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如胭只觉卫清歌过于报仇心切,恐怕会引起更多人的妒恨,蹙起的蛾眉愈发沉重了。
“卫姐姐,近日无论何时都要小心为上。”
冉如胭如此凝重说道,卫清歌则是似懂非懂地颔首,脸色微微苍白。
“还是冉妹妹考虑周到,姐姐倒是忘了这一层面呢!”
身前的糕点,似是失了原来诱人之味。
“冉更衣,今后我家贵姬就劳你多多费心了,最近宫里那些个人肯定是要眼红得紧了!”
桃红挑眉说道,也自知风波应是会有的。
“卫姐姐放心,妹妹自会替你打点。”
冉如胭缓缓松下紧皱的眉眼,似是在告知卫清歌一切无恙。
直至日边渐红,双双交谈方是歇了些。
“卫姐姐也是惫态,他日自可殿中好好说说近些日子的有趣的事情,我们暂且便各自回宫吧!”
冉如胭瞥眼注意到了卫清歌似是更为苍白的双颊,有些不满地嘟囔道,意是责怪卫清歌如何不照顾自个儿的身体。
“姐姐无碍,许是近日事情太多,有些倦怠了,多休息也就无碍。”
冉如胭缓缓站起身来,素手将卫清歌扶了起来。
“桃红,让御膳房多炖些补汤,你家贵姬啊,可得好好补补这虚弱的身子,不然,盛宠难得啊!”
冉如胭敛眉打趣道,卫清歌听此双腮也是染上一簇嫣红。
“是,冉更衣!”
两人自分岔之路道别,双双自喜回殿。
“冉更衣,卫贵姬今日如此不怕引火上身吗?”
锦翠于身后轻语,脚步匆匆掩去了担忧之色。
“如何不会呢?当初余秀珠便是这样的吧……只愿姐姐莫是恃宠而骄,一切便可稍稍安稳,但是,这后宫可是不会怜悯任何人。”
低低的声音消散于宫廊之间,金团墙,白玉杯,富贵权势,怎能许来一蓑烟雨?
如冉如胭意料之中,赵淮已连续三日于长安殿卫贵姬房中过夜,如此恩宠倒是谁也不曾有过的。
余秀珠见此愈发怒火上身,整日于房间中揣摩着如何扭转这一句乾坤,不满的语气天天于延华殿中传出。
反观雅贵嫔、娴嫔、顺贵嫔倒是不似这不识时务的余秀珠,甚是经常给卫清歌赠一些稀罕之物。
不过今个儿却是多了些许异常,一大早桃红便来急匆匆得唤了冉如胭前去长安殿一趟,似是卫清歌患了什么重病。
冉如胭听此只是简单梳妆一番,略施粉黛,稍挽双垂却凌髻,仅一支银钗点缀,披起碧色绣兰外袍便是与她一同出了房间。锦翠也料想到了不好的结局,匆匆随之前往。
长安殿,绕过红木长廊,推开内间房门,便见卫清歌躺于床榻之上,长发未成髻,脸色苍白如雪,素色中衣愈发衬得嫩唇失了色泽。
“冉妹妹,咳咳咳!”
见冉如胭前来,卫清歌欲是下床,顿时长咳不止。
“卫姐姐好好休息,怎地会出了这种事情?”
冉如胭丝毫不怕自个儿也染上了疾病,便是轻柔地坐于一旁,安抚着略显急促的卫清歌。
“我家贵姬也不知,太医前来诊断过,说是伤寒,可是这……如何是伤寒之病症?”
桃红见自家贵姬难以说清,便是从枕下摸出一方绣着杜鹃的艳色帕子,只是,待帕子到了冉如胭手中,冉如胭才大骇,那殷虹之色并非是杜鹃,而是一滩鲜血,瞧着颜色,应当是不久前沾染上的。
“卫姐姐,这……你是否询问过太医?”
冉如胭霎时从床榻之上起身,许是惊讶这咳出的鲜血,更是奇怪,这是谁人下了剧毒?
“冉妹妹莫怕,方才姐姐已经让一名宫婢再次去唤了太医,应当再过一会儿便到了。”
卫清歌又是一阵咳嗽,手中素白的绢帕再次染了血红。冉如胭上前抚了抚她的背脊,低声安慰道。
“姐姐才莫怕,许是这伤寒严重了些,定不是什么不治之症,姐姐切勿自乱心思。”
桃红于一边已然慌了神,急迫地开口。
“冉更衣,你不知,我家贵姬咯血是从昨日开始,而正是因为收了顺贵嫔所赠的一支白玉簪子。”
“桃红,不要乱说,我这定是伤寒,怎会与那簪子有关系?”
卫清歌伸手似要制止桃红的多嘴,也怕桃红因为这些话语会遭受奸人所害。
“桃红,去将那簪子取出来给我看看!”
