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中，天已露出微光，陆续有市民起早，打开门，站在门前伸起懒腰。
“你好，今天市政环卫的清雪工作会进行到十字路口附近，为尽快恢复城市交通和运作，请务必积极配合清雪扫雪。如果可以的话，请相互转告，动员大家都行动起来，感谢！”
宋野向看到的每个人敬礼，言辞恳切地请大家帮忙扫雪，他不停地扯着嗓子向马路两旁的市民喊话，喉咙喊得又干又涩，却不知疲倦。
人们对于“自扫门前雪”的这件事，并没有太多异议，听到动员，纷纷取出扫雪工具，沙沙地铲扫起雪来。
宋野看到街道上的市民陆续弯腰忙碌起来，很感动，身上虽出着热汗，心里却升腾起力量。
这番热火朝天的景象，让他切实体会到，什么叫做“城市是活的”。
宋野前前后后地小跑，活动的区域，是十字路口周边一两公里。这段路从东到西依次包含着亚男酒馆，曹家驴肉一号店，和江晨园。
这当然是他主动要求的，因为他没有忘记自己和杨玄的约定。
在这段路工作，可以方便跟杨玄碰面。他预测，扫雪车在上午的时候就会推进到十字路口，那之后，他的任务也就基本完成了。
10点，扫雪车队果然如宋野预测的那样，来到了亚男酒馆门前的公路。
附近立刻沸腾起来。
居民们纷纷走出家门，张开笑脸瞧着大型机械作业。尤其是孩子们，当他们看到推雪车将积雪挤压垒高并用铁铲挽起倒进运雪卡车的时候，高兴得拍手叫好。大家有说有笑，抓起雪球互相砸闹，好不热闹。看来，一场小小的天灾并没有给市民的心灵带来太大的创伤。
宋野擦了擦头上的汗，精神饱满地走到小队长张晓峰跟前。
铲雪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各机械配合娴熟，各环节也都有警员盯着，张晓峰静默在路边，没有太多的事可忙。
他瞧了一眼宋野，看到宋野身上多得吓人的汗，忍不住问：“怎么出这么多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头顶下了雨！赶紧回所里找条干毛巾擦擦。”
宋野憨傻一笑，领会了好意，却说：“没事，出点汗，身体更好！”
“快去，这里没有你什么事了，该干嘛干嘛去！”
张晓峰斥了一句，目光转向作业车辆。
宋野不再打扰张晓峰，正准备回所里，忽然想到，要找毛巾何必走那么远的路，亚男酒馆不就在旁边嘛，自己跟刘老板这么熟，要条干毛巾擦汗应该不成问题。
没想到，一走进酒馆，宋野便看到了正念叨着的杨玄老哥，他早已坐在酒馆的吧台前饮酒了。
“啊哈，老哥！”宋野在门口高声招呼，“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我怎么没看到你？”
杨玄没有回身，仿佛没有听见。
但刘亚男倒是笑了，今天的心情看起来比昨天好一些，大概是看到路面快要被清理出来的缘故。
宋野继续问杨玄：“你不是会什么隐身术吧？哈哈。”他又眉飞色舞地给刘亚男使了个眼色，“还是他昨晚就住在酒馆里了？”
刘亚男听出这不是什么好话，怒眉一挑，抄起桌上的湿抹布，便朝宋野的胸口砸了过去。
“哎呀，好脏……”宋野接住抹布，抱怨着。
“再乱说话，我就把你扔出去！”
“嘿嘿嘿，别啊，姐，开玩笑嘛。”宋野把抹布还给刘亚男，像弟弟对姐姐撒娇般，求道，“给我一条干毛巾吧，你看我身上全是汗，不擦要感冒了。”
宋野接过刘亚男递给自己的毛巾，擦汗的时候，眼睛瞎打量，忽然看见杨玄手边的酒杯，以及酒杯上插着的白色吸管，顿了一秒，哈哈大笑，笑声十分夸张。
