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晚舟抬眸，目光微闪，“有发现了？”
边说着，她边抬了步行去，停在易羿身侧。
“嗯。”易羿应了声，下巴微抬，示意道：“你看。”
这是一面与其他无二的石壁，凿得光滑的石壁上，不似先前那面布满着刻痕，若非仔细探查过，怕是连那一点细微的痕迹都看不出——石壁上有一道细小的缝隙，堪堪落在易羿脖颈对面。
那缝隙似乎并不止一道。
“这是什么？”言策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凑过头来问道。
“唔……这个位置……”孟晚舟沉吟，“易羿，你让开。”
易羿闻言，爽快的让了位，站去了后侧。
孟晚舟并未急着过来，她伸出手，置于那缝隙之上，细嫩的指尖微动，随着那缝隙轻移，光滑的石壁上，细小的石砾随着她指尖的移动‘簌簌’往下掉，渐成一个规则的形状，当她终止移动时，那形状亦因石砾的掉落有了个模糊的形——方形。
“你觉得这会是什么？机关？宝藏？”孟晚舟目光落在停止的指尖上，轻声笑道。
“不可能。”易羿双手抱臂，眉毛微扬，瞅着那缝隙露出一个冷冷的嘲意来，“你先前说了，此处所住之人乃是被关，若是机关，那人久居于此，不可能没发现，若他能出去，那满墙的刻痕便没有意义，实属多余。”
“那便是宝藏啰？”孟晚舟笑意不减，却是缓缓直起了身，负手于后，“此处缝隙被人为的抹过，在此前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定是未曾被其他人发现的，放眼整个石室，若想藏点什么东西，怕是轻易便会找出，而这里……”
孟晚舟唇角一扬，“这个位置极巧妙，石室太暗了，便是掌了灯，以一般人的习惯，是不大会注意自己视线以下的地方的，若那所住之人真是被幽禁，定不甘无声无息的消失，说不准会留下什么，易羿。”
易羿心领神会，伸手拔剑，剑光极速一闪，极精准的没入细缝之内，剑刃沿着细缝一周转动，停于起点不动，几息后，他缓缓往外拔剑，随着那剑尽数抽出，那方形的石壁以肉眼难以捕捉的幅度轻轻的晃了晃。
“不深！”
随着冷淡的两个字蹦出口，一只大掌已是拍上方形处，石壁‘咔嚓’一声响，狠狠凹陷进去，易羿大手一抽，带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石块儿来，随着石块儿的掉落，凹陷进去的石壁里的情形彻底暴露了出来。
“莽夫！”旁观了全程的言策抽抽嘴角，小声啧道，他便没见过这般直来直去的人，在那道里便罢了，毕竟时间紧迫，不容人细细思量，哪知在此处也是，若那处乃是他人设计的机关，只怕不等他躲，便没命了！
这两字入了耳，易羿皱了下眉，毫无感情的眼神倏的落过去，仅轻飘飘瞥了下，暗自嘀咕的言策甚至未曾与他对视，便觉周身一凉。
好冷的眼神！
言策摸了摸手臂上冒起的鸡皮疙瘩，不知是那两字触动了他，还是其他缘由，他只觉那瞬易羿落过来的眼神饱含深深的不屑与轻视，那一瞬露骨的情绪，比其他任何时候都来得猛烈，来得毫不遮掩。
他知道的，他对他没有任何高看之意。
言策缓缓吐出一口气来，朝他望过去，却见男人极快的转过了头，伸手往石壁里探去，就似那一瞬间的情绪外露是他的错觉一般。
做了一路隐形人，被‘保护’了一路的言策沉默了，他抿了下唇，目光似蒙了层雾，隔着千山万水，遥遥望着那方两个默契十足的人，这一刻，他竟觉自己多余，融不进那两人之间的多余。
“拿去！”
他正默默神伤之时，前方忽地甩过一物来，言策尚未回神，仍是下意识的伸手接住了，抬眼间，只见先前还一心扑在石壁之上的人已是行了过来，嘴角边笑意不减，竟是少见的温软，言策心头一跳，前一刻还缠绕心头的愁绪已是眨眼散去，一如来时般莫名其妙。
言策低头，瞧向手中之物，那物被一方灰布包着，薄薄的一层，触感疑似手札、书信之类，他不明她的意思，遂疑道：“这是作何？”
“我俩须得寻找出口，此等物证，当由大人阅览。”孟晚舟不甚在意的挥挥手，越过他行去了水坑旁。
证物……
