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阴阳是我妈老家——山东枣庄那里最有名的一位阴阳大师，这辈子石马吓人的阵势没有见过，但还是被眼前的这个鬼孩子，也就是我哥哥李利给镇住了。
我那个哥哥的名字本来叫李利，但当初登记户口时被工作人员给误写成了李厉两个字，所以那时候大家都嘻嘻嘻哈地戏称他为——你厉害。
你厉害果然厉害，他那时候才是一个五岁半大的一丁点人，可是那双眼睛，看起人来，尤其是恨起人来，比大人的还要厉害。
郭阴阳绕着这个孩子一圈一圈地转圈子，我哥哥李厉也绕着郭阴阳一圈一圈地转圈子。
就这样，一大一小，两个人就在地上绕来绕去的，别人都不明白这两个人到底咋的了。
郭阴阳踩着八卦步伐观察了足足有一个小时，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连连叫唤道：
“不得了！不得了！阴纣王和妲己有后了！阴纣王和妲己有后了！”
大家都不知道这个郭阴阳到底是在说些啥话，都以为他中了邪了，嘴里尽念叨着这一句话。
我哥哥李厉表现抢眼，他虽然就那么一个屁小孩，但是一点也不害怕那些香蜡纸表，还有挂满房子的黄色符咒，以及朱砂狗血之类的法器，甚至是番天印，也就是专门用来装小鬼的檀香木鞋子。
见过的人都给我妈描述说，你那个孩子不得了，他看着郭阴阳并不立刻逃跑，只是咯咯咯的一个劲的笑，只笑得那个郭阴阳六神无主，最后使用完了他的所有独门暗器和法器，最后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但我哥哥后来就不笑了，突然瞪着眼珠子直接向郭阴阳走了过去。
郭阴阳吓得一直往后躲，一旁看着的大人都有点吃惊，因为他们从来都没有看见过眼光有这么歹毒的孩子。
我哥哥李厉的那两个眼睛，后来有人讲述说，看起来就像是那些正在扑食的母狮子的眼睛一般，眼睛黑仁子完全定在了眼睛正当中，四周都被白仁子包围着，直勾勾、恶狠狠地看起来非常吓人。
他的眼睛虽然看起来吓人，但大家总归都以为他是一个五岁大的孩子，应该不会把那个郭阴阳怎么样的，毕竟是个孩子嘛。
可在场的谁都没有料到，我哥哥狠了郭阴阳一会儿，突然猛地扑上前去，就像狮子要吃羚羊一般，一口咬住那个郭阴阳的大腿，竟然摇着头撕扯了起来！
郭阴阳好像被石马魔法镇住了一般，丧失了大半辈子学之不易的降魔法术，只是像一个任人宰割的绵羊一样，连叫唤都不敢叫唤一声，只是干等着我哥哥撕扯他的皮肉。
就像是馒头大的一块肉，在大家的呼救声中，被硬生生地从郭阴阳的大腿上给撕下来了。
在大家目瞪口呆的惊叫声中，我的那个哥哥李厉，竟然将从郭阴阳大腿上撕下来的那块肉，三下五除二给吃了下去。
然后，这个小子竟然又扑上前去，打算要咬住郭阴阳的喉管，让这位老人断气。
身边的几位大人也吓得不轻，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个阵势，一个孩子竟敢吃阴阳，这真是今古传奇里闻所未闻的奇事情啊！
如果我那时大一点的话，我一定要写一部鬼故事的书出来，就叫做吃阴阳的鬼孩子！
四个大人都赶上前，打算合力抱住我的那个鬼哥哥，但他们发现，这个小子的力气怎么这么大，就像是一头牛犊子一般折腾过来折腾过去难以降服。
最后，还是受伤的郭阴阳郭存孝一瘸一拐地走上前去，劝住了那几位大人，说道：“放开他！你们最好别招惹这个孩子，否则恐怕以后家里不得安宁，那时候就不仅仅是血光之灾了。”
大家放开了我那个哥哥，他就蜷缩在屋子的一个角落里磨着牙，将他的两个小犬齿露出来，呲着牙向众人示威不止。
郭阴阳在医院治疗的时候，我妈去看他，他给了我妈一串佛珠子，而且特意嘱咐我那位六神无主的妈道：
“记住，一定记着要给你的那个小儿子，也就是我戴上，否则，这个鬼孩子将来所做的一切恶事情，恐怕都要让他的亲人
来偿还！”
郭阴阳出了院，就再也没有来我们家里，我妈也再没有跟他联系。
半年以后，我妈收到一封信，是那个郭阴阳寄来的，他在信上说到，如果那个孩子要走，你们家里千万不要阻拦，让他去就行了，而且千叮咛万嘱咐地说了好多话语。
后来，这个事情越传越奇，有许多人信誓旦旦地向别人宣传说，我们家里出了一个恶鬼孩子，竟然将一位有惊人传奇故事的阴阳给活活吃了。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都到我们家里来看，这严重干扰了我妈和我们的生活。我妈没有办法，就找到街道办的主任阿姨，将这件怪事情，也就是自己捡孩子和后来发生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街道办主任一听，就给我妈出了一个主意，说赶紧将这个鬼孩子送到孤儿院去，再迟一步你们家里可能要出大事的！
我妈一听吓坏了，就跟孤儿院联系，打算将我那个哥哥送到哪里去。
但就在当天夜里，我的那个哥哥，在午夜时分，就自己从自己的那个小睡铺上悄悄爬了起来，然后打开窗子，纵身一跳，跳到大街上摔死了！
奇怪的是，警察接到报警，120急救车也开过来了，但明明刚才还在地上的尸体，死活就是找不见了。
反正是大家到处找，最后也是无果而终，我那个鬼哥哥的尸体就这样无翼而飞了。
这件诡异的事情，当时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的。
