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了房,青雅在房门口焦急地等着我,一见到我失魂落魄地回来,连忙过来,问道:“小姐,你去哪里了?”
她这一声叫才将我的魂叫了回来,这一路上,我都在想过去的种种,为何演变如此之快呢?为何这些我认识的人却已然不是我当年所认识的人呢?
“青雅,快跟我进来,我有话要问你,”我拉起她就往房内走,忽然想到有些事情或许她也是不知道的,忙又说道:“青雅,你去叫几个太子宫的丫头过来。”
“小姐?”青雅不明所以地望着我。
“我只是想知道太子的一些琐事,你只管去叫人来。”
“是,小姐。”
稍时,青雅带了一个丫头到我房里。那个丫头见到我就向我请安,“奴婢茉儿给夫人请安。”
我让她起身,青雅在旁说道:“小姐,她是左夫人的丫环,左夫人知道今日小姐第一天进太子宫,所以让她过来给小姐请安。”
我仔细端详茉儿,看她的外表,是个忠厚的丫头。既然,她是左夫人的丫环,那么正好解答我心中的疑惑。
从茉儿口中,我知道了大致的来龙去脉——
我与这个时空错过了九年!九年前,也就是我跌落山崖之后,殷臻自请废太子。至于殷臻是出于什么原因,至今无人知晓。只知道皇帝考虑了将近大半年,终于收回了太子宝绶,废黜太子。此后,殷臻仍做他的王爷,仍留在万化城中,九年来不曾露面。渐渐地,人们也忘记了他这位曾经盛极一时的六皇子。
至于殷祁的太子之位,则是两年前册立的。皇帝在殷祁十六岁生辰上,忽然宣布了再立太子的圣旨,殷祁作为皇后的次子,无可厚非地登上了太子之位。从此,殷祁就搬来了太子宫。
说起殷祁这位太子,虽然传闻说他性格乖戾,极难相处,但在政治上,他还是有些建树的,甚至有人说他远在昔日的六皇子之上。对于这一点,我倒是深信的,殷祁自小就有些王者风范,头脑灵活,能长成现在这样也是料想之中的。
再说到太子宫的女人们,从数量上说,够能唬人的。在太子宫里,到底他有多少个侍妾根本无法统计。其中,比较受宠的女人,保守估计大约有十人有余。这十余人中就包括了今日见到的那位姓萧的女子。
说起这个女子,她可是整座太子宫里最离奇的一个,因为只有她一个人是带着女儿进宫的。而且,殷祁格外偏爱这个女孩。太子宫的人都知道,这位小主子是绝对不能得罪的。当然,私底下也有流言,说这位小主子是殷祁在宫外所生,大家就更不敢怠慢了,所有人都恭敬这位小郡主。
太子宫中除了这些不入流的侍妾们,也就只有东苑的一位夫人了。说起这位夫人的出身,倒让我想起了一些往事。这位左夫人就是昔日的万俟小枝,那个被殷祁说上两句就哭鼻子的小女孩。
当茉儿说起万俟小枝的时候,我的脑中还是浮现出那张可爱的小脸蛋,红扑扑的,还会坚定地告诉我她喜欢殷祁。
我笑了笑,沉浸在对往日的回忆里。想起那些事情,仿佛就在眼前似的,也不知如今的万俟小枝长成何种模样了?
“茉儿,带我去见一见夫人吧。”我说道,不知为何,倒想见一见曾经相识的人。
茉儿怔了怔,犹豫地望了望我,“这……”
我疑问道:“怎么?不方便吗?”
茉儿摇头,道:“今夜是新夫人的大喜之日,殿下要是在新房见不到夫人,那……”
我轻笑,原来是因为这个,“这个不用担心,今晚殿下不会来了,而且……”而且,今日我已经见过他了,再见也没什么意思,我央着她,道:“茉儿,你就快带路吧。”
茉儿答应了,领着我和青雅去了东苑。
东苑是给万俟小枝住的地方。她住的院子与我差不多,我当初怎么也不会想到,我居然会和她同住一个屋檐下。
茉儿领着我们进了万俟小枝的房间,朝万俟小枝福身道:“夫人,新夫人过来看望夫人了。”
我顺着方向望去,只见一个大腹便便的女子斜躺在榻上,她的容貌姣好,只是稍有倦怠,慵懒地坐起身来。我见她十分艰难的样子,本能地过去扶了她一把。
“妹妹,怎么过来了?”万俟小枝忽然朝我说了一句。
我怔了怔,对于这声‘妹妹’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须臾,才想起我与她此刻的身份,忙含笑地说:“姐姐有身子了,茉儿倒没跟我说。”这一声‘姐姐’叫得有些别扭。
万俟小枝捧着肚子,笑嘻嘻地说:“又不是什么大事。”
我伸手摸了摸她肚子,道:“几个月了?”
