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过半,夜便是晕染过整个天空,恍若片刻,宫灯点点而亮,所有宫殿之中已然停歇了动作,仿佛轻轻的踩碎落叶之声便会惊扰到夜的安宁。
长安殿外,一位长相略微精致的宫婢似是鬼鬼祟祟模样,不断于朱色雕花殿门之外探头探脑,甚至于小心拦住零星过往之人,不断询问的模样,同样是趾高气昂。
再仔细瞧,那人赫然便是顺贵嫔南宫妙月身畔的宫婢如意,着颜色较深的宫装,银色腰带旁束着一个小小却又刺绣精美的香囊,头绾双垂髻,两根嫩黄色绸带相束添了些许调皮,但看她的骄纵模样,难存宫婢该有的礼数。
遵循着顺贵嫔的意思,如意便是即刻前来调查了一番关于前些日子晚上的事情,虽说她能够感觉到一丝蹊跷,却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线索。
的确,宫中人人自危,尤其是地位略下的宫人,即便知晓,又怎么会告知他人呢?
但是如意竟然已经得了顺贵嫔的命令,自然是要为其查处事情,当然,她同样是不会做出将自个儿置身于险地的事情。
长安殿中,细细呢喃于娴贵嫔林婉柔房间之中传出,令如意多了几分警惕之心。
“娴贵嫔,你这是如何了?怎地皱起了眉头?”
春芽于一旁按揉着林婉柔的香肩,却是在无意之中瞧见了自家主子皱起的眉头,不由地问道。
“如何……本宫只是不知,为何陛下又去了排云殿中,明明前些日子还都是宿于这长安殿,真是令人着实不喜!”
林婉柔勾着尾甲,朱色的珊瑚琉璃并存晃了春芽的眼。
“娴贵嫔有什么可担忧的呢?若是担忧,倒不如说是延华殿一行妃嫔,娘娘可是受宠得很,陛下一日两日不来又有什么关系呢?”
巧嘴儿的春芽淡淡地说着,笑颜相展,不免令林婉柔同样是少了几分忧虑。
白皙细腻的小手抚上平坦的小腹,林婉柔暗自苦笑一声,不过好在后宫之中还是未有妃嫔怀过子嗣,倒是并未有这般忧虑。
谁都知晓,后宫之中的妃嫔,哪个不希望自己能够突然怀上孩子呢?
但是,陛下每次于临幸之后皆会端上一盅补汤,想怀也是难的。
不过,娴贵嫔不知,陛下曾于三人特许过可以不喝,一为不争不抢的颜素问,而为聪慧缜密的冉如胭,三为才华横溢的卫清歌,只是,三人同样是未有子嗣意思,因而没有人会去怀疑罢了。
“娘娘,下一次,咱们还是不喝那个……”
春芽转至林婉柔的身前,她自然是知晓自家主子在想些什么,可是,除了这一个方法,她也是无可奈何。
“不喝?若是陛下怪罪了可是如何是好?”
林婉柔细细呢喃,生怕自己因为某一些小原因而失了恩宠,毕竟这后宫之中风水轮流转之快令她惊叹。
“难不成,娘娘不能用其他法子?令陛下不知吗?”
春芽双眸一亮,却是因林婉柔恶狠狠的一眼而黯淡了下去。
“你这宫婢,怎地尽给本宫出些馊主意,万一被发现了,本宫不就是两罪并获?春芽,你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本宫这儿也没有什么事儿了!”
林婉柔暗自皱眉,她明白若是令春芽再这般口不择言下去,将来必然会铸成大错,因而便是刻意挑眉横颜。
“是,春芽错了,春芽不该说这些,春芽这就退下!”
林婉柔似是从未与春芽这般说过话,因此方才一声果真是吓了春芽一跳,可是她为小小宫婢,又能再说什么呢?
况且自家主子对于自己来说就是靠山,刚刚许是她真的太过于急成了,若是主子出了什么事儿,她作为宫婢,自然也不会好过!
瞧着春芽微颤着双肩而离,林婉柔却是于心中细细琢磨着她方才的话语,也许真的可行,但必然不会是现在。
天将是大亮,雄鸡之鸣惊天而起。
宣政殿中,众臣已然是恭谨按序站于殿中一旁,手持玉笏,身着官袍,无人敢于此刻懈怠。
“今日早朝,众爱卿可有什么要事相商?”
赵淮端坐于雕龙座椅之上,凌厉的眉眼扫过众人,缓缓落于想外跨了一步的镇国公颜于杰之身。
“镇国公,你可有什么事情要禀告吗?”
“陛下,江南一处因前几月的洪灾而仍在困扰之中,当初解决贪官污吏之后,拨下的赈灾银两已然用尽,若是再不加以关切,恐怕是要酿成大祸,人人自危之下,民心难以归一!”