我那时候才不到两岁，所以对家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浑然不觉，什么也不知道。
因为这不是一件好事，所以我们家里人和亲戚朋友，以及左邻右舍都在我妈的谆谆教导下，对我一直守口如瓶，因此，直到今天，她才告诉了我事情的真相。
……
我和我妈的谈话早已经过了规定的探视时间，但我估计是哪个非常厉害的李靓李警官，可能是可怜我或者我妈吧，所以法外开恩，将探视时间延长了这么多的时间。
最后，我妈打算还要告诉我一些什么秘密，但被李警官给连拉带拽地撵走了。
我一个人坐在一把椅子上，耳轮中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了我妈的喊叫声：“儿子，不要怕，我会给你讨个说法的！”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一天两天？我不知道，反正我就坐在那个无窗户的羁押室里一直发呆了一两天。
第三天，我被重新戴上了脚链和手铐，被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
值班警察开始对我态度友好起来，好吃好喝地尽管上，但我死活没有一点胃口。
监狱里的狱友开始多了起来，他们都劝我多吃一点，不要饿坏了身子，死也做个饱死鬼啊！
我一直不理会人，心里只是想：这人生是何其地跌宕起伏啊，这一个月来，我的大脑已经不下四十几次想着这个问题了，这人到底是个什么？这鬼魂又是个石马？这死亡和时间又是个石马？
人类自己所创造的这一切经验和知识，到底是不是真的？谁能够证明这就是真实的或者完全是一种幻觉。
就像我之前的一种现状一样，我到底是人是鬼，我现在到底是一种活着或者是死去的状态，谁能够证明？谁能够告诉我一个答案？
谁都不能证明。
一个狱友给我端来一碗水，看着我喝下，说道：“月圆之夜，你就要被问斩，现在还是抓紧享受一下子吧，不要闷闷不乐的，看着我们心里也难受。”
“问斩？月圆之夜？”我摇着头说道。
“哎，你还不明白，你杀了那么多人，老百姓都不愿意让你注射死刑，大家向法院请愿，要求将你斩首示众。月圆之夜，也就是这个月的农历十五，你真傻啊！”
我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气都上不来了。
我认为，自己的笑声里充满了足以赶走一切邪恶的力量，是世界上最有勇气的声音之一。
狱友们一个个摇着头，叹息道：“这个人一定是被吓傻了！”
在普通牢房里关押了几天，很快，我就被转移到了死囚牢房里。
关着我的那间死囚牢房里总共有七个人，加上我，一共八个人。
我呆在这个死囚牢房里整整一天都没吃没喝，一言不发，因为我现在想不通，这世界到底是个什么鸟？
现在，所有的什么试验，所有的石马鬼魂检测，我恐怕都不大相信了，因为我现在不是怀疑我自己是不是人的问题了，我现在是在怀疑，这整个人类是不是都是人了。
到了晚饭的时候，一个据说是当过兵的大胡子问我道：“兄弟，想开点，吃一点，别饿死自己！”
我瞪着眼睛瞅着那个当兵的，愣头愣脑地突然问他道：“大哥，你看这人类到底是人还是鬼啊？”
大胡子一笑，说道：“兄弟，你算是问对人了，我研究过这个，这人类是不是人，不是人类自己说了算，是由外星人说了算的。”
“外星人？”我有点吃惊。
“对！只有外星人，才能证明我们人类到底是不是一种真实的存在，如果人类存在了，那人类的反面，也就是鬼魂也就是存在的，就像是白天和黑夜一样。”
大胡子说道。
大家看见我们谈论这么高深的问题，都感兴趣极了，都凑了过来仔细听起来。
我一看这个大胡子看起来五大三粗的，这原来还是一个民间高手呀，我于是问他道：
“大哥，你这么明白，那你看看我，我到底是人是鬼啊？我现在自己被整得一点都搞不明白了。”
大胡子一脸看不起我的样子，说道：“现在是人，等到被斩首了之后，就是一个鬼了。这么简单的问题，你还要来烦我。”
我一听就又问大胡子说道：“我感觉我现在石马都不是，是不是这样的？”
大胡子和其他人都愣了一愣，一起问道：“你小子没有毛病吗？”
一个年长一点的老汉，大家都叫他老憨头的，突然伸出手来，试了一下我的天灵盖，犹豫地说道：“有点发烧，看来病的不轻啊！”
我伸手格挡开老憨头的手，大声对他吼道：“我没有病，你说，这人类到底是个啥？”
大伙儿看着我有点发神经，就都上前来开导我说：“兄弟，死就死拜，怕什么，三十年后说不定又是一条汉子，而且，熬过夏天，说不定你就能出去。”
这些家伙答非所问，所以我认为有义务给他们讲述一番我的离奇遭遇，然后我就给他们开始讲述我到这二龙山，经历的这些古怪事情。
我猜的没错，这七个牢友，竟然没有一个人相信我的鬼话的，他们认为我纯属在编故事。
等到我讲完之后，大胡子一把把我拉到电灯下，指着我的身后说道：“你看，你到底是什么？”
我回过头去，仔细看了半天，除了自己的一个模糊影子之外，什么都没有。
我问他道：“什么，看不出来。”
大胡子又把大家召集在一起，眼光幽幽地说道：“兄弟，实话告诉你，鬼没有影子，只有人有影子。”
我心里一惊，觉得大胡子说的对啊，这么简单的一个测试，我咋没有想到呢？
就这一个简单的一个测试，胜似好多理论知识，一下子就可以将人鬼分离开来。
但是，很快，我就又一下子提心吊胆起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