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也觉如此,只是,你我为后宫妃嫔,定然是不可掺和朝政,只不过,想必陛下与重臣皆是猜到了,这一次,怕是不知会牵扯到多少人……”
冉如胭皱了皱眉,似是担忧着接下来的事情,可是,只有她一人明白,她所想的除却这些,便是与所有人都不同。
此卦之中最大的变数,是冉如胭,只怕这一卦卜得不是天下百姓,而是她。
且冉如胭明白,以赵淮多疑的性子,必然会因为此时对众官僚产生质疑,朝中本就派别横生,如此一来,便是血气横起。
冉如胭不过是七品县令之女,这关系自然是八杆子打不到一起,不过,卫清歌为礼部尚书卫宣之女,且为宫中受宠贵姬,只怕也是会被阴谋之人牵扯于中,而冉如胭不过是借此晶石她一番。
卫清歌虽是不懂此番明争暗斗,仍是聪明伶俐之人,也是顷刻知晓了冉如胭的意图,闷声垂头。
“姐姐自当注意,多谢妹妹提醒。”
“嗯,卫姐姐心中明白便好,一切自有天意。”
冉如烟看着不远处的辽阔天际,心中微动,是上天让她回来,莫不是后悔了?
呵呵,冉如胭不会舍弃这个机会,她会让这些该苦之人皆是受苦千分万分!
想到这里,冉如胭红润的面颊之上略有冰冷之意。
卫清歌瞥过一眼,却是不再言明,她明白冉妹妹的一些心思,却也是看不透一些心思。恐怕要是让时间一点一点将其剥开,才是明了一番。
三日似是一晃而过,直至端坐于回宫的雕花鎏金盖锦马车之上,冉如胭仍是可记每一次撒酒摆香情景,仍是可记赵淮与颜素问执手,仍是可记林婉柔被提位至贵嫔唇角展露的傲气。
如她所料,人还未回宫,娴嫔提位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宫中。
不过清晨,延华殿便已是暗流涌动。
南宫妙月一早听闻这个消息,忏悔的娇颜已然变了模样,愤恨于心间蔓延,握住颗颗温润玄色佛珠的玉手捏得骨节发白。
“如意,兴平侯那边是否传来消息?”
南宫妙月早已咬牙切齿,可是她正于虔诚忏悔之中,若是再出什么差错,恐怕真的没有了翻身机会。父亲应当比她更早知晓此事,也不知他会作何打算。
“回禀顺贵嫔,并没有。”
如意瞧着自家主子此刻怨恨满满的双眸,已然垂头不敢言语。
娴嫔已然成了娴贵嫔,经过这祭天一事必定是会多了恩宠,她这顺贵嫔的名头,若再不采取行动,恐怕是难保于此。
“如意,速速传信给兴平侯,令他另谋人选入宫。”
如意与吉祥皆是她的心腹,这些便也是不必顾及,如意敛眉听此,便是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意思,连忙应声便是匆匆出了房门。
而吉祥则是以手为捶,试图一点点舒缓南宫妙月的怒火,却是仍旧难减分毫。
“娘娘莫怒,小心伤了玉体,为了这些,确实不值当!”
吉祥柔声而语,缓缓揉着南宫妙月的肩膀,瞧着她手中的佛珠,似是转瞬就会被她扯断一般。
什么值不值当?
曾经盛宠一时的顺贵嫔竟成了如今的弃卒,呵呵,被冉如胭这个贱人扯下位置实在令她心怀愤恨,南宫家族本想以她为荣耀之本,如此一来定是不会放过冉如胭,只等,只等父亲采取措施,她一定要让冉如胭尝尝从高位掉下来的滋味!
天已破晓,却又像是进入了另一片黑暗之中,教人看不清前路。
酉时过半,天逐渐染了点点墨色,最后一袭黑布扯上,遮了整个天空。
祭天一行人早已是安置良好,冉如胭回宫中途正瞧见如意匆匆回殿的模样,便是已经料想到了南宫妙月是要寻找帮手了。
会是南宫妙玉吗?她可是期待得很呢……
刚由宫婢扶着踏入偏院之中,锦绣便是自廊间而出,匆匆跑至她的跟前,似是几年未见般焦灼的模样。宫婢见此便是恭谨而退,雅贵嫔秦思容房中昏烛幽幽,似是已然就寝。
“珍姬,祭天这些天应该是累坏了吧!”
锦绣初瞧着自家主子才三日恍若苍白脸色与消瘦的身子,已是心疼至极,待她进食平时喜爱糕点之时寡淡而食,便是有些担忧。
“珍姬,要不要找个太医前来瞧瞧身子?”
锦绣见主子默然不语,便是再次发问,未听及主子回答,反倒是门外一声男声回应。
“不知珍姬身子有何不适?竟是需要太医前来瞧瞧呢?”
