人服务员一端上来他就趴在碗上数一共有几个，结帐时还和人家讲价，可笑的是那个老板竟然真的让了他两毛钱。我简直丢死人了！别和我再提他了！”
就这样碰来碰去，欧阳秋一直也没找到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又一次相亲失败，男方走后，欧阳秋独自坐在咖啡店的长椅上愣神。一个男生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笑道：“你来的好早啊。”欧阳秋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位不请自来的人，问道：“什么意思？”他笑了，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我一般都是提前二十分钟的，没想到还有女生这么提前。”欧阳秋仔细琢磨，看来这位是认错人了，应该也是来相亲的。“你叫什么名字啊？”欧阳秋好奇心大起，问道。“范长逸。你呢？”“欧阳秋。”“你的名字真好听。我能叫你欧阳吗？”“当然可以啊。”
……
结果，等人家那位正主来了之后，这俩人都约好什么时候去见父母了。缘分真的很奇怪，总是在你不经意的时候悄悄降临。过完年，五月份，叶知秋和欧阳秋都要结婚。在这之前，苏伊洲参加了于小婉的婚礼，去看望了正在做月子的陶文雅，时间真是快啊，倏然而至，又倏然而去，带走的东西太多太多了。看着她们为人妻为人母，日子过得平淡幸福，苏伊洲总是很羡慕。婚礼上，听着新娘新郎的宣誓，看着他们互换戒指，苏伊洲总也抑制不住地泪流满面。这种幸福的场面总是让人太过脆弱。
做了叶知秋的伴娘，接着又做了欧阳秋的伴娘，不是没有人注意到她，两个伴郎都使劲地追过一阵子，无奈苏伊洲就是油盐不进，礼貌地拒人千里。
“你到底要怎样啊？差不多就行了，过起日子来还谈什么感觉不感觉的，慢慢的就日久生情了。”欧阳秋俨然已是居家主妇的姿态。苏伊洲抱歉地笑：“对不起啊，让你费心了，我也想像你们一样啊，过幸福的日子，在家相夫教子，可是，我总觉得我还在等一个人……”
“难道你还在等方少阳？”欧阳秋急了，“小姐，别傻了好吗？他在美国都多久了，连他父母都离婚了，把他一个人扔在那里，谁都不去看他。他是生是死大家都不知道，难道你还等他？一天，一年，还是一辈子？别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开玩笑好不好？”
苏伊洲淡然地笑对欧阳秋的激愤，一副我就这样了的表情，让欧阳秋拿她实在没有办法。
过完五一，教师资格证考试就要开始了。苏伊洲也思索了很长时间，到底自己适合做什么。要说所有的行业里，还是做老师最简单，只要你不争不抢，安守本分，整天面对着些天真烂漫的孩子也是种幸福吧。
打定主意后，突击了两个多星期，苏伊洲去省城参加了教师资格证考试，百分之四十五的通过率，很幸运的，苏伊洲拿到了通行证。接下来就是参加八月份Z市的教师招聘考试。Z市教师的工资待遇算是全省数一数二的，所以竞争也格外大，七八百人报名，总共录取不到一百，这比例都赶上公务员考试了。
苏伊洲从徐若之那里借了几本高考复习资料，开始没日没夜地复习。每天早晨，闹钟一响，苏伊洲准时起床，拿着整理好的资料去附近的植物园跑步，边跑边在脑子里过一遍要背诵的内容。跑一圈回来后，开始做高考模拟题，两本模拟题库摞起来有汉语大字典那么厚，苏伊洲硬是一个题一个题地做下来。
那些在朝晖夕阴中努力做题的日子，那些在空旷的植物园里边跑步边诵读的清晨，那些用完的签字笔和一张又一张的练习纸，让苏伊洲度过了一段生命中最充实的日子。就行一个虔诚的修道士，为着心中简单的理想，努力着。
八月十号，开始报名。Z市教育局一时人满为患，大院里挤得水泄不通。从前都是限制考生只能连续考两年，考不上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因为今年刚实行了新政策，二十八周岁之前可以一直考，所以，今年报名的人空前壮观。叶知秋给她打电话问怎么样，苏伊洲笑答：“人多人少有什么区别？只要考的分数够高，一万个人也是一样。”苏伊洲的自信不是没有道理，只考要执教的科目，对于苏伊洲来说，做份高考语文试题，这简直太简单了。
两天后，考试开始。考点设在四中的食堂里。苏伊洲走进这所学校，莫名地感到亲切，多年以前，方少阳在某一间教室读书，从某一棵梧桐树下停留过，在某一张桌子上给她写信，那些年少无知的青葱岁月啊……
三天后，考试成绩出来，这次考试采用的百分制，整个高中组，苏伊洲考了83.5分，第一名，第二名考了78分，差了四分多。接下来是面试，就是讲课和现场抽题目回答考官问题。欧阳秋说咱们这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竞争这么激烈，而且听说好多考生都是各局领导的孩子，托关系走门路的肯定少不了，你也跑跑吧。
