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没有月亮的夜晚,墙根下小桃树的旁边,黝黑黝黑的铫子,焖着黝黑黝黑的蔬菜,稀疏几株灵草浮在汤汁上面。头戴尖尖的帽子的女巫大人,手持汤匙,一勺一勺地加着不知名的泥巴酱,露出一口白牙,笑得一脸奸险。
就差点火了。女巫罗尔搓搓手,开始了她的灵食初尝试。作为一个资深宅,做菜神马的都要靠自己摸索,总不会饿死不是。
前世她也曾经把核桃仁,橘子丁,巧克力以及……剁碎了的嫩豆腐扔进八宝粥里,寝室的妹子还不是吃得一脸幸福,然后追问她那是什么材料吗。所以重要的不是食材,而是做菜人的手艺!(你确定不是拉了肚子来寻仇的?(。﹏。*))
做灵食不同于炼丹,炼丹要求火力平稳持续,而灵食根据做法的不同,并没有那么严格。以她现在的水平,根本做不到大批量的火力输出,但是做个灵食还是可以的吧。
“火球术,来!”一簇小小的火苗从她的指尖跳下,乖觉地落到铫子下面的柴火上。就在打算燃烧自己,照亮罗尔的灵厨之路的时候,一阵幽风吹来,小火苗很不幸地挂了。
意外意外,再来一次,罗尔又施展了一次火球术,小火苗活了过来,还撒娇似的亲昵地在她指间缠绕。
“别闹,一会点不着,有你好看!”罗尔也被自己用灵力创造出来的小家伙逗乐了,薄嗔道。
小火苗这才懒洋洋地从她手指尖滑下,眼看就要落入柴垛的怀抱,忽然又一阵幽风扫过,毫无悬念地光荣牺牲了。
罗尔嘴角一抽,噼里啪啦地连打了十几个小火球,可是每一次都恰巧又一阵风路过,带着小火球弃她私奔。没有火怎么煮,这是要凉拌的节奏?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
罗尔眸光渐深,看向墙根阴影下的小桃树,咬咬牙,掏出一张符箓。还是冬梅大好人知道她要去炼丹,偷偷塞在她的包袱里的。虽然只有三品,相当于练气中期的实力,但就是炼养气丹也够了,她记得夏裳每次都是用这种符箓的。
所以天知道她在翻包袱时看到这几张符箓有多开心,简直是欣喜若狂了。要换在平时,罗尔绝对不会拿出来用,大不了生个凡火,也是可以煮的嘛。但是这风来的忒奇怪,而且又在莲染家门口,她就理所当然的阴谋论了。符箓事小,面子事大,今天还就杠上了。
我就不信这回还会灭,罗尔暗自想,一面催动法诀。只见黄黄的符纸瞬间自然,火气大得差点熏瞎罗尔的眼。她素手一弹,符纸带着火苗冲铫子而去。就在这时,一股旋风刮来,这回倒是没有熄灭,却生生地转了一个方向,落到了墙根处,那里正是莲染的安家之所!
我去!我真的不是要纵火啊,罗尔连忙跑过去灭火。可她还没动手呢,一股清泉泼下,瞬间熄了火,顺带还把她浇了个透心凉、透心亮。
“你在做什么?”
看着眼前的白衣裳,罗尔吧嗒巴拉黏在身上的衣服,干笑两声,“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是有意的。”可不是吗,你说你做个灵食,干嘛跑到院子里的墙根下?罗尔承认自己是想让莲染看到自己也是有用的,想象着他对着菜香滴口水,最好求她施舍一碗的画面,她几天来奔波辗转于几峰之间的苦逼心情就会大好。
罗尔心虚地食指对戳,“你才化形,想必没吃过人间的吃食,我只是想做爱心便当给你吃。”
爱心便当?莲染向她背后看去,黝黑的铫子里焖着各种蔬菜,上面还带着黑乎乎的泥,妥妥的黑暗料理。就是元婴大能吃了,估计也会闹上三天肚子。
“那是什么?”莲染皱了皱眉,指着铫子旁边的一只小罐子问道。小罐子上插着一只勺子,勺子上沾了少许黑泥,貌似就是她加到铫子里的那种。
“哦,你说那个啊,”罗尔跑过去,把小罐子捧来,“这个是养气丹的丹泥。”
“丹泥?”似乎灵气波动少了些。
“额呵呵,废丹的丹泥。”
“你把这个放到食物里?是打算自杀吗?”
“怎么会?!这可是十几株聚灵草加上半斤黄芪,三两人参,十七分半天香花炖在一起的东西啊。就算是曾经炖烂了,我拿来做酱料还不行么。”
“哦?”
