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怎么了？”
“自杀。一个吞金，一个本来身子就弱，两天不吃药，就死了。”玉如烟看着墨无痕，她的语气淡淡的，几乎听不出什么情绪，可墨无痕总觉得玉如烟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想说。
“既然是自杀，也就不用管了。”墨无痕说完就看着玉如烟，他在等，等她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玉如烟却没说，她听完之后也只是点点头：“是啊，其实他们要是现在坚强一点，学学越王勾践，卧薪尝胆韬光养晦，说不定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我不会给他们那个机会。”墨无痕立刻说道。
玉如烟对于他的回答有些意外，她愣了愣，随即笑道：“也是。”
“你……”墨无痕盯着玉如烟，才开口却被玉如烟打断。
“过了今天，你就要改口自称朕了吧。”
玉如烟不是疑问，只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只有这件事情是没有任何疑问的，皇后，或者应该称之为太后，在墨无痕率兵攻入皇宫之后，她穿素衣，当着将士的面拿出了天烬帝遗诏，亲口宣读，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继承皇位的人，是墨无痕。
皇上病重时发生的一切，百官虽说并不是完完全全知晓其中的全部内情，可明眼人也能看得出来，在生死存亡之际，太子在做什么，二皇子在做什么，而那最小的九王又做了些什么。
他们心里的新君，早就是墨无痕了，不然那十几个大臣又怎么敢借出自己的府兵。
“如烟……”墨无痕看着玉如烟，他是第一次觉得这么不安，他皱眉想拉住玉如烟，却被玉如烟不着痕迹的避开了，他上前一步，可玉如烟却笑着退了一步，他只好问道：“你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其实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面临这样的选择。”玉如烟摇摇头。
很久之前，她或许还曾经想过一些，关于她今后会不会入主皇宫的事情，可越是参与进这些事情，越是知道了这道宫墙之内复杂的争斗，她就越坚定。
或许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聪明的人，明明有些东西就在眼前，那些荣华富贵和无上权利，那些有的人争了一辈子都没有得到的东西，她只要伸手就能够到，可她却偏偏不想要。
“如果你觉得复杂，我可以……”墨无痕说着，他再度上前。
玉如烟笑了一声，她还从未见过这么不安的墨无痕，一直以来这个人总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做好了一切计划，他的计划总是完美的，有的时候甚至会让她觉得就算是没有她的帮忙，墨无痕也能做好一切。
所以玉如烟也很想知道，如果这个人突然发现，她也有自己的计划，而她的计划里，也不曾有他墨无痕的痕迹时，他会露出什么样表情。
惊讶，还是愤怒？
这么想着，玉如烟笑容越拉越大，她看着墨无痕，假装疑惑的问道：“你的登基大典时是什么时候？”
“三日后。”
“这么赶，恐怕会是一个相当简陋的典礼。”玉如烟说着转身就要走，墨无痕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意思，正要追出去，他就听见玉如烟说：“我可不喜欢那么简陋的典礼。”
“有礼部的大臣们，典礼会按照过去典礼的规制，不会简陋。”墨无痕说着，玉如烟更是摇头。
她直接走了出去，墨无痕来不及追，就有太监捧着奏折过来，如今先帝驾崩，几个皇子死的死伤的伤，就剩下一个五皇子，还请辞，说要做一个闲散的王爷，游历大川。
墨无痕现在已经被所有人都当成了皇帝，他要做的，也就更多。
“我知道他没有选择，只是有的时候也在想，这究竟好不好，我始终不喜欢这宫墙，这里实在是太高了。”玉如烟回到寝殿。
厉王府在几天前就被前太子墨无殇查封，墨无殇是在里面翻了个底朝天，就差没有一把火把宅邸烧了，那里是不能住了，而墨无痕被尊为新帝，她自然也就被所有人当成了皇后，入主坤宁宫。
风霜是她带进来的唯一一个丫鬟，那些在皇宫里面伺候惯了的宫女太监，个个都是人精，自然也将风霜的位置尊的极高。
风霜知道玉如烟最近心神不宁，所以屏退了所有人，宫殿之内，就只有玉如烟和她两个人，玉如烟的也是难得，在人前就露出疲惫之色。
“如果王妃不喜欢，风霜就帮王妃逃出去。”风霜说道。
“你怎么帮？”
