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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1

临近黄昏的时候,白府笼罩在一片火红光晕中,喜气非凡。新雇来的丫鬟妙莲正奔走忙碌着,将所有门窗都贴上一张灿若玫瑰的喜字。

桌上的鸳鸯宝镜映出白素贞粉光脂艳的面庞,杏眼包含滟滟春水,朱唇皓齿,额头两颊贴着珍珠花子。她认真画着眉,依旧画那似愁似怨的鸳鸯眉。是的,鸳鸯宝镜鸳鸯眉,便是她的梦幻和渴望。但愿从今日后,可与他化作一对鸳鸯,生死相依,直到海枯石烂。

身着银灰印花罗百褶裙的小青站在白素贞身后为她梳头,她面色有点凄悒,却隐忍不发。

就在几个时辰之前,姐妹俩为了一个男人,第一次争吵得面红耳赤,到最后她们抱在一起珠泪纷纷。白素贞心意已决,任凭小青苦口婆心劝告都无济于事。但看到小青如此伤心,她的疼爱和愧疚一下子加深了。于是,她当着观音像发誓,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都要与小青永远不离不弃。

小青眼角偷偷渗出一滴泪。她强颜一笑:“姐姐,戴醉娇红色的花冠好不好?”今天是姐姐的终身大事,自己不应该沉闷不乐,扫她兴致。

白素贞笑道:“好,青儿就是会打扮。”

小青咬着唇,将她的满头乌发堆云叠雪一般盘到头顶,用丝带束好,再把一顶醉娇红色罗绢花冠戴在发簪上。这花冠上缀着金玉玳瑁珠子,摇摇欲坠。小青从首饰盒里取出花胜、金九凤垫根儿、大象牙梳分别插在她的鬓旁脑后。

梳妆完毕后,一身珠光宝气的白素贞换上一件布满蝠云团花的大红嫁衣,上饰垂有流苏的肩帔,足登一对红色并蒂金莲。她来到池塘边,丽容倩影映在清水中,翩然若画,仿若一幅天然的西施浣纱图。

白素贞只觉得这是她漫长的一生中最美丽的时刻,像扑入熊熊烈火中的飞蛾,前所未有的辉煌灿烂。也许过了今晚,她会象世间所有的女子那样,相夫教子,红颜一点点老去,青春似chun梦了无痕。不过,即使这样,也是心甘情愿。

小青痴痴望着她,辛酸无比,她打扮得这么美,却是为了另一个人。到底是女为知己者容。

姐妹俩正悠然出神,忽闻妙莲来报:“小姐,吉辰已至,姑爷正在门外等候。”

小青笑道:“姐姐成亲连轿子都不用坐,倒是姑爷……”

白素贞也微笑了:“官人可也没坐轿子呀,他是步行来的。我们从今天起就是一家人了。”

小青不语,替她用红方巾遮盖住灼灼花容,搀扶着她缓步走到堂前。

厅堂中高悬灯彩,红烛高烧,布置得金碧辉煌。

在热闹嘹亮的喜乐声中,经过一系列繁琐冗杂的仪式后,白素贞终于如愿以偿,嫁给了许仙。

他以为二人只是初见,可她知道其实他俩是重逢。五百年前麒麟童子救她的那一刻,已于匆促中,在红尘浊世里埋下一颗风情月债的种子,只待来生开花结果。如今,这朵情花已经开了,也许不久便会结果……

白素贞袅娜娉婷地坐在三屏床榻上,一块销金盖头遮盖住她满脸新嫁娘的酡红*。透过它,她凝望着这火艳的洞房,她所拥有的整个世界。床头的两枝龙凤烛闪着梦幻的火光,屋角堆满嫁妆和几盆牡丹花。一切物体浸淫在奇诡血红的夜色里,朦朦胧胧。遥远的天边依稀传来仙乐声。

红,是多么神秘而温暖的色调!它像生命的火焰,像情人的热血,像玫瑰的微笑。白素贞忍不住多愁善感起来,这满室红光映亮了她的心。

她等待许久,终于听见许仙的脚步声向她一点一点逼近。

满面春风的许仙用叉杆挑掉她头上蒙着的红方巾,笑得合不拢口,兴奋得象个小孩子。此时他身着大红海青方巾皂靴,俨然是一个丰神俊逸的俊俏美少年。就着明亮的烛光,他仔细端详着属于自己的新娘。

只见她粉腮上充盈着醉后的娇艳,象滚烫的红烛泪滴到蔷薇花瓣上,绝美得令人魂飞魄散。烛影摇红间,她俨然是另一个盛妆的嫦娥。

许仙不觉看呆了。就算西子捧心、贵妃醉酒也比不上眼前这幅完美绝妙的图画。

他嗫嚅道:“娘子,饮交杯酒吧。”

白素贞一听到“娘子”二字,心头一颤,止不住热泪盈眶。她浅笑着,莺声回答:“官人请。”

桌上放着两尺被彩丝并绾成同心结的浅碧玉杯。许仙斟满酒,与白素贞共饮。是香醇浓郁的梅花泉酒,沁人心脾,神魂皆醉。

按照临安风俗,接下来该由新娘新郎行结发之礼。许仙坐在白素贞左侧,替她摘掉头上的花冠。这时,白素贞忽然正色道:

“我如今已是官人的妻室了.奴家对官人一片真心,只是不知官人心意。今晚是我俩洞房花烛之夜,请官人当着奴家的面发誓,对我……”

没等她说完,许仙立刻道:“倘若我许仙变心,立刻死在娘子面前!”白素贞温柔地望着他,微笑道:“官人既发下重誓,那奴家就放心了。”她眼里含着泪花,唇边那一抹笑意却更深更浓。

当情酒酝酿到最浓烈的时候,即使苦涩和痛楚亦都化作甜蜜和温柔。这时,任何残忍不祥的话装到耳内,都是一种缠mian滋味,令人身心微微涨痛,满是快乐与快感。夫妻俩依偎在一起,完成了最后的仪式。

在这兰麝氤氲的春xiao花月夜,一对新人相拥共入绣帐。红衣初褪的白素贞,羞涩地解掉胸前的素绢抹肚,裸露出绝美而诱惑的玉体。她那灵蛇似的纤腰拨弄出万千风情,直将三千众生都颠覆。许仙热烈疯狂地,抚mo亲吻她的每一寸白雪冰肌,****之火燃烧了翻滚的红鸳被……

白素贞明眸如醉,娇腮泛起粉红的桃晕,更加添艳生香。五百年前丹房里那场昏乱的风月绮梦悠悠回来了,然而,却怎及得上眼前缠mian欲死的幽欢相爱?

……

云雨缱绻过后,许仙满足地沉沉入睡。而身旁的白素贞痴痴抱住他的身子,幸福的泪水打湿了他的前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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