言策抓着布包的手微微一紧，见那人径直招呼易羿过去，似乎完全不管他了的模样，不知怎的，心头竟泛起一丝喜意，他去到书桌旁，也不顾那上面沾染的灰尘，径直坐了下去，小心的翻开布包瞧了起来。
孟晚舟无意间回头，瞧见的便是男人认真翻阅的侧脸，那张依旧精致的脸上，些许的稚气已散，轻皱的眉间，是少有的凝重，淡淡的光晕下，那张脸竟让人觉得有些迷人。
孟晚舟失神了片刻，微微一笑，未待易羿提醒已是回了头，同时间，手指往上一指，对着那黑黝黝的，不知底细的壁顶道：“易羿，往上去探探。”
对于她一路没停的使唤，易羿也不过奉以一个冷淡的眼神，旋即一顿足，直奔而上。
*
天将亮，薄雾笼了山头，崎岖的小道上，一行人急急忙忙行着。
攀过一个山坡，刘正停了脚，抬手擦了擦额际细细密密的汗水，撑着腰往后招呼道：“快些走！莫让师爷久等了！”
“哎哎！头儿！缓一缓啊！”身后有人嚎道。
缓？
刘正瞪了眼，怒道：“这能缓？牵扯了命案，累死也没得缓！”
若非陈钦南想不开，自寻了短见，师爷也不会来这地儿，若非来了此地，便也发现不了那死尸，若非发现了死尸，怕是等吴越的尸体都烂完了，都不见得有人能知晓！
没错，刘正连夜查访，发现清水县确确实实少了人，少的那人是个小贩，姓吴名越，吴越家境贫寒，无父无母，无妻无子，加之为人奸滑，故与邻里间少有往来，听邻居说，他已离家小半月了，因他平日里好吃懒做，没了银钱便会挑着箩走街串巷，卖些小玩意，一年到头，不在家的时候居多，他这番‘失踪’，竟是未曾有人发觉。
“头儿，说不准吴越去了临县，死的人也不见得是他！”
刘正哼了声，瞪着那说话之人，“不管是不是，带回去验验便知了，不管那尸体是谁，总归是一条人命！”
“是……”那人呐呐。
*
‘哗啦……’
易羿攀上顶端，不知触到了什么，哗啦啦的掉下一层泥土来，簌簌声落后，顶端静了半晌，随后便响起易羿的声音，“这有出口。”
孟晚舟抬头，眯了眼瞧着，不知他做了怎样一番动作，原本黑沉沉的壁顶泄了丝光线下来，透过那光，似乎隐隐瞧得见木质的窗。
“天亮了啊……”孟晚舟喃喃。
言策走到她身边来，紧抱着那布包，脸色难看至极，听见她的喃喃自语，遂急道：“我们赶紧上去！晚了她一定逃了！”
孟晚舟扯了下嘴角，却未问他为何有此言论，亦不曾问他，那布包里有何物，似乎到了此刻，便是不问，她心中亦有了定数。
“易羿，带他上去吧。”她道。
易羿沉默落下，抓了言策的手，便直掠而上，孟晚舟环视周围一眼，紧随而上。
顶端所在，是间柴房，房内堆满了木材，房间中央，照着古井的方式建了个洞口，洞口用柴火掩着，不知是否是易羿破坏的缘故，那柴火早已四散，朝起的阳光便自缝隙间泄了下去，在井口边缘处，尚挖了条长长的小沟，沟内有水，细细的，自屋外来，流入洞里。
很显然，洞内源源不绝的水便来自于此，更显然的是，这般建造，非几日之功。
“易羿，刘正该是到了，你立刻去将那赵王氏请来！”孟晚舟顿了顿，接着又道：“把老夫人也一起请来罢，底下实在不是个问话的好去处，山道更不是个问话的好地儿。”
“放心！跑不了！”易羿冷哼一声，转身大步而去。
“这女子实在过分！她竟然与外男私通，那人不从，她甚至将人囚禁于府内！还有啊……”憋了一口气的言策见易羿去寻人，忍不住朝她吐槽道。
“大人，咱们也走吧，大人若是憋着诸多不满，不妨对那赵王氏念叨，我们已耽搁了很久了。”孟晚舟打断了他，见他住了口，转身便走，一点点等人的意思也无。
身后，言策怔了怔，少见的皱了眉，他盯着她的后背，眼底渐渐浮现疑虑，相处近半年，他还从未见过她这般不想管事的模样，依她往日的性子，若有证物，她不可能不看，更不可能不想听，似乎是在里面之时，她便有些不对劲……她怎么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身后人的情绪，孟晚舟转过身来，懒懒笑道：“大人，请快一些，咱们赶时间呢。”
言策见她与往日无二的笑，敛了思绪，低低应了声，快步跟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