我的热情倒是令万俟小枝有些困惑,她笑了笑,说:“六个月。”
“我可以听听吗?”
万俟小枝愣了愣,复又点了点头,让我趴在她肚子上听。我还真能听到一个有力的心跳声,一定是个强壮的小家伙。
“夫人,该用膳了。”此时,茉儿在旁说道。
我抬起头来,疑问道:“都这么晚了,还没有用膳吗?”
万俟小枝温柔地笑了笑,不说什么,倒是茉儿在旁说道:“厨房要给殿下备晚膳,所以迟了一会儿。”
万俟小枝慢慢地起了身,由丫头搀着去膳桌。我瞧了眼膳食,没有刚才那一桌好。殷祁有点过分,放着一个孕妇不管,反而跟那个姓萧的女子在阁楼里用餐。
“妹妹要不要一起吃些?”万俟小枝问道。
我正想说话,青雅却不动声色地拉了拉我的袖子,朝我摇了摇头。我见她如此谨慎,也就朝万俟小枝笑了笑,道:“不用了,既然姐姐要用膳,那我就先回去了。”
万俟小枝道:“今夜是妹妹大喜之日,我也不便留着妹妹。茉儿,送新夫人出去吧。”
等出了东苑,青雅随我回房。夜色渐浓……
青雅道:“小姐,左夫人是国师大人的妹妹,不可大意呀。”
我睨了睨她,道:“那又怎么样?”
青雅皱了皱眉,说:“奴婢也不知怎么跟小姐说,总之小姐在太子宫就万事小心一点。老爷这样交待的,总不会有错!”
我叹气道:“好了,别一口一个老爷了。你小姐我呀,肚子都唱了好几回大戏了!”两顿大餐放在我面前,一口都没吃上。
青雅忙说道:“奴婢这就去准备。”
“去吧,我认得路,一会儿你就把饭菜送去我房间里吧。”我朝她说道,走向了房间。
我一个人默默地走在回去的路上,今日见到了他们,但他们也都变了。殷祁不再是那个总是跟在我后面的孩子了,还记得他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要娶为我妃,想起那些充满童气的话语,如今只觉得是过眼烟云。
他如今的成就,拥有了太子的地位,又有了自己的妻房子嗣,还有什么日子会比现在这样还要好呢?我叹了口气,就让蓝迎雪这个人永远的消失吧。
夜色中,我却见一个身影徘徊在我的房门口。我的出现,那个身影蓦地转过来,问道:“上哪儿去了?”
“串门!”我从他身边经过,推门而入,将房间的蜡烛点燃。
殷祁坐下,道:“本王有些话想问你。”
“问吧。”我在他对面坐下,没想到,他这么快找来了。
“你是什么人?”他开门见山地问。
我莞尔一笑,道:“你这话问得有点新鲜,你连我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就把我娶进门,你不怕我是来捣乱的?不过,如果殿下想知道的话,那么我的名牒上应该都写了吧,回去慢慢研究吧。”
他嘴角轻轻勾起,道:“不必这么麻烦,本王今晚有足够的时间来慢慢研究你。”
几年不见,怎觉得他有些轻佻呢?!要是换作以前,我一定过去捏一把他的小脸,看他还敢轻浮不!?
我喝了口水,差点就呛着了,抬眸看了看他,道:“你不是说今晚没空吗?”
