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祁他竟然等了我一夜?!我顿时所有的委屈都不见了,冲出门去找他……
可是,我在太子宫里绕了一大圈,始终没有见到他的踪影。这么短的时间,他又上哪儿去了呢?
“冷妹妹!”万俟小枝温婉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你在找什么呢?”
我回头一看,万俟小枝正抱着殷甯在花园里散步,身后还跟着两个丫环。我向她走去,道:“姐姐见到太子了么?我正要找他,但他好像不在太子宫里。”
万俟小枝眸色一暗,拍了拍怀中的殷甯,笑道:“殿下与蓝姐姐出门去了。”
“出门去了?”我反问道,他才跟我吵完架呢,看来他心情还不差。
“是啊,我正巧遇上的,殿下说是要出一个月的远门……”
我越听越气人,双拳紧攥。殷祁,还真有你的!居然与新欢出去游逛,把我们这一大帮人落在家里?!
可恶!
有本事就永远别回来!
万俟小枝走累了,坐在了廊上,劝道:“冷妹妹,我们同是太子的夫人,你进太子宫的那一天,惠妃娘娘就告诉我了,我们不分大小,只盼望着我们能同心同德辅佐太子殿下。可是,有些话,我早就想对你说了,但又怕不方便……”
我正在气头上,慢慢地才缓过神来,忙说道:“姐姐有什么话就说好了。”
万俟小枝颔首,望了眼熟睡中的殷甯,又抬眸说道:“妹妹是一个要强的人,也是一个有思想的人。但妹妹有些时候行事,也该为殿下想一想。殿下是储君,往后我们的姐妹自然会越来越多,妹妹不应该为了这些跟殿下置气。何况,蓝姐姐在殿下心目中是不可动摇的,妹妹何必非要较真呢?”
也许,万俟小枝所说的都是对的,也代表着这个时代女性的观念。但是,让我去接受这些,绝对不可能!我可以接受在我之前进太子宫的女人,但如果我在太子宫里,就不会再让女子进来,或许,这是我的底线,我最后的原则!
“你是说让我逆来顺受?”我反问道。
万俟小枝摇头道:“不是逆来顺受,而是知足常乐。”
好一句知足常乐!
我嗤笑道:“你这句话不对!我问你,你现在可是知足了?”
万俟小枝望了望怀中的殷甯,他乖恬的睡容,属于她一个人。她没有回答我,只是望着孩子,久久没有说话。
我笑了笑,道:“你会知足吗?你想要什么呢?如果你只想要这个儿子,那么你今天就不会在这里跟我说话了,不是么?”
有些东西注定得不到,有些东西注定了要失去,倒不如像那位萧姿姑娘,在合适的时候出现,在缘尽的时候离去。
也许有一天,我也会那般潇洒,挥一挥衣袖,不带走这里的一草一木!
殷祁不在太子宫的日子,我就是想找个吵架的人都没有。他一去就没有音讯,更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
或许是因为我淋过的雨,隔了一日,我竟然光荣地感冒了。青雅多次跟我说要宣个太医过来给我诊治,但被我拒绝了。且不说那令人作呕的中药,我对于这样的小感冒向来是不吃药的。只要没有发烧,我一般都会慢慢好转的。
这段日子,我正好在房里养病,难得清静!
时间就像是流水一样逝去,一转眼已然过去了整整一个月。这一个月里,我只出过太子宫两趟,无非是去萧姿的家中。自从她与雪儿搬出去居住后,她们母女俩的生活安定,她做些零散的绣活,再加上本来就有积蓄,这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雪儿也比以前有礼貌了,还会端茶给我喝。想当初她的骄纵,早已不见了。见到我过去,总会甜甜地叫我一声‘冷姨’!
我与她们闲聊了一会儿,她们问起殷祁的境况。我这才想起,殷祁已经走了一个月了。我听说,在过不久就是皇帝的生辰了,想必殷祁肯定是要出席的,大概也就这几日能回来了。
另外,楼冶在‘祥和客栈’也住了一个多月,虽然期间几次邀请我出去游玩,但我都已身体不适而推托了。
这日,青雅从外面进房,将一封信给我,说:“这封信是小姐的。”
“给我的?”我疑惑,接过信一看,信封上的确是写了我的名字,“是谁送来的?”
