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大狂福勒先生不屑的瞥了眼深深低着头的男人,而后又看了看他身后的马,他对柯沫说:“这马将会一直属于你,对此我可以发誓。”说完他便蛮横的走到离男人很近的地方去,“这可能不是你的马,伙计。”
“这确实不是我的马。”男人平静的回答。
“那就是你霸占了这位尊贵的小姐的私人财产,这是多么恶劣的手段啊!你真是,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福勒先生拖着自己滑稽笨重的大头皮鞋,轻蔑的说。
“快别这么说福勒先生,这话多伤人啊,虽然这话在不久前还深深刺痛了我的心。”柯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使一颗晶莹,明澈的泪珠从哀伤的脸颊滑落,一下子就使自己编造的谎言加重了分量。
“你用难看的话刺痛了一位冰清玉洁少女的心吗?”福勒先生皱着夸张的眉毛,“嗨,老是低着头对对方是多么不礼貌的行为,喂,快把头抬起来,你是在认罪伏法吗?”说着他伸手去碰男人的额头,却不小心打落了他大而滑稽的帽子。
男人伸手去接跌落的帽子却没能接到,他惊慌万分的用手遮住脸,但显然来不及了,因为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就连自以为是的福勒先生也冷不防被吓到了,他惊骇的朝后退了好几步,离丑陋的男人远远的。柯沫惊魂未定的愣在原地,脸色越来越苍白,目光茫然不错。她怔怔的睁大眼睛,方才刻意装出来的哀伤完全被恐惧取代,她连忙把脸侧到了一边。
“他多吓人!他的一只眼睛哪去啦!”待到福勒先生缓过神后结结巴巴的说,他看了一眼柯沫,但柯沫没看他,对他所讲的话也没做任何回应,“嗨伙计,哦不,先生,您是从不照镜子的吗?您不明白自己的样貌是多么的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出现吗?虽然我很抱歉碰落了您的帽子。”说完他颤抖着把帽子捡起来递还给他,在做这一系列动作时他尽量离得他远远的。
男人用手遮挡着脸上露出万分痛苦的表情,但他把这一切遮挡的严严实实。他没有结果那顶为他遮丑的帽子,也顾不上那匹意外所得的矮种马,悲痛的径直冲出人潮在一个巷子的拐角消失不见了。
“瞧呀柯沫小姐,盗马贼落荒而逃啦,从某种方面说起来,倒是我把他赶跑了。”福勒先生露出喜色,于是又开始夸夸其词起来,“天呐,你瞧瞧你虚弱的多厉害,可怜的女孩被吓坏了,我得将你扶回客栈,让你好好休息。别担心你的马,我会把它牵回去的。”
柯沫再次醒过来时窗外的逐渐暗了下去,房间里并不寒冷,有人在一边生了个正燃烧着温暖的炭盆,这使她在一个安适的环境里刚刚结束了一段睡眠。她并不完全是装着身体不适,但确实没那么虚弱,醒过来之后便将刚刚那场不愉快的事抛在脑后了。她下楼的时候晚餐已经结束了,房东太太说在厨房留了她的一份,如果感到饥饿可以随时享用。他们在坐在一间不大的客厅里说话,每个人身边的茶几上都摆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差,女仆也给柯沫端来了一杯。
“接着说吧,但请千万谈点别的,有那么多的事值得我们发表一间呢,赌马或者球赛,或者随便什么,可千万别继续刚才的话题了。”房东太太做出一副不大情愿的样子,但那不过是扭捏作态,在场的人包括柯沫都看出了这么个漏洞百出的表演,由其是泥瓦匠布鲁克先生,他好像老于此道,一眼便看穿了房东太太刻意的掩饰,他笑的抖动了自己肥大的鼻子,怪腔怪调的说起来:“有一些故事,可怕的并不是故事本身,而是围绕故事产生的各种奇谈怪论,往往故事在传播的过程中脱离了故事的本质,但除了当事人,并没有人会在意故事的真相是什么,因为真相总是索然无味,做不成我们生活的调剂品。所以说您实在没有必要感到害怕。”说到这里他朝她挤了挤眉头,“这就好像是自己吓唬自己。”
柯沫来的时候他们正是讲到这里,她并没有参与他们的谈话,虽然她完全有能力做到这点。她等他们又天南地北的聊上一段时间,觉得百无聊赖。福勒先生在中午的事情结束后又回到杂技团参演了一些节目,此刻他显得兴致很高,于是他自认为慷慨的请在座的所有人喝上一杯劣质的掺水啤酒,所有的人都高呼喝彩,房东太太接过了他递给她的钱,奉承的说:“福勒先生虽然有些自大,可在金钱方面他可从不吝啬。”
