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知道了！退下吧。”她握住手中的佛珠，心里一片澄澈。
他不退下，而是定定地看着她“心儿，你昨天的药喝了没有？”
凌馨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只是点点头。“喝了，多谢方太医”
“其实你可以叫我景程哥哥”他语气有些酸涩。
想想那日，她求他给她一些合欢散的时候，她那一声声的景程哥哥，让方景程恍惚以为时光还是可以回到当年。
“宫中有宫中的规矩，我不想害了我们彼此”语气中都是疏离。
“心儿，真的喜欢这里？”他不死心。
可能是看凌馨过的真的不好，他不能放心她独自活在这人吃人的后宫里。而她只能让他死了这条心。
“甚是喜欢，我一心只想做皇后景程哥哥不懂吗？”她放下自己的身份，用儿时的语气对他说谎。
果然他用惊讶陌生的眼光看着她，“微臣尽力会让娘娘能重新怀上龙种！”衣袖一挥遮住他眼底的失落，没等凌馨答话，他就推门出了清芙殿。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雅静把针线拿来”她对着外屋唤道。
“主子是想绣手帕吗？”
凌馨摇摇头，“佳悦公主的生日将近，给她绣个小肚兜。”
“那花样呢，牡丹还是荷花？”雅静就是喜欢叽叽喳喳地问个清楚。
“就选门外种着的夹竹桃吧……”
入夜以后，凌馨读着诗集皇上就来了。他不让人通报，走到跟前才唬了她一跳。
“馨儿在看什么书？”他俯身看看，却是李商隐的无题。小情小爱比不上李贺之流的大气。
他温热的指尖上还是批改奏章 的墨水味，轻轻抚摸凌馨的脸颊，眼神中是些许的爱怜。“馨儿什么时候也喜欢起诗词歌赋了？”
她看着他英气俊朗的脸，浅笑道“我是宫婢出身已经被人家笑话了，肚子里没点墨水就什么都比不上别人了，以后啊……你的心就都要被那些样样精通的嫔妃们勾走了！”
他凝视凌馨的目光越发温柔宠溺，轻轻弯下身子搂住她的脖子“哪里会？馨儿在我生命中是唯一的！”
“皇上，馨儿有一事相求”欲言还休的样子，点到为止。
“什么事情？”
“天下间的母亲都是一样的，没有一个不疼爱自己孩子的是不是？”她蹙起眉头，眉眼间含着水雾。
他心疼的表情被凌馨看个清楚“馨儿为何这样讲？“
“馨儿也就直说了，德妃和馨儿情同姐妹。如今佳悦公主寿辰将至，我这个‘后母’也希望柔雅开开心心的，不如让德妃接柔雅过去，在她宫殿中热闹地办个宴会。”
龙宇没有回答，望着殿中跳动的火烛若有所思。
“馨儿一直没有子嗣，皇上就算完我一心愿吧！”干燥的掌心捂住她的嘴，目光里五味交织。
“馨儿不说了，我们以后会有子嗣的！”说罢就抱起了她，往床边走去。
凌馨环住他的腰，轻声问“皇上你答不答应我的请求？”耳朵贴近他的胸膛，听见的是他安稳有力的心跳。
“准了！”胸膛里传来震动，耳边一阵酥麻。凌馨心里此刻却无喜无忧，享受着他怀里只有片刻的贪念。
床帐落下，……。
她眼前又恍若出现刚刚进宫时候的情形。他只是个有些迷惘不快乐的皇子，而自己只是个误入荷塘边的小宫女。
满池的莲花，阳光铺满的夏日。生命中最初相遇的美好。心里黯然叹息，皇上，馨儿累了。这次可能是她最后一次侍寝。
那一晚纠缠了很久，凌馨希望能再有个属于他们的孩子。自己要离开这里把他生下来，没有人能害死他。帝王宫殿里有多少不得安息的灵魂，这是座活人的坟墓，又冷又寂寞。
早上龙宇要上朝，说是处理余皇后的后事。她想多睡一会，可是旁边少了一个搂着自己的人儿就觉得不踏实。辗转了一会就叫了翠芝伺候自己起床。
镜中的人儿沾了雨露分外的漂亮，脸上未褪去的红晕比天边的云霞还要夺目。翠芝端来铜盆，里面是温热的水，旁边白布巾搭着。
“主子现在漂亮精神多了！”她看着凌馨由衷赞叹。
她佯装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翠芝自知失言，她想起凌馨受了刺激失去了记忆。圆谎说道“就是娘娘刚收下奴婢的那会儿！”
凌馨调笑道：“翠芝现在胆子大了，说我那会子不好看吗？仔细着我不放你出宫！”说罢看看外面的齐朝。