青雅摇头道:“这奴婢不知道。奴婢经过庭院的时候,门口的侍卫正好收到了这封信,奴婢就给小姐带过来了。”
我拆了信封,细细一看。
原来是楼冶所写,因为他不日就要回去了,于是想再见一面,就当作是离别饯行了。我已经推辞了几次,这一次委实不能再不去。
“小姐,怎么了?”青雅紧张地问道。
“没什么,”我道,“我要出去一下,就一会儿。”
我换了一身衣裳,楼冶在信中并未说要去什么地方,只是让我与他在太子宫后的一条街市上会合。
我准时赴约,我去的时候正巧赶上市集,因而街上分外热闹。
楼冶已经等候着了,见我过去,他笑着走来,道:“你来了啊!我还以为你躲着我呢!”
“没有,我怎么会躲着你呢?”我笑了笑,因为感冒还未痊愈,喉头在讲话时总是痒痒的,声音也沙哑了一些。
楼冶一听我这声音,皱眉问道:“真的不舒服?看过大夫了么?”
我连连摇手,道:“我没事,只要少说话就好了。”
“你要是真的不舒服,赶紧回去吧,我也没有什么事情。”楼冶小心翼翼地问我,那种神情好像我是患了绝症的人。
我轻笑,咳了几声,缓缓气,说道:“没这么严重了!你就要回去了,我怎么能不给你饯行呢?”
楼冶却问道:“你瞧你的声音都变了,有没有用药?”
“啊呀!你年纪轻轻,怎么跟我妈一样啊?!”我拉起他的胳膊就走,道:“我自己知道,已经差不多了,明天管保就好。你还是说一说,你想去哪里?”
楼冶一脸正色,道:“什么没关系?我见你脸色也不好,走,跟我医馆……”
“我不去!”我才不上医馆呢,这点小病就上医馆,还让不让人活了?我不病死,也被那些中药熏死!
“不去不行,”楼冶也跟一头倔驴似的,拉都拉不回,“走,前面就有一家!”
我被他连推带拉地进了医馆,见他的架势,除非我老老实实地看一回病,否则就别想走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这家医馆里有股份,这般积极地要我去看病。
“你会不会太小题大作了?”我不免抱怨地看他。
楼冶可不管我答应与否,拉着我就进了诊室。几个药童见我们拉拉扯扯,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我们。大约他们还从来没见过我们这样的患者,不免嗤笑。
我拿他没办法,只能顺着他的意思。我把手放在了脉案上,瞧了眼给我把脉的大夫,大约五六十岁的模样。我又转头打量了这家医馆,不少人来这家医馆抓药,药屉子开开合合,一股股中草药的气味,让我闻着不禁干呕。
楼冶见状,说道:“还说没事?你的脸色愈发苍白了!”
我瞪了他一眼,要不是因为我喉咙难受着,此刻,我一定狠狠地反驳他,带我来什么医馆呀!
楼冶别开脸,望向大夫,问道:“她怎么样?”
我收回了手,道:“还能怎么样啊?不就是感冒么!”
大夫捋了捋白须,眉峰一蹙,脸上的沟壑更加明显了,一条条地布满在脸上。
“究竟怎么了?”楼冶竟然有些不安地问道。
我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角,道:“我没什么事……”这些个大夫的套路大抵相同,尽量把我的病说严重了,然后才好赚钱么。
“这位夫人是喜脉……”大夫望着我,却毫无喜色地说道。
喜脉?!
我只觉得头脑‘嗡’的一声,他说是喜脉?也就是说,我怀孕了?!
