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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除夕夜,鬼子不高兴

余岫玉带着二十个民兵,去了柳辛庄,她不信邪,鬼子不是不出来吗,看我怎么逼你出来,捏着手腕,掐着脖子,硬要你出来。如果……如果……你不吃硬的,咋说都不吃,死活不吃呢?没事儿,我哄你,哄着你出来,还不行吗?嘁,怎么能不行呢,树上的小鸟都能哄下来,何况四六不通个小鬼子啦!余岫玉自信满满地嘟囔。一边嘟囔,还一边把灿烂的笑容挂在脸上。

齐佳俊是不同意民兵单独出动的。她的安排是,一部分女兵带一部分民兵,为得是优势互补,劣势互补。余岫玉据理力争,说必须给红旗营民兵一个锻炼的机会,不给这个机会,就是看不起他们的战斗力,就是对群众武装的发展没有积极性,就是给轰轰烈烈的群众抗日泼冷水,当绊脚石。

帽子满天飞,砸得齐佳俊哭笑不得,只好答应了她,还要求她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也得把人安全地带回来。

余岫玉拍着胸脯做了铁一样的保证。

果然,据点的大门闭得铁死,里面没一丝动静,没有一丝灯火。

远远地瞄着,发现大门上有个方洞,哨兵从方洞里看着外头呢,余岫玉有了主意。

她把皮袄翻过来,羊毛朝外反穿上,勾着腰顺着路沟,慢慢向大门方向摸去。

“咩,咩——咩——咩,咩,咩——咩——”一阵紧似一阵的羊羔子的叫声,从路沟里传了出来。

“妈,找到啦,在这儿呐……”一个小姑娘娇声娇气地扯着嗓子喊。

“拖回来……该死的,找狼叼呀!黑天半夜地,瞎跑,作死呢……”一个中年妇女骂骂咧咧的声音。

又是几声羊羔子的叫声,仿佛极力反抗着什么,一声比一声急,一声比一声尖利:“咩——咩——”

“妈,死羊羔子忒犟,拖不动啊,我……”小姑娘着急了,声音也尖利起来,“走不走,踢死你,信不?我踢死你,快点,跟我回家……妈,快点过来,我拖不动……”

“吱扭”一声,围墙上的那个小门开了,两个鬼子出了门,向左右望了望,见没有什么异常,一前一后小跑着,向路沟这边奔了过来。

“咩——咩——”羊羔子还在叫,这回听清楚了,似乎没在附近,在更远一点的地方。

到了路沟边,两个鬼子探着头向下望去,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楚。抬起头向远处看,路沟尽头似乎有白花花的一团。

羊羔子也不叫了,姑娘也不喊了,白花花的一团动也不动。是羊羔子?不是羊羔子?两个鬼子,眯细了眼睛,伸长脖子,也看不清楚。

就在犹犹豫豫,想跳下沟还没跳这么一瞬间,猛然间脖子被人勒住,枪被人抢走,嘴里被堵上了破布,胳膊被捆上了麻绳。

两个民兵迅速冲到大门口,摸摸索索好一会儿,又跑了回来。

余岫玉一挥胳膊,说道:“开枪——”

三八大盖、马步枪、汉阳造、辽造、老套筒、老独撅,一齐开火,冲着围墙里的炮楼,打得煞是热闹。

打了足足两分钟,枪声停了,然后就是寂静,非常非常寂静。

据点里乱了起来,有人喊叫,有人乱跑,有人吹起哨子。

然后,有人开大门,“吱呀,吱呀”的声音,乱哄哄的脚步声中,传来了爆炸声,两颗手榴弹响了。

余岫玉和红旗营的民兵,一路押在俘虏,唱着小曲儿回来的。

仁和镇是个大镇,紧靠着通古铁路,还有一条大路通热河方向,又连接雾灵山区和云雾山区,也就是说加上彩云山区,可以沟通十多个县。特别是大路向北,再向西,拐回来向南绕一大圈,还能返回来。独特的交通条件,成就了运转中心的位置,鬼子在这里驻扎了一个中队,囤积了大量的军用物资。

只有五里多路的县城,还驻扎着鬼子的两个中队,加上指挥机构,大约七百多人,进一步确保了这个军用物资囤积地的安全。

齐佳俊带了米晓琳的六班和二十个民兵,来找仁和镇鬼子的麻烦啦。

仁和镇的鬼子驻在福缘寺。

福缘寺乃古北口往南第一大寺,最盛的时候有僧人三百多个,自有良田一千二百多亩,雇有长工耕种,每年收获的粮食,用于出售的就达十万多斤。鬼子占领彩云山之时,突然被火,僧人星散,鬼子顺理成章地驻扎于此。老百姓中风传,说大火就是鬼子放的,也有人不信,说鬼子也信佛,而且很是痴迷,不敢造次如此。真相到底啥样,恐怕谁也无法揭开了。

靠近仁和镇的时候,正是子夜正刻,县城里、镇子上鞭炮响成一片,映红了半边天。

真是天助我也。齐佳俊命令:“同志们,加快速度,趁着乱乎劲儿……”

女兵们风也似的向福缘寺跑去。

福缘寺身后,鬼子用铁丝网圈起来一大片空地,里头席子苫着一堆一堆小山也似的物资。鬼子兵力不够,从各村征集一些百姓看守。这些百姓并没有武器,只是人手一个梆子,没事要边敲边喊:没事啦——没事啦——有事要边敲边喊:戚家军来啦——戚家军来啦——就连过大年都不许休息。