翠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上飞起两团红晕，“主子越发会刁难奴婢了！”等更衣后，凌馨召来雅静。
“主子有什么吩咐”
“去回禀了德妃，让她张罗着给小公主办寿宴吧！”凌馨脸上堆满了笑容。
“是”雅静同样为她的欢喜情绪感染，满脸喜悦的去了雁月殿给德妃报个好消息。
更鼓才敲过，翠芝帮凌馨整理妥帖。淡紫色的宫装，配上流苏的簪子。胭脂粉妆一样不少，通身都是气派华丽的装扮。
旁边的雅静赞叹道：“主子真是漂亮，那些年轻的嫔妃容貌虽说是美貌，却不如主子这样气质出众，端庄大气！”
“雅静的嘴真是甜！你们去收拾一下带上贺礼随我起驾去雁月殿吧！”她们应声下去，她得空就去了庭院。
寂静庭院清冷的很，接近十五，月盈饱满。亮堂的光透过婆娑的夹竹桃洒在地上，一地摇曳破碎的光斑。她伸出戴着指套的手心小心地侍弄着花瓣，整个院落里无人，只有逐渐枯萎的荷塘里蛙声不断。
雁月殿已经传来喜庆的欢声笑语，真是极尽了荣宠与呵护。远儿，你的那一抹魂儿在哪儿飘荡呢？想着想着又止不住的感伤起来。
小心地折断一支翠绿的花茎，怀里掏出一只瓷瓶。丰沛的汁液流落，一滴不剩的全被盛进瓶子里。小心地封好瓶塞，放入袖口中。昔我亡已，她最后一抹残存的理智与宽容已经随远儿的死已经去了。
“主子秋夜里凉头足，您可不能站在这儿啊！”说着翠芝带着宫女就走了过来。
“不碍事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轿辇都在外面等着呢！”
“翠芝做事就是体贴周全，全然不用我费心。随我出去吧！”她满意地看着翠芝，莲步轻摇就出了清芙殿。
果然雁月殿好生热闹。两座汉白玉新砌的拱桥上都是六宫的亲眷。司马的娘家也来了，老远就看见左司马脸上自豪的笑。各宫妃嫔地位低一些的都纷纷看见凌馨娘娘给她行礼，好不容易到了雁月殿果然看见了龙宇，一身玄色长衣好生英俊，左边坐的是佳悦公主的生母，德妃娘娘。右边就是人比花娇最近风头无两的自己的“妹妹”邵容华。
看见如昭容来了，容华起身给凌馨行礼，凌馨亦给德妃行礼。她扶起凌馨，看着她今日细致描绘的粉面笑道“咱们都是皇上的人，今日又是公主寿宴不必拘束，按照平日里的姐姐妹妹相称就好！”德妃大度得体的微笑。旁边的龙宇也忍不住称赞起来“德妃真是担得起‘淑德’二字！”
“皇上谬赞了，臣妾只是在想帝王之家也是家。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就好，咱们这样礼尚往来的叩拜行礼，反倒是疏远了。还不如姐妹相待，共同伺奉好我们的夫君。”
“难得灵秀有这样的想法，该赏！”龙宇轻笑起来格外的迷人。“你说想让朕赏你什么？”
德妃盈盈拜谢“金银财宝，锦罗绸缎臣妾都不想要！”
“哦，那你想要什么？”龙宇眼底很是透彻明了。
“臣妾只想能接回佳悦公主自己抚养，我实在是太想自己的孩儿了……”说着竟垂泪起来。
“哦，你是觉得如昭容对待佳悦公主不好吗？”他的语气戏谑隐约着有些怒意。
“臣妾不敢！只是……”
凌馨跪了下来“皇上，古语有云‘儿行千里母担忧’。佳悦公主不在德妃娘娘的身边，她身为人母怎么会不担忧？何况佳悦公主这般的年幼，正是需要母爱的时候。臣妾又是没有过子嗣的人，不懂得怎么照顾孩子。皇上，佳悦公主生母尚在，臣妾恳请您让她们母女团圆吧！也算是给远儿积德了！”凌馨重重磕头，整个大殿都能听见声响。
龙宇手中的茶杯跌落，堂堂一国之君竟也有失态的时候“馨儿，你是不是都想起来了？你这样……是在怨朕吗？”他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
她没有抬头，皮肤贴着冰冷的地面。听见他一声轻叹“罢了，德妃今日寿宴之后佳悦公主就留在你的雁月殿里吧。你好生照看着！”
德妃听了赶忙跪谢“臣妾谢过皇上！”眼角的余光感激地看向凌馨。同时她亦展颜一笑，滴水不漏地抚摸这袖子里藏好的瓷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