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者，国之大事者也，死生之地，存亡之理，不可不察也！
——摘自《孙子兵法》计篇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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渗透无处不在，我们防不胜防。
——出自《蓝玛瑙战区第199号作战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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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遮光板，阳光一下子从舷窗外射进来了，照得姜莉的脸格外灿烂。太空穿梭机即将降落，平衡翼伸出展开，起落架放下锁定，涡轮机退档运行。由于惯性，穿梭机速度仍快得惊人。但很快，机头反喷减速火箭的启动，使穿梭机的速度盘指针迅速逼向了零刻度。在着陆的瞬间，起落架滑轮与跑道之间迸射出了几道高高的火花。
田冰戴好军徽闪闪的大檐帽，然后用墨镜遮住双眼。他穿着深蓝色的制式风衣，衣领高高竖起。舱门打开，田冰第一个走出去，站在舷梯上朝等候的老朋友们招手。
等候在机场的基地司令部秘书宇太静子迎了上去。田冰快步走下舷梯，姜莉紧跟在后面。
“您好，欢迎来到羚羊边防军事基地，田冰上尉！”宇太静子行礼致敬。她一身墨绿色的裙装制服，精致的船形帽边缘镶着白边：“我是司令部二等机要秘书宇太静子中尉，奉命安排您的饮食起居。有什么事情，请尽管吩咐。”
“很高兴见到你。”田冰点点头。
“我叫苏映翔，国家宪政卫队蓝旗队少尉。”苏映翔虽然最后一个走下舷梯，却是最先一个抢着说话的随从人员。他把帽檐往上一翘，露出明亮的大眼睛。
宇太静子颔首一笑，轻轻一挥手。身后一名上士开着一辆银色敞篷电动车，停在她的面前。田冰当仁不让地坐到了副驾驶员的座位上。
宇太静子示意手握方向盘的上士下车，她朝一个身着绿色坎肩的地勤人员微笑一笑，自己走上了电动车的驾驶座。地勤人员会意地走向“卫队三号”太空穿梭机，却被一名机场警卫战士拦住了。
宇太静子怔了一下，脸色微微难看。她忽然听到苏映翔看似关心地问：“干嘛愁眉不展的？”
“呵呵，因为老了。”宇太静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呃……”姜莉吸了一口冷气，感到很不舒服。
“哈哈，无话可说了……”初次见面，苏映翔对宇太静子颇有好感。
在宇太静子的驾驶下，银色电动车驶进了戒备森严的羚羊边防军事基地。田冰右臂依靠着车门，向远处瞭望。蔚蓝的天空下，阳光明媚，羚羊平原上岚风飒飒作响，蓝玛瑙河彼岸的一簇深林绿色依旧，鸟飞花曳。他再次闭上眼睛。许多记忆，在某些时刻也许可以化为坚强和力量，幸福……或者伤痛。闭口不言不等于逃避记忆。他知道，田璇就在这片绿水蓝天之中看着他。
宇太静子将大家带到了铺着红绒地毯的迎宾厅小隔间，并告诉他们：“明天早上8：00会议正式开始，请先稍事休息。这是基地招待所的电子门卡，上面写有房号，每人一个单间。”
“你也住招待所吗？”苏映翔拿起一瓶桔汁，坐在沙发上边喝边问。
田冰一头栽在沙发上，感到头疼欲裂。
“干吗打听人家隐私？”姜莉有点不高兴了，冲着苏映翔嚷道。
“不，我住基地值班宿舍。”宇太静子微微一笑，“我先要回司令部机要室处理一些工作，接待人员及时会通知你们参加会议的。”
田冰一抬手，示意她可以走了。宇太静子略有心事地匆匆离去。
“你是有点妒忌了吧，别那么斤斤计较，总能嫁得出去的……”苏映翔打趣地说。
“讨厌！”姜莉做出伸手要打的样子，慌得苏映翔赶忙抱头趴在沙发上。
“好了，注意我们的身份。”田冰笔挺地坐在椅子上，开始察看电子笔记本里的会议提要。
姜莉一只眼瞟着满脸阴沉的田冰上尉，另一只眼盯着迎宾厅外宇太静子的墨绿色背影。
“我觉得还是莉莉更可爱。”苏映翔脸上露出孩子般的得意与顽皮，小声自言自语道，但音量故意达到让姜莉听清楚的地步。
“别没个正经……”姜莉脸上依旧晴转阴。
宇太静子走回停车场，摘下船形帽，看看四周，然后钻进银白色敞篷电动车，戴好护目镜，沿林荫大道驾车飞速奔驰。此时的她，完全像换了一个人，不再做作，不再妩媚、不再忧郁，双目透射出强劲有力的光芒，正如她胸前那张电子识别卡照片里的神情一样。
她专注地驾驶着电动车，按下车载音乐播放键。一首哀伤的歌曲赫然响起：