冉如胭皱眉,雅贵嫔秦思容怎会做出这样的事儿?难道是妒火攻心?可是,那也不应该是那么明显……
镂空并缀碎玉的白玉簪子被置于一个精致雕花匣子之中,冉如胭以帕掩了鼻嘴才敢用玉甲去勾了一番。一股淡淡的香味循循,冉如胭一怔,手微微颤抖。
这股味道竟是如此熟悉,像是上一世顺贵嫔南宫妙月曾用来对付她的毒香,那时她也是无故伤寒了一番,南宫妙月便乘机分了雨露。
可是,不可妄下定论。
“簪子无碍,只是这匣子,卫姐姐可知是谁所赠?”
冉如胭皱眉的模样令卫清歌有些害怕,略略沙哑的声音果真显露了一个“顺贵嫔”。
“妹妹可知这匣子有什么异常?”
冉如胭仍是愣了一会儿,仔细揣摩着南宫妙月的心思,难道就是让卫清歌无故受损,如上一世一般夺取恩泽,不,为何此刻的冉如胭却不认为事情会是如此简单?
“并无,只是问问,稍后待太医前来查看一番便知晓了!”
冉如胭仍觉,以静制动方为妙计,现在便与卫清歌说得太多,万一检查不出来,不就是诬告?
“嗯呢,妹妹说得极是,你我猜测再多也无用。”
卫清歌缓缓将紧盯于匣子的目光松开,心中却是对方才冉如胭的神色变化进行一番揣度,或是真的是那匣子的问题
“皇上驾到——”
锐利的声音似是一把剑一般瞬间划过天际,随着声音的渐缓,一袭黑袍略尽眼底。
赵淮脸色稍显焦急,踏着云底凌日金纹靴的双足踩出步履匆匆。乌发尽被一金镶红珊瑚玉冠揽其,愈显俊态。
“清歌此刻感觉如何?”
隐满磁性的声音而过,赵淮瞥过一眼冉如胭,便是将视线完全落于挣扎着欲要起身请安的卫清歌之身。
“清歌还是好好养着身体,太医,快,为卫贵姬重新诊断!”
赵淮目光掠过一旁案上的刺目染血帕子,脸色愈发黑了。
“卫姐姐,既然皇上与太医都前来闻讯,那妹妹就先离开了!”
冉如胭垂头,似是不愿瞧见赵淮此刻的模样。
“皇上,妾先告退。”
“去吧去吧!”
带着些许不耐烦的声音出口,赵淮摆了摆手,目光从未自卫清歌身上移开。
如此良人,也须天子垂怜,妙哉妙哉。
冉如胭速速退了出去,虽只行至长廊间,她却已经是柳眉紧皱。
“冉更衣,有何不妥之处吗?”
一向善于察言观色的锦翠自是觉得自家更衣应该是发现了什么。
“无事,咱们回去吧,既然皇上来了,卫姐姐也就应当没有什么大事了!”
当初,她也只是伤寒了一番,虽说未咯血,但是也休养了五日有余,而卫清歌似是更为严重,但是太医在一旁,倒也不会出什么大事,调养一番也许更得圣上怜惜,祸中得福,也挺不错。
内间,赵淮正皱紧眉头瞧着卫清歌苍白的脸色,见太医久久不言,便是拂袖,隐忍着大怒之色。
“皇上,臣觉依旧为伤寒,只是贵姬娘娘身子骨本就虚弱,才会因此咯血,服过几帖药再休息几日应当无什么大事。”
白须太医拱手垂眼说道,见皇上此刻的怒火便有些颤抖了双手。
“你先出去吧,这些事情由你一手操办,若是让清歌受苦,朕定要治罪于你!”
“是,皇上圣安!”
太医匆匆而出,许是避祸而过,也是稍松了一口气。
“皇上何必大怒,妾不过是小小伤寒!”
卫清歌勾唇一笑,却是更衬苍白脸色,愈发惹人垂怜。
“朕不是说过好好照顾自个儿身子吗?清歌为何不听?”
见赵淮四叔是质问的样子,卫清歌双颊浮上几处红霞,倒也添了神色。
“妾许是近日劳累了,不过……”
“不过什么?”
赵淮突觉她皱眉有些不对,恐是其中有什么隐情。
“不过,妾觉得,这并非是伤寒,桃红,将那匣子呈上来!”
虽是香味淡了些,仍存稍许,赵淮仔细一嗅,只是女儿家平时的胭脂香气,没有什么特别,但是狐疑的目光却仍旧存于眼底。
“朕会派人彻查此事,这匣子是哪位妃嫔所赠吗?”
若非是这样,卫清歌便不会露出这般为难的神情,赵淮虽觉不太可能,但又不愿放过任意一丝线索。
卫清歌仔细琢磨着之前冉如胭所说的话语以及隐藏的未说之话,便了然了一切,自觉若是不与皇上说明,自己不是白白受了一害?便是咬唇轻轻吐露。
“顺贵嫔!”
三个字似是在房间掀起了轩然大波。
“清歌可有什么其他证据?”
赵淮顷刻冷了面容,可是,卫清歌只有一只匣子,却忘了自己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证据,也许这便是冉如胭不愿相告于她的缘故。
“妾无。”
“好,很好,朕会派人查查此事,清歌只管调养身子!”
皇帝凌厉的话语令卫清歌背脊有些发凉,好在皇上相信于她,否则怕是自己也不敢说了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