“忽然……又有空了!”他饶有兴趣地看了看我,道:“新婚之夜,本王岂能让你独守空闺。”
我脸上一红,幸好这烛火比较暗,他应该也不曾留意。说话间,青雅端了晚膳过来,见房中多了一个人,连忙放下膳盘给殷祁行礼。
殷祁淡然地说:“本王今夜在这里就寝,你们去准备一下。”
青雅一听,喜上眉梢,连连称是。召了几个丫头去铺床,还点起了淡淡的麝香。原本就红通通的喜房,这会儿更添喜庆,一个个人脸上喜洋洋的。
也许她们在想,原以为我这个新夫人头一天就要遭到冷落了,没想到这风水又转回来了。我见她们忙碌的样子,又见殷祁怡然自若地坐着,暗自叹气,看来今晚他是真不打算走了。
我看了看满桌的食物,先填饱肚子再说。
“喂,过来替本王捶捶腿。”殷祁躺在贵妃椅上,只要一抬眸就能看到我。
我望过去,他正悠然地眯眼望着我。我白了他一眼,真是人大心也大了,这么快就会支使人了!
“我饿着,没空。”
“喂!”他坐直了身子,不悦地看过来,道:“你就是这样伺候人的?”
“不是有丫环吗,你让她们捶好了!我是来当夫人的,不是来应征丫环的!”还想我给他捶腿呢,他多大年纪啊,装得老气横秋的模样。
他的目光向四周瞟了瞟,我顺着他的目光一看,不禁疑道:“咦,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了?”这帮丫环,铺好床就集体消失了,动作还真是迅速。
他站起身来,一步步地走过来,低首看着我。他的影子挡在我面前,有点压迫感。他终于长得比我高了,还记得他跟我说过,等他长得比我还高,我就不能欺负他了。
但是,我以前好像也没有欺负他呀!?
沉浸在回忆里,恍惚间,他已握住了我的手腕,说:“那你就做一些夫人该做的事情。”
我一惊,四目相对,只见他长长的睫毛,像两排梳子似的,如星子般的双眸亦如往日那样灼然。
短暂的恍神,他倏然将我抱起。我大惊失色,不安地抓紧了他的衣裳,“你放我下来,你要干什么?”
“春宵苦短,你说要干什么?”他低头相看,满脸都是戏谑之色。
“我……我还没吃饱……”
“一会儿再吃!”
“喂……”我的心扑通扑通直跳,他该不会是来真的吧?!
他俯下头,在我唇上轻轻一啄,笑道:“你很有趣,本王对这桩婚事甚是满意,呵!”
我脸倏地红透了,居然被一个我记忆中的孩子轻薄?!可是这个孩子如今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男子了。乱了,乱了,脑子里全是线头,纠缠着……
他将我放在了床上,修长的手指抚了抚我的脸,笑道:“怎的,脸这么红?”
我气得牙痒痒,瞪着他,说:“你被人亲的时候不会脸红吗?”呵,当初只不过被我亲了一下脸,他就红着脸躲到门外去了,现在反过来取笑我!
“你怎知本王会脸红,嗯?”
“猜的!”我趁他不注意,拉过床上的锦被,严严实实地盖上。
他一把掀开我的锦被,人大了力气也跟着大了,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么!我仰望着他,他跟以前相比,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现在的他经常会笑,不再是摆出一个冷酷的模样了,而且,他的话也多了,就连这个容貌也……长得更帅气了!
他一个低头吻来,只差分毫的时候,忽然有人大力地敲打着房门,一声比一声响。他的双手撑在床上,低首望了望我。
我也正纳闷呢,是谁这么仗义?
“爹爹……开门,爹爹……”
我朝他笑笑,他女儿找上门来了,道:“我去开门!”说罢,迅速从床上翻身下来。
殷祁跟着过来,门刚打开,那个小女孩就一眼见到了殷祁,跟一头小兽似地扑过去,说道:“爹爹……”
殷祁抱起她,道:“雪儿为何这么晚了还不睡?”
“爹爹陪我睡,好不好?”她抱着殷祁的脖子就是不松手,摇晃着说:“好不好?好不好嘛?”
我自然在心里得意地点头,摸着她的头,说:“小郡主真可爱,殿下不会不答应的吧!”
殷祁似乎真的很喜欢她,点头,朝她说道:“下次可不许来敲门了!”
“嗯,嗯!”她点头,被殷祁抱着出去,又回过头来,朝我扮了个鬼脸。
唉,我在心里叹息。我对这位小郡主颇有兴趣,不知谁说过,小孩子都是一半天使一半魔鬼。
我望着他们,消失在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