深海中的水母,不见阳光,那是它透明的原因
北极冰雪包裹的泥土，没有温暖，所以它洁净
沉寂于冬季的少女，听不懂生命的鲜艳，却被误解为美丽
为什么拥有了，却肤浅
为什么空洞了，却踏实
为什么简单了，却幸福
为什么看透了，却回不去
血凉了，还有什么值得存在
空洞、空洞、空洞
沉淀成越来越深的黑，
吞噬一切物质形式
包括生命
浩瀚宇宙，原来单细胞才是最终的谜底
转瞬之间，黄昏已经逼近，浩浩长空中纣色和青紫的晚霞与微茫的月影在相互倾诉，草坪上不知愁的年轻军官们携着伴侣悠然散步。
宇太静子苦苦一笑。世间似乎有两个规律，谁也逃脱不了：第一，人们总是不珍惜自己已经到手的东西。第二，兴趣不能变成职业，爱好不能变成专业，不然肯定失去持久的激情。
就像竹野君。
就像我。
就像时间。
而记忆，总像午后射进餐厅里的一缕阳光，很眩目，很耀眼，但双手却无法抓取。心里涌动的东西，真的不食人间烟火，真的远离风花雪月？
呵，为什么不对自己说实话。
距离产生美。距离也谋杀爱。
当时，你不是喜欢我，而是喜欢和我呆在一起的那种感觉。
对不对？
宇太静子左脚踩下离合器，右手推杆换挡加速。深沉的思绪继续涌进她的心。
人性有两大看点：
一是信用，二是预期。
人性有两大弱点：
一是惰性，二是恐惧。
人性还有两大缺点：
一是炫耀，二是妒忌。
在我的命运之中，这一切都全了。走到这一步，或许是我自作自受。
宇太静子继续加速行驶，她的目光开始变得叵测……快乐是给别人看的，幸福是给自己品的。快乐是可以看出来的，幸福却是灵犀之间擦拭而出的电光火石，只有自己才能在某一瞬间偶然捕获，它不会长久地停留，和爱很像……爱情这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对爱情又迷又信是愚蠢的，迷而不信是错误的，信而不迷还算差不多。因为爱情是一种感觉，或者基于一种感觉。感觉没了，爱就没了，哪怕情还在。一个人孤立无援地去爱另一个遥远世界里的人，很多时候就是在不可能中寻找可能，在无望中寻找希望。生活要不摧毁我们的信念，要不坚定我们的信念；要不瓦解我们的意志，要不强化我们的意志！
沿途亮起的路灯在宇太静子的黑色护目镜上映出耀眼的反光。
一个女人没有羞耻感，并不令人奇怪；但没有恐惧感，却叫人怀疑。可是，为了你，我同时与这两种感觉永诀。
宇太静子左手抓住方向盘，右手从旁座上拿起一个绿色防弹头盔，戴在头上。
时移世易。决心已定，连一丝掩饰都不需要。我会把这里的人都“照顾好”，无论是朋友，还是敌人。为的，就是最后能见到你。
车载广播响起。
“静子，静子，你在哪里，请回话，请回话！”
“宿舍钥匙可能掉在机场了，我正开车回去，争取找到。”宇太静子打开通话开关。
“好，我还等着你回来开门呢。”
“希望能找到……”
“一定能找到的啦。开车注意安全，嗯？”
“嗯。”宇太静子再次换挡加速，将车开进在八号机库。她拎着白色单肩挎包走下车，不远处，“卫队三号”太空穿梭机泛着冷光。
她看看手表，拉起护目镜，走向太空穿梭机的底部舷梯。
“你好，宇太中尉！”机库值班战士端着自动步枪走了过来，“请问有什么事吗？”
宇太静子看着他墨绿色制服上的“内卫”臂章和上士军衔，笑容可掬地说道，“宪政卫队的那帮家伙说给我们黎主任带了几罐蓝丝绒堡的果子酱，刚才太急忘了拿，让回来帮忙取一下。”
上士知道宇太静子是司令部的机要秘书，基地办公室主任黎明煜少校最信赖的得力干将之一，于是很有礼貌地说：“好，请稍等。”
“麻烦你了。”宇太静子温和地笑了一下。
上士拽着自动步枪长长的黑色皮带，把枪甩到背上，走进机库控制室，打开太空穿梭机的舱底舷梯。
宇太静子慢慢地走上去，依在舱门口，警惕地环视了一遍座舱内部的环境。没有人。她迅速溜入驾驶室，在操纵台下面安放了两个具有磁铁吸力、闪着微弱红灯的小圆盘。
然后她从白色挎包里拿出两瓶果子酱，走下舷梯。
“今晚俱乐部有舞会，”她明眸皓齿，光彩照人，“你可以来噢，我们办公室准备了上等红酒。”
“啊……这个……听说刚来的田斯威中将很严厉噢……”
“呵呵，这是基地最后一次舞会了，他来了，我们还再敢饮酒作乐吗。”宇太静子故作遗憾地眨了一下右眼。
上士耸耸肩：“要不是那档子事，我下个月就能退役了。”
宇太静子回到电动车上，打开私人手机：“琳，钥匙已经找到了噢，我现在回来，要不要给你带一份快餐？”
“以后别那么粗心啦。要给我带饭噢，我都快饿死了……”
“还说我呢，你居然把钥匙锁在宿舍里了，毛手毛脚，谁敢娶你啊！”
“晕，这么上纲上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