掺水啤酒的味道很淡,但没人抱怨这点。柯沫尝了一口后拧紧了好看的双眉,再也不愿喝第二口了,是福勒先生替她把剩下的大部分酒喝完了,他的酒量大得很,这么一点酒对他没产生丝毫的影响。但他总也眼睛不眨的盯着柯沫通红的小脸看,一会儿轻声称赞她的容貌,一会儿又对她的身材赞不绝口。柯沫面对这排山倒海的感情暗示一笑置之,就像她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但女人终究是大部分时候处在表里不一,心口不称的状态中,在她表面装着漫不经心时,内心却不无骄傲的想到“一个男人已经死心塌地的爱上我了,当然我没办法保证用死心塌地这个词这个词是否合适,但有这种迹象准是没错的。”
他们正像一个庆典似的欢庆着今晚这段时光时门外响起了马车的声音,而租住在这儿的都是一般工作阶级,没人会愿意花钱雇辆马车。直到满头白发的炼金术士随着一阵狂风风尘仆仆的来到屋子里,正狂欢的人们才知道外面早下起了鹅毛大雪,此时它们已经齐膝高了。炼金术士用茫然的目光扫视了在座的所有人,最后停留在柯沫身上,她与他初次见到的她有很大的不同,脸颊红润而富有生气,双眸闪烁明亮:“你还在这里,我还以为你早就走了。”
“可是在没地方好去,我对这儿太不了解了。”柯沫说。
“用不着离开,谁也不愿你走。”福勒先生不怀好意的盯着这位不速之客,口气毫不客气的说道,“倒是您,这一整天都不见踪迹,您在哪儿消磨时光来着?”
炼金术士对福勒先生嘲讽的话充耳不闻,他的表面依然保存着同柯沫说话时的神态,包含了一位历经沧桑的老者的沉稳,他不经意的瞥了一眼系在她腰间的绳子,然后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炼金术士的出现除了使柯沫心绪不宁外并未让在场的其他人趣味减损,他们就然是又笑又闹。
柯沫趁众人嬉笑打闹时轻轻地来到了顶楼的阳台,来到正极目眺望的炼金术士身旁,“这儿多冷啊,您看上去心事重重的。”说着她给自己围上了花色的围巾。
炼金术士依然面目凝重的望着极目的黑暗,灰白的胡须被寒风刮的几乎打了卷,埃及古老的服饰将他衬托的既古老神秘又内敛忧伤。
“您怎么啦?一位原本沉稳镇静的智者突然变得这样脆弱和忧伤,这多吓人,还有什么比这巨大的反差更使人觉得困惑和恐慌呢?”柯沫站在炼金术士身后,发自真心的关切道。
“我原以为你早离开这儿了,因为我马上就要走了,我将远行,或许是明早,但非走不可了。”炼金术士重重的叹了口气。
“带我一起走吗?”柯沫急忙问。
“没那回事,你当然可以留下,或者随便去个什么地方。”炼金术士回答,他停顿了一会儿又接着用一种无限哀伤的口气说,“你摸摸我的口袋看,一块面包的钱都掏不出来了,与其最后被人像无赖一样赶走,还不如先一步逃之夭夭,为一个古老神圣的炼金术士留点崇高的尊严。否则一切荣耀消耗殆尽,活着倒不如死了痛快。”
“哦不!这太难以置信了!就算您没钱了可以再赚啊!您不是会炼金术吗?施点法术,点石成金,这不比什么都容易?”柯沫惶恐不安的抓住炼金术士一支冰凉沧桑的手。
“我不过是很久以前跟一个印第安人学过几天这种离奇的法术,好吧,我的意思是说,我根本不会炼金术,但我相信我会,因为像那样骗人的把戏是需要慧根的,即使我不过学了没几天。”失落的埃及人无奈的摊开另一支空闲的手。
“骗人的把戏?”柯沫不解的问。
“难不成。”埃及人一副自嘲的模样,“你真相信点石成金这套鬼话?当然,我并不绝对否决它的可能性,但那多么难啊!把一块矿石,被人遗忘在阿尔卑斯山脉的石头放在锅里冶炼,装神弄鬼的嘟囔几句咒语,就会产生化学反应,元素溶解和结合,石头变成金子?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障眼法,我不到一个上午就学会了。别职责我吧孩子,虽然我用这样低劣的手段欺骗了一些人,但他们都是出门就坐四轮马车,在各个剧院都有包厢的人,他们不会在乎那么一点损失。倒是我,我原本有六个孩子,四个儿子分别在战争和疾病中丢了性命,两个女儿也远嫁到异国他乡,据我所知,她们也正为缺吃少穿而忧心忡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