“登基大典的时候，所有人都会在大殿，虽然王爷说要和大婚一起举行，可毕竟封后大典要在之后，早上到正午这段时间，没有任何人会注意到王妃您的动向，我会帮您在外围活动，用以掩护。”
风霜说的很坚定，她比墨无痕更清楚玉如烟的想法。
墨无痕没有选择，而且也是当局者迷，他不愿意去想玉如烟的想法，大概他也是隐约察觉到了，那并不是他愿意去面对的。
“如果被他发现，你也许会死。”玉如烟说道。
“为了主子，风霜死不足惜。”风霜没有任何犹豫，她说完之后，顿了顿：“有一件事情还请主子恕罪。”
“什么？”
“虽然您之前说过，让我们各自散开，可奴婢还是和兰若有联系。”风霜说着，从衣袖中拿出一张地契：“这是兰若在京城置办的，这块地是用以前醉玉楼对面酒楼里小二的名义买下的。”
“看来我的话，你们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玉如烟摇头。
“奴婢们……也是担心主子。”风霜抿嘴唇，玉如烟见状也只好叹了口气，让她继续说。
“兰若已经开始经营，虽然才短短几天，但是好歹也算是一个安全的地方，主子出去后，兰若会负责接应，到时候主子可直接南下，或者去任何地方。”
风霜看着玉如烟，玉如烟看着地面，良久没有说话。
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玉如烟才笑着将地契推了回去：“你们已经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就算是我要走，也不会用这个方法。”
“主子……”
“不用了，是我想多了，最近的事情太多，我一时之间也有些乱，你下去吧，这些事情以后不要再说了。”玉如烟说着挥了挥手。
风霜也只好退下，她远远看着玉如烟的身影，蹙着眉，最后心一狠，纵身一跃，越过朱红高墙，消失在了皇宫之内。
“谢天谢地，这些战乱终于停止了，你可是不知道，就这么几天的时间，我感觉我活了两辈子那么长。”
“嘘！你还有心思说话，马上皇上的登基大典就开始了，要是让人听见你还在这儿偷懒，我可不会帮你辩解。”小宫女说着，狠狠瞪了她身边的小太监一眼。
那太监见状，还想回嘴，却听远远地就传来了击掌声，那意味着有贵人要来了。
此刻的皇宫之中，能够用的上这样的礼仪的，除了已经三日不见人的皇后，就只有马上准备登基的新帝了。
不论是谁，都不是侍女太监能够看轻的。
他们不敢再多话，垂手而立，侍奉在大殿之前，那掌声足足想了两炷香的时间，才听见大太监尖着嗓子喊道：“皇上驾到！”
墨无痕身穿龙袍，身后跟了九列太监，一大早他就被人叫了起来，穿龙袍戴王冠，焚香敬天，于宗祠拜礼。
钦天监的人，光是宝诰就足足念了一个时辰，接着才有太监引路，一步步到大殿。
遇见了无数个人，听见了无数带着奉承语气的话，墨无痕的心却越来越寒，至始至终，他却始终没有看见玉如烟。
“皇后去哪儿了？”眼看马上就要到大殿，墨无痕终究没有忍住。
“皇后娘娘，此刻大概还在宫中……皇上您也知道，登基大典，后妃是不被允许参与，您别着急，登基大典后就是封后大典，到时候您就能见到皇后娘娘了。”他身边的太监小声说道。
“是吗，朕让你去看皇后是不是在坤宁宫中，你真的亲眼看见了？”
“奴才亲眼看见了，皇上在听钦天监宝诰时，皇后娘娘就已经起来了，她在院中坐了一会，还让厨房的人做了桂花糕。”那小太监轻声回答道。
墨无痕还想再问，却听见不远处站在最前面的元老大臣咳嗽了两声，他只好稳住心神，一步一步郑重的朝着那金碧辉煌的大殿走去。
“恭祝吾皇登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殿之外，文武百官吼得震耳欲聋，连续阴了几月的天，就在这一刹那放晴，阳光洒下，墨无痕立于殿外，仿佛身披金光。
之后种种传言，说那是吉瑞之兆，说墨无痕是千古明君。墨无痕倒也没有辜负这名号，他登基第一件事就是重办先帝葬礼，接着颁发减税法令，大赦天下。
“我以为，你会走。”墨无痕忙虽忙，可也没有忘记每天都到坤宁宫报道。
玉如烟蹙眉看他：“这就是你每天往这儿跑的理由？现在你看到了，安心了？忙成这个样子也没忘记往后宫走，你这样是存心想让我当魅惑君主的妖后？”
“即便是妖后又如何？”墨无痕嘴角一挑，就要过去搂住玉如烟，好死不死一个太监过来，小心的在门外说：“皇……皇上……吏部尚书大人求见……”
“去去去，忙你的去。”玉如烟立刻赶人。
墨无痕无奈的站了起来，他捏了捏玉如烟的手：“等着我，晚上我再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玉如烟却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笑着，目送他离开。
墨无痕那时还不知道，那一晚的约，终究是没有履行。他前脚才走，玉如烟后脚就无声无息的从皇宫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