颜于杰虽是年迈,但是言语仍旧是铿锵有力。
“镇国公,此事从前你为何不说?”
赵淮一听,事情似是已然到了紧急状况之下,而之前却是无人前来通报,且赵泺从未提起过,便是知晓镇国公颜于杰恐怕要以此为自己的人铺什么路了,但是表面之上,他作为皇帝仍旧是要过分关切一番,才可不引起怀疑。
“臣也是近日才收到消息,便是派人前去探查了一番,后手下归来言的确属实,臣才敢提起。臣知罪。”
颜于杰拱手请罪,举手投足皆是一个忠臣对于天下黎民百姓的关切。
“镇国公不必请罪,此事臣弟也是刚刚知晓,便是与镇国公商讨过一番才是前来禀告!”
宁阳王赵沱今个儿却是一改风花雪月的倜傥模样,桃花眼之中满满皆为凝重与担忧。
赵淮冷冷地将目光落于他们之身,心中愈发对他们起了不喜之意。
“那依镇国公而言,此事应该如何才可办妥?”
“臣以为,应当同从前一般,派一名官员下了江南,将赈灾之银带入,且将江南之事处理。”
颜于杰如此一言,赵淮便是知晓了他的心思,目光愈发一凛。
果真,他们要的不仅仅是权位,更是灾银或是民心。
如此状况之下,若是能够与灾民交好交情,他们自然是感激备至,民心所向者,才能做大事。
“此人应当身负重任,那么能力断然不可过小,依臣弟所看,倒是令镇国公自己前去不错,此为镇国公之计,必然是没有人比他更为合适的了。”
赵沱轻轻开口,言语之中颇是多了些许轻蔑,若是没有注意,恐怕还是会以为他实在刻意为难颜于杰,但是如此一说,应当是顺了颜于杰的心才是。
“不不不,陛下,臣已年迈,哪里能够担负如此大任?这等事情,还是应当交托于年轻人的手中。”
镇国公颜于杰故作推辞,双眸之中却是在暗中观察着赵淮的神色。
“镇国公怎地这般说呢?这朝中若是说起谁人更适合此事,必然是镇国公您。”
兴平侯南宫俊杰同样是奉承一番,但措辞之中却又是没有什么不妥之处,既然颜于杰为镇国公,自然是有他的本事,若非他功高盖主,赵淮必然是对他加以重用。
“禀告陛下,既然镇国公略显为难,臣弟倒是有一个极好的人选。”
赵泺心中自然知晓他们一行人的心思,便是暗自琢磨一番,突然想起一个人。
“是谁?”
赵淮目光顿时凝于拱手的赵泺之身,见他胸有成竹模样,心中稍是松了一口气。
“此人便是当今科举探花冉子勋!不知陛下所觉如何?”
赵沱一行人听此,身子皆是微僵,呼吸一滞间琢磨琢磨对策。
“冉探花,的确,科举三甲之中唯有他因出了变故之后未被安排,如今南阳王一语倒是提醒了朕。”
“不错,臣弟同样是这般设想,陛下也曾说过冉探花文章 与思想特点,对于这一次安慰民心,应当是极为合适的。”
赵泺稍是敛眉,将心中所想完全吐露而出,完全不顾朝堂之上的气氛微僵。
虽说之前兴平侯等人嚣张了些,但近日南宫妙玉禁足一事众人也是知晓,便是稍微收敛了一些,因而当下并未反驳而起,况且他们为臣,又怎么能够欺压主子呢?
赵淮忽地冷冷一笑,瞧着他们无可奈何模样,只觉心中爽快之意并显。
“陛下,冉探花不过是一介书生,若是真正落实于实事,只怕是力不从心,臣觉还是应当委派一名信得过的人,这件事情并非小事,若是处置不当,也许会导致一方土地的动荡,还望陛下三思!”
户部尚书谢明宇恭谨而语,眉眼之中敛下了些许咬牙切齿之意,想必也是受颜于杰眼神示意才是站了出来。
“一介书生?户部尚书这一话中怎地有了些许醋味呢?”
翰林修编刘书杰同样是书生出生,怎么可能忍受这般讽刺,便是拱手而语,手中玉笏已然是被捏得生紧。
“翰林修编,我这并不是贬低书生,意为冉探花初出茅庐,还不识朝中之事,若是当下突然交派于他,恐怕不能够较好地完成。”
谢明宇同样也是发觉了这一丝不妥,接下颜于杰灼灼地眼神之后便是默然退回了原地,不再言语。
“陛下,臣倒是觉得,冉探花思想纯熟,文笔细腻之余又是心怀天下,如此,慰问民心自当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