“锦绣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赵淮一身深紫色长袍,浅色中衣衬着如玉的眉眼,添了几分凉意,只是,这些凉意之中也是存着少许的倦怠。
锦绣识趣,便是悄悄退出了房间,而独留冉如胭与赵淮于房中。
“妾参见陛下!”
冉如胭启唇,虽是请安之语,但其中似是也隐着一些不愿。
“怎地,瞧珍姬的模样,莫不是不愿见到朕?”
赵淮微微勾唇,却是于眉间染就一层冰霜。
“珍姬怎敢不愿?陛下来妾这儿,自是妾的荣幸,只不过天色尚早,恐怕不可立即服侍陛下了!不知陛下所想为何?”
冉如胭旁若无人地取过一块梅色点玉糕,还未置入口中便是被握住了手,幸得她未撤去执物之力,否则定是一把掉于桌上了。
“陛下这是做什么?”
赵淮总觉冉如胭言语之中颇有醋味,不似这宫中的争宠忌恨,反倒是一种小女子的醋瓶子翻了的感觉。不禁愈发感了兴趣,唇角弯得愈盛。
“不做什么,珍姬继祭天之后食之无味,朕正想着该如何补偿,不知珍姬想要什么呢?”
冉如胭诧异地抬头,却是猛然领悟了赵淮眸底的一丝精光。
“妾能随行于祭天,已然是荣幸有加,这是多少妃嫔都求不来的福分,哪里还要什么赏赐呢……况且,妾并非食之寡淡之味,不过是不愿吃了罢了。陛下作何担忧?”
冉如胭将手中糕点轻掰一块置入小嘴之中,轻轻蠕着红唇,似是一股清香顷刻而出。
赵淮听此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虽明白冉如胭只不过是不敢直接言语,但也是略有青睐她巧妙的问答。如此后宫,如此珍姬!
“妾斗胆一问,不知陛下笑什么?莫不是妾吃相怪异?”
话音刚落,一抹凉意便是覆了双唇,待她反应过来,已然是唇齿交缠,缠绵悱恻。
冉如胭轻轻挣扎不开,倒是令赵淮禁锢得愈发生紧。
她便是索性对上了他的眸子,将桌案上的糕点抛于脑后,仔细地瞧着他的神色转变,心里却是逐渐漫上一丝悲哀。
怎么了,他们之间,不是正在向从前那样发展吗?为什么还是会觉得这么不喜?
南宫妙玉,呵呵,若你来了,我必奉陪到底!
冉如胭突然握紧的小手不禁令赵淮一愣,方才,他可是自她眼中瞧出了一抹怨恨之色?
怎么会,冉如胭怎么会有这样的情绪?定然是自己近日过于奔波而疲倦了……
许久,赵淮才是松开双手,瞧着冉如胭稠红的双颊,微勾薄唇。
“陛下可是累了?”
冉如胭将冰凉的小手伸至他的眼前,缓缓抚上了他闭上的双眼,轻轻地按压着,意图为他消去些许累意。
“方才朕是在笑珍姬吃醋的模样,仍旧很美!”
冉如胭难自觉自己的手已然一怔,幸得赵淮未察觉,便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多谢陛下夸奖!”
若非这一副皮囊,她这七品县令的女儿又怎会进了这后宫?可是,若是没有这一身皮囊,赵淮,是不是就会舍弃了自己?
“不知珍姬是否是为娴贵嫔位分一事生气呢?”
赵淮握上了她的双手,将双眼缓缓睁开,一下子便是揽上了她柔若无骨的腰肢,将头靠在她的肩上轻声开口。
“妾怎会生气?此种事情是陛下与皇后娘娘决定,妾怎敢生气?”
冉如胭细细呢喃,继而不再说话。
赵淮应声,却是于心落了一些思绪。
“不生气便好,朕倒是唯恐珍姬气坏了身子……”
赵淮细细呢喃,关切之意浅浅自双眸而出。
窗外已暗,内间朦胧暧昧不断而起。冉如胭不敢再对上赵淮灼灼的双眼,小手有些慌乱地不知该置于何处。
“怎地,珍姬倒是害羞了吗?”
赵淮伸手,轻轻抚上冉如胭已然是发热的双颊,缓缓地将她牵至床榻边缘。
随手宽袖灭了最为明亮的烛火,赵淮展平双手,等候着冉如胭为其宽衣。
虽是已久,冉如胭却是仍旧颤抖了双手,每一次,她都会迷茫,迷茫自己为何会回到这一段时光,迷茫为何上天要这般安排于她。
难道只是报仇吗?
可是,她凝着赵淮的双眼之时,仍旧会沦陷于若有若无得温情之中,仍旧会想着……前世的最后,是不是一个误会呢?
是不是南宫妙玉与锦翠假传口谕致她而亡,而赵淮仍是挂念着她呢?
不,不,不!
闪过怨恨的双眸已然起了雾气,冉如胭轻解罗裳,缓缓将其闭上,不再多想。
那些过往都是她复仇的支柱,这一次,她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
半室旖旎,半室月光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