苏伊洲在报社干了这一年多也不是不通世故，只是她觉得无所谓，反正笔试第一，面试再差也差不到哪去，总不能被刷下来吧，那也太明显了，绝对不可能。至于按成绩自主选学校，选到哪是哪呗，都一样，所以苏伊洲根本无动于衷。
两天后讲课，现场抽课题。苏伊洲抽到了《再别康桥》，徐志摩的诗，很难讲，没有具体的内容，包含的情感和意象又太多，高中的小屁孩懂什么啊，跟他们说什么啊？现场只给了一个半小时的准备时间，苏伊洲简单列好提纲，不知不觉竟想到了高中那会上学时候的许多事。
那时候多傻啊，却又是那么单纯，总是一门心思地坚持要去做一些事，最后却总是没有结果。那时候的离别都是义无返顾的，似乎前方有着无数的可能性等着自己去开拓，远方的远方，总有属于自己的地方。后来，渐渐长大，慢慢懂了一些道理，原来生活不是这么简单，总有很多无能为力，活着就得面对各种磨难和困惑。生活，总是要做出各种选择，而每一次，都是那么难以割舍……
门外老师叫着苏伊洲的名字，该她讲了。其实那天，苏伊洲很情绪化，她也不知道高中课文是不是这么讲，完全是按照自己的理解去阐释一种别离，一种淡淡的忧伤。最后，她讲完课，有个男生被感动得哭了。她知道，是自己的情绪感染了这一群青春期的年轻人，大家都有着相似的情感经历，都从学生时代成长过，她知道哪些东西最能触动这群大孩子的灵魂。徐若之说，你这个讲课氛围很好，很受学生欢迎，但是这是一节失败的课，上课完全不是这个样子的，上课有一套规范好的体系，哪能随心所欲地乱讲呢。
苏伊洲不以为意，总成绩出来，排名第五，选学校的时候，按名次先后选，到苏伊洲了，还有五中、七中和十一中三所学校。苏伊洲毫不犹豫地选了十一中。欧阳秋惊讶道：“你傻啊，五中和七中都是重点高中，而且离市中心也近，十一中你还没待够啊？咱那个破学校都十年没翻新了，你存心去支援灾区的吧？”苏伊洲很安然：“我就是喜欢十一中，她永远那个模样才好，我要回去重走青春路。”欧阳秋连连摇头，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九月份上班后，苏伊洲分到语文组，教高一语文，和徐若之打对桌。光阴在徐若之这里仿佛停住了脚步，很多年前他一直就在用的破烟灰缸还稳稳地蹲在桌子的角落里，左上角永远是高高一摞作文本。徐若之其实很懒，不到校领导检查的那一天他就永远也批不完。
苏伊洲第一天到办公室就给徐若之的办公桌上摆了一棵绿得新鲜的袖珍椰子，还放了一缸金鱼，几天过后别的鱼都阵亡了，就剩下两条接吻鱼游来游去。卖鱼的说接吻鱼最好养活，适应力很强，此话不假，苏伊洲怀疑那些娇贵的金鱼都是被徐若之的烟给熏死的。
徐若之手把手地教给苏伊洲很多东西，那时候上他的语文课只觉得他上得轻松随意，似乎教无定法，没想到小小一堂课竟然会有这么多门道。苏伊洲学得很快，日子过得也充实。其实就算是学校也不再是一处净土，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争名夺利，什么都与打分和工资挂钩，苏伊洲其实很理解，人家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又或者想在教育界大展拳脚有所作为，都过了青春年少了还在奋斗着，委实不容易。
但是苏伊洲不一样，她不图名不图利，就图一份安心自在，做自己喜欢做的工作，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很多老教师都说苏伊洲年纪轻轻的怎么不上进呢？苏伊洲倒是安之若素，该上的课好好上，期末考试成绩总是排名靠前，领导倒也说不出什么来。
高中的孩子们正处在青春期，张狂，叛逆，不知天高地厚，你越说他他就越来劲。苏伊洲一副学生相，扔人堆里谁也看不出这是一个老师。所以，那些镇压学生的手段她是学也学不来，学了也不会管用，班里的男生都比她高一头，仰着头训斥人家一点力度都没有。
她的班就是放羊式管理，班里有事她去请教学生，鸡毛蒜皮的小事根本不管，教导主任屡次因为眼保操个别学生没好好做啊或者放学站队没站整齐啊什么的找她，但是一学年下来，平行班一个学生自杀以至于家长将学校告上法庭，各个年级打架斗殴事件不断，而她的高一五班愣是一件大事也没出。连教导主任都以为是个奇迹。
苏伊洲对欧阳秋说：“都这么大了，要是连点轻重都不知道的话，你就算说了也不会管用，还是放手让他们自己的路自己走吧，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他们跌疼了，以后自然会仔细走路。”欧阳秋很是钦佩，连呼：“天呢，你太民主了！为什么当年的班主任不是你啊……”