不过,此刻正是没人检查的时候,守夜的更夫都挤在避风的堆栈后头聊天去了

鬼子也有一个班的人巡守,他们更懒,一来接班,就窝在临时搭建的木板房里烤火,一次都没出来过。

齐佳俊是从情报中知道这一切的。

几个民兵潜到铁丝网下,两个人抱住一根立柱,使劲往里搬,另两个人用木棍将最底下的一根铁丝撑起来,越撑越高,直到可以容一个人弓着腰钻进去。

女兵们先钻进去,掏出手榴弹,冲到近处,照着木板房就投。

民兵们钻进来,提着两大铁桶汽油,上风处“咕嘟,咕嘟”往堆栈上浇。

这边手榴弹一声连着一声的爆炸,掀起触天的烟尘。

那边大火烧了起来,火借风势,风助火威,一堆引燃一堆,成排地向前推进,瞬时烧成连营。

齐佳俊一直关注着那几个避风的守夜人呢,冲进来就直奔他们,喊了一声:“还不快跑,不要命啦!”

几个人慌忙站起来,大喊一声:“哎哟,我的妈呀,戚家军来啦!”

“往西跑,西边铁丝网底下有人接应,快,别乱跑……”齐佳俊继续吼叫着。

一伙人调过头来,不再叫喊,跌跌撞撞,跑得飞快。

民兵先撤,女兵跟着,很快跑出镇外,停下脚步,喘着粗气,回头看去,货场已经一片火海。

福缘寺的鬼子出动了,呜哇喊叫着,向火海奔去。

米晓琳问:“打不打,齐团长?”

闷了一会儿,齐佳俊说:“不打。见好就收吧,敌人太多,缠上就麻烦了。撤!”

“可惜啦!这么多鬼子,就放过他们?”米晓琳惋惜地直嘬牙花子。

“别见肉就嘴馋,小心骨头,蹦牙。”齐佳俊一边往前走,一边劝告着。

“怎么没听见爆炸声,货场没弹药啊?”米晓琳疑惑地自言自语。

“那就是说,货场里头确实没有弹药呗。”齐佳俊催促着,说,“同志们,加快速度啦,赶紧回家,咱煮饺子去啊!”

齐佳华带着米晓云的四班和二十个民兵,去了刘家庙据点。

刘家庙据点和狮子沟据一样,也是一个小队少一个战斗班,共有三十九个人。小队长年龄偏大,十几年行伍见惯了军队的腐败,上升的艰难,早没了进取的欲望,抱着当一天兵,混一天饷的心理,天天都在混日子。尤其是改为守备部队,到了刘家庙据点,这个兵头将尾就更松懈了。自从接到上峰通报,要求哨兵撤到大门以内,索性下了一道令,大门紧闭,不再设置岗哨,只保留炮楼上的哨兵。原来,大门口是哨兵因为是露天站岗,又在冰天雪地里,算是有那么一点责任心,不敢过于懒惰,还能时时警醒。炮楼上的哨兵就不行了,站在最高处,谁也看不见,谁也够不着,没人监管,又很安全,不睡觉才是傻子呢。

对上升少了进取,精力就用在了吃上,每天早晨一起床,小队长就开始鼓捣吃的,一直鼓捣到熄灯。为此,特地置办了一整套中国炊具,甚至包括擦床、河漏床、莜面砖。不知道通过什么关系,竟然从丰宁搞来了一小袋莜面,大年夜他蒸了一盆羊肉臊子,推了一笼莜面窝窝。

推莜面窝窝可是技术活,别看丰宁的农村妇女,手背上驮一块面,哧溜,哧溜,推得利索。你要是想学,没有人现场指导,没有三五个月的时间,绝对推不出来。问题是这个鬼子小队长怎么学会的,谁也不知道了。

吃了一肚子羊肉臊子蘸莜面,千不该万不该,他又喝了一大搪瓷缸子凉茶。躺在行军床上,小队长慢慢进入梦乡。

据说,莜面是寒凉食物,又不好消化,最最忌讳喝凉茶。

也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小队长就觉着肚子疼,而且是拧着个儿疼,疼得他衣服都没顾得穿,急急忙忙去了厕所。

蹲在厕所里,稀屎像开弓箭一样窜出来,越窜越多,越窜越急,干脆就止不住了。好容易拉到再也没东西可拉,提起裤子佝偻着腰,慢慢往回蹭。谁想,离宿舍还剩下十几米路,他一头栽倒路旁。

不知道过了多久,被一个出来上厕所的士兵发现,喊来人,找来担架,打开大门,抬着去了村里。

据点里没有卫生兵,而村子里有个土郎中,巧合的事儿,就这样都凑在了一起,紧闭的大门由是洞开。

观察了好久,留了个很大缝隙的大门,毫无动静。齐佳华先是低姿靠近,然后是匍匐靠近,一直钻了进去,把大门推开,还是毫无动静。

齐佳华举起枪,向后头示意。十二个女兵匆匆跑过来,进了大门,一个个蹲在围墙的阴影里。

据点里黑黢黢的,两大排兵营,鬼子住在哪排哪间,看不出来啊。一个民兵凑了过来,悄悄说他听见了,敌人都在正中间那排房子里呢。

“你听出来了,怎么听出来的?”

“呼噜……打呼噜的不少呢。”

齐佳华躬着身子,向前走了几步,侧耳细听,果然时而高亢,时而沉闷的呼噜声此起彼伏。

“上,一人一颗手榴弹!” 低声喊道。

十二颗手榴弹捅破的窗户纸塞了进去。

女兵们还是没有夜战的经验,不知道除了岗楼上还有个哨兵,活着的鬼子一个没剩,死了个干净,实际上已经占领了刘家庙据点。

齐佳华一声令下:“撤!”

女兵们悄悄出了据点,还顺手把大门虚虚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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