“老哥，你怎么，原来那个用吸管喝酒的人，就是你呀？哈哈……”忽又看到萝卜丝，“萝卜丝也是你吃的？这么难吃你都能咽下去？白酒、吸管、萝卜丝，你真的是小清新加重口味啊，哈哈哈……”
刘亚男正要替杨玄回嘴出气，忽听杨玄不急不慢地对她说：“我们一起去方庙派出所举报有个叫宋野的实习警察欺负良民吧？”
刘亚男乐不可支，正合了她心意，干脆地同意：“好！现在就去！”
宋野一下子偃了旗鼓，拦住刘亚男说：“别别别，开玩笑呢。”又故意板起脸，“你们俩能不能别这么上纲上线的呀？作为人民警察，我向你们提出批评，以后注意。”
“你整天在这里厮混，不用干活吗？”刘亚男打趣道，“你们所里还招不招人？我也想去。”
宋野嘟囔着：“什么呀，你们这些刁民，永远不理解我们警察的辛苦。你知道吗？我今天三点钟就起床，一直忙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过！”
刘亚男笑了：“真是辛苦你了，想喝点什么犒劳自己呢，大警官？”
宋野说：“别喝了，给我来碗盖浇饭吧，忙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呢！”
吃完饭，宋野打了个哈欠，感到累了。酒馆里很暖和，他很想趴在桌子上睡一觉。但想到李静香的案件，他没有打盹，头脑里迟钝地整理着思绪。
正要开口跟杨玄讨论，忽然听到屋外传来一阵惊呼。
声音似乎是从马路中央传出来的。
宋野感到奇怪，侧着耳朵细听，心里纳闷，什么事弄得大家这么大惊小怪的？
但那阵惊呼声很快从马路中央转移到两旁的百姓，大家互相讶问，嘁嘁喳喳讨论不休。
“机器停掉，不要乱！控制现场！无关人员不要围观，请退回路边！”
这是张晓峰高亢的嗓音。
宋野心里一凛，不好，出大事了！
他打起精神，赶紧起身出门，脚步风快。
刘亚男见到这情形，脸上的笑容还没降下来，讶异地瞧向杨玄，意思是“我们也去看看”？但杨玄不动，刘亚男禁不住好奇心，径自走出了吧台，想要出门。
经过杨玄身边的时候，杨玄突然伸手拉住刘亚男的手腕，缓缓转过身，面对刘亚男不解的神情，顿了两秒，才说：“一起去吧。”
马路上，清雪车辆已经推进到曹家驴肉一号店门前，此刻却熄了火。
数名警员闻讯急忙奔跑过来。
队长张晓峰张着手臂，大喊着，极力疏散围观群众。
但人们显然不太配合，三五结队，探着头，从四面八方朝推雪车靠拢过来。
诧异声，喝止声，交织成一片纷乱的景象。
“让一让！让一让！”
宋野拨开人群，走到张晓峰跟前，两人目光迅速交汇。
张晓峰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给宋野传递了极不安的信息。
宋野的心骤然冷缩，带着疑惑转到大型推雪车的正前方，意外不期而至。
他赫然看见一幕惊人的惨状！
在那高高垒起的雪堆里，竟然嵌着一颗女子的头颅！
黑色的头发里夹杂着洁白的雪花，面部僵硬的皮肤已经煞白，像极了塑料。颈部被利刃生生切断，血液早已凝固，成了暗红色的冰晶。
宋野的胃里一阵恶心，差点失声大叫，脑子里一片空白，腿也站不太稳。瞧着雪中人头静闭的双目，很久才反应过来，她……她竟然是李静香！
这时，杨玄和刘亚男趁着混乱，挤过人群，也来到宋野身边。
紧接着，宋野听到耳边传来“啊”的一声惊呼，那是刘亚男的声音，是惊恐，心痛，和不愿相信的悲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