从前，过的日子都是按天计算的，现在在学校过日子是按学期算的。学校的生活简单，重复，日复一日，不知不觉就是一个学期，怪不得徐若之的古董烟灰缸数十年如一日地趴在办公桌上。苏伊洲改完作业总是拿只笔当当地敲几下鱼缸，一年多了，这两只接吻鱼一次吻都没接过，苏伊洲怀疑卖鱼老板根本就是骗她。徐若之总是有事没事就写点东西，刚刚写了篇小小说叫《木子和青子》，有点味道。苏伊洲悄悄地看过，笑称徐若之那股子忧郁劲像极了民国年间的诗人。
最近学校里的社团活动特别多，下个月十一月份各个高中之间要进行各种比赛，除了篮球、足球、乒乓球等传统比赛项目，学校今年还报了机器人大赛。人家四中五中这些重点高中，条件好，师资力量强，社会关系也广，自然有专人指导。但是对十一中来说，每年的传统项目都是垫底的，别说玩机器人了。动员大会上一公布，台下的师生一片哗然。大家都说：“老校长恐怕是被几所重点刺激疯了，想出其不意咸鱼翻身，只怕会摔得更惨。”
体育组的叶老师过来串门时说：“你们不知道，听说教导主任有个朋友的儿子是省城里一家合资企业的，专门研究电子产品，刚刚结束的高校机器人大赛就是他带队，这次校长就是把他当做了秘密武器。”大家开始七嘴八舌地打听背后的故事，办公室就是这样，流言蜚语的聚集地，不知道哪句是真，也不知道哪句是假。
苏伊洲班里没有人参加机器人大赛，所以对这个消息不甚关心，闲来无事抱着从图书馆借来的《鬼吹灯》看得入迷。“小苏啊，又看书呢？”李老师端着茶杯踱过来慢悠悠地问。“瞎看，嘿嘿。”苏伊洲笑道。
李老师是个快退休的老太太，学校已经不安排她上主课了，就是管馆图书微机室什么的，平时很清闲，她的任务就是到处串办公室拉家常，领导看她年纪大也不管她。“小苏啊，光学习可不行啊，终身大事也是要考虑的啊。这女孩子啊，一过二十五就不水灵了，找对象要紧啊。”
苏伊洲的头皮一紧，果然，最发怵的话题又开始了。李老师和几个热衷于做红娘的老教师已经给她介绍了好几个男朋友了，其实对方条件也还不错，不是当老师的就是事业单位的，可是苏伊洲就是提不起兴致来，每次碍不住同事的面子去见一面，心不在焉地说几句客套话，然后就是找各种借口迅速撤离。对她有意思的男方托李老师问过几次话，苏伊洲总之是不愿意，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什么理由来。另外几个老教师都烦了，不再替她操闲心，只有李老师还坚持不懈地做着攻坚工作。
“哦，是啊，呵呵……哎，徐老师，你不是说让我帮你去打印月考试题的吗？U盘呢？”看到自己的学生这么大言不惭地拉自己下水，徐若之只好从抽屉里扒拉出一个从来没用过的U盘递给她催促道：“赶紧的啊，等着用呢。”苏伊洲接过U盘风速逃离语文组办公室，上课了才回去。
“苏伊洲，当年老师可没教过你骗人啊，你可真行。”徐若之轻声责怪道。苏伊洲吐吐舌头，笑道：“徐老师，不好意思啊，没法子，要不然这周末又得泡汤了，你不知道相亲有多烦人。”徐若之思索片刻，道：“那也不能一直就一个人吧。”“嗯，我也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呗，反正如今剩女有的是。”苏伊洲的脸皮已经被她们磨得越来越厚了。
徐若之是个只管教书不谙世事的老夫子，哪里管什么谁家有适龄青年，所以看到苏伊洲不急不躁的样，只能干着急，却也无能为力。因为备战下个月的各种比赛，所以下午三四节课都临时改成了活动课，参加比赛的同学都去训练了，没有任务的就在班里上自习。该上的课被占掉了，苏伊洲一下子闲下来，看小说看得眼累了，就去走廊上望望操场休息一下。听他们说，今天那个指导机器人大赛的人要来，操场上一群人簇拥着一个人往实验楼方向走去，可能就是那个人吧，苏伊洲心想。
看着他的背影，莫名的熟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似的，也许这就是别人常说的眼缘。苏伊洲伸伸懒腰又回到办公桌上继续研究《鬼吹灯》，听网上说《盗墓笔记》也不错，看完这本一定要买来看一下。
大赛的日子倏然而至，比赛地点设在了市体育馆，整整一天，下午三四点，捷报传来，十一中在这次的社团活动比赛上算是彻底风光了一把，篮球第二名，机器人设计第一名。消息传来，全校沸腾，十一中洋溢着要过年了的欢乐气氛。老校长特意在周一开校会的时候大肆宣扬了一番十一中精神，整个人亢奋异常，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十岁的样子。
开完会，操场上一片混乱离场的景象，学生搬着凳子喧哗着回教室，苏伊洲捡了条没人走的楼梯上去，低头走路，拐角处，一个人走下来。
“苏伊洲，你好吗？”
刹那间，时光似乎呼呼地往回跑，当年那个站在花荫下的少年也是问了同样的话：“苏伊洲，你好吗？”
“我……很好。”苏伊洲笑着，眼里却流出了泪。
你知道么，我一直在这等你，等了那么那么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