“他们老说炼丹炼丹的,在我看来,夫药者,不拘于形,无论是药丸还是药剂,胶囊还是粉末,皆可称之为药。就像冰灵根和水灵根、甚至于风灵根的一部分,究其本质,还是水,只是固态、液态、气态,形态不同。”
“你倒是看得清明,可是水灵根毕竟是水灵根,没有冰灵根的攻击力,也没有风灵根的轻盈。”
“那就要应时制宜了。药丸服用时间短,便于携带,是常备品。药剂吸收快,不含丹毒,为调理所用。胶囊是怕苦之人的必备良方,另外做个糖衣炮弹神马的也很拿手。至于药粉呀,是药剂的可携带形态,随时一冲水就能喝。不过在我看来,最好还是用在毒药上面,一包药粉一洒,敌人就趴下了,连打都不用打,多方便!”
“倒是有点意思,所以你就打算吃这些垃圾了?”
“什么垃圾!”罗尔也不高兴了,自己辛辛苦苦从二长老那里讨来,不知道受了多少白眼。他一口一个垃圾的,简直就是侮辱她的人格!
“不想吃就别吃!”说着抱起罐子,扭头就要走。哪成想,莲染一个侧身就到了她面前,趁她不备,直接掀了。
“呀!你!”罗尔也不知道是该惊愕还是悲伤,直接就蹲了下去,对着已经甩出来的黑泥,还挑挑拣拣的。莲染一把将她拽起,只见她气息不稳,满脸泪痕,泣不成声,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们都欺负我……我灵根差,去砍个竹子都能去掉半条命……现在连食补都不让补……你们都是坏人……你、你还笑!”
“我吃!要这样才能吃。”
罗尔忽然想起他是棵树,当然是要施肥了,原来是自己太笨,错怪了他。于是仰起头来,“真的?那你也不给我留点。”
看着她破涕为笑,亮晶晶的两只小眼睛就像夜空里的星星,莲染也不知为何突然舒畅了许多,“你在嫌弃自己灵根差?”
“是啊,我是混沌废灵根,自带清零功能,做多少,漏多少。”
“那你可有放弃?”
罗尔摇摇头,她是个怕死的,而修仙界绝对不容放弃的人。
莲染很满意,这么多年也是看着她不断努力上来的,如此勤奋,若是还没个结果,真是天道不平。
“在你看来,丹田是什么?丹药、法器、符箓又是什么?灵气可不懂得分辨,对它们而言,就像这罐子,不过一样的东西罢了。”
一样的东西?罗尔面露疑惑。
“人打坐修炼,不过是扩展经脉、压缩丹田,以图储存更多的灵气。越是上品的丹药,单方越是复杂,材料年份越是长久,制成越是芳香沁脾,因为它融合了更多的灵气。越是上品的符箓,对制作者灵力要求越多……”
“你是说!”莲染冲着她点了点头,这丫头还不算太笨,要不也不能把藏书阁那么多本书通通背下来了。
“丹田、丹药、法器、符箓都是用来装灵气的容器。所谓比拼到底是看灵气的多少。下次出门带它几袋子丹药、百八十张符箓,看谁敢欺负我!”
看罗尔捏着拳头,一脸志在必得的的样子,莲染忍不住揉了揉她的湿发,“正是此理。”
“那这菜?好歹也是灵气滋养出来的,我们吃了它吧。”
莲染滑下三道黑线,“后山的温泉水适合养草。”
“哈?”她也知道莲染嫌弃她做的菜,只是后山温泉可是禁地啊。
“要想做出好的灵食,好的丹药,就去那里。你更适合灵草,至于这些丹泥,还是‘化作春泥更护花吧’。”莲染不给她身边的机会,一甩袖子,连汤带菜的都喂了大地。
罗尔歇下后,又一阵幽风飘过,神秘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墙根。
“竟然放她去温泉,就不怕她收了水灵?”来人一身交领直裾深衣,黑色缎里,镶以银边。对襟灰毛大氅,左右垂紫色宫绦各二,下广而锐,色与里同,间以五色云。长而拖地,雍容徘徊。振绣衣,被袿裳,秾不短,纤不长。
“若是天意,无可奈何。”
“哼,天意?你该不会重蹈莲皇大人的覆辙吧。”随着他渐渐走近,面孔也渐渐清晰。头镶紫冠护额,目炯双瞳,眉分八字,威风凛凛。眼眸流离间隐现丝丝妖艳,眨眼间闪烁着妩媚危险的流光,宛若天成的妖娆,潋滟魅惑,诱尽苍生。
莲染不语。
“说起来我还真要感谢你放弃妖皇之位呢,我们一族才有了竞争的机会。”他笑着看了一眼院内,“你会放任她去,我可不会。混沌灵根怎么说都是妖界的威胁。啧啧啧,小丫头可是个美人胚子,长大后一定和她母亲一样,倾国倾城。”
“不得动她。”莲染像是被自己的脱口而出的话惊到,又放低了声音,“她太弱,不足威胁。”
“那可由不得你说。”他轻轻一跃,跳到墙头,摘下一朵娇艳的桃花,放在鼻尖嗅了嗅。
“羽!”莲染急道,可是留给他的撕碎的花瓣,凭风零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