这么久了,我一直忘了这桩事,现在一回想,的确月事迟了很久了!难道说,我是真的……
殷祁,殷祁呢?他在哪里?我忽然间满脑子都是他,心里是激动,也是不知所措。
“可是……”大夫欲言又止,虽然只有两个字,却将我深深地吸引了过去。
“可是什么?”我和楼冶不约而同地问道。
大夫深思,须臾,说道:“可是,令夫人的身体极寒,与腹中胎儿相抗,恐怕这个胎儿根本无法成形就要流失了。”
极寒?!
我一怔,有一种强烈的感情,好像被人高高地抛起,还没等我享受白云飘飘的时候,我已经跌落到了深渊里!
“那你给她治啊!不管多贵的药材,你尽管用上。”楼冶急切地说,他也跟我一样,起先是惊愕,现在却是关心我的身体。
“这不是药的关系,而是令夫人的体质特别,体内的寒气不除,就算是神医在世,也是无济于事!”大夫频频摇头。
“那就给她驱寒!”
大夫的头摇得更起劲了,叹气道:“即使能驱寒,胎儿也必定不保。非但如此,这个胎儿还是一个祸根,随着他逐渐长大,就连令夫人的性命都堪虞了!”
“有这么严重吗?”我有些不相信了。
楼冶掏出了一锭元宝,重重地放在诊桌上,白晃晃的银子,让所有的人的目光都不由地瞟了过来。
然而,这位大夫却用手一推,将元宝推回给他,道:“我说了,这不是银子的问题。我无能为力,两位还是另请高明吧!”
楼冶动了气,正要与这位大夫较劲,却被我拉住了。
我望向大夫,问道:“真的没有一点点的可能么?”
大夫点头,道:“这我也不敢说绝对不可能,但是我敢肯定,就连神医顾城子都没有办法保住胎儿。”
我低头,摸了摸腹部,再次抬起头来,问道:“那它能活多久?”
“最多三个月!”
三个月!?
我与他只能做三个月的母子?!
我也明白,我服用过了‘九九香’,这样的体质,会有这样的结果,也是意料之中的。不知道我是与殷祁无缘,还是与这个孩子无缘,终是一场虚无!
“走吧!”我起身,笑着望向楼冶,见他怔了怔,我已先行离开了医馆。
楼冶随后出来,走在我身边,道:“民间大夫不足信,你回去后再请太医去会诊,我就不信了……”
他似乎还要说,我却笑着打断了他,道:“没关系的,你不必紧张。兴许那个大夫故意吓唬我的呢!”
“我不是紧张,我是……”楼冶开始有些语无伦次了。
我戏谑地打断他,道:“我知道你不紧张,你是兴奋了吧?”
“嗯?”他不解地望着我。
我步履轻松,笑道:“你没听到刚才那个大夫怎么叫我的么?他叫我‘令夫人’呢!你一定是听了他的话,才会这样词不达意了吧!”
楼冶嗤嗤一笑,道:“都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能说笑?!”
我蓦地驻足了,问道:“对了,你想去哪里来着?我说了,今天奉陪的!”
“不去了,我送你回太子宫!”楼冶改变了初衷。
我凝结了笑容,道:“你不是就要回去了么,还不让我给你饯行啊?”
“不,”他忽然说道:“我暂时不回去了。”
“为什么?”我脱口而出。
“因为你!”他也脱口而出。
我莞尔,低首走着,忽然间,我觉得很讽刺,此刻,我想着一个人能陪在我身边,哪怕就是这样彼此并肩走着,什么话都没有,我亦会觉得无比幸福。
然而,我心里想着的人,不知身在何处?
也许,这孩子还等不到他父亲的出现就要离开了!
也许,他再也不会知道曾经他有一个没有出世的孩子!
“想什么呢?”楼冶忽然发出了声音。
我一怔,敛去了眼角的酸楚,抬眸笑道:“我想一会儿回去吃顿好的,给我孩子庆祝一下呢!”
楼冶轻笑,道:“你的性格总是这样,不管天大的事,你都能一笑置之!”
“走吧,要不要跟我回去,咱们大吃一番。刚才要不是你硬要我去看病,我可能要一直蒙在鼓里呢,也许……”我蓦地停住了,没有再往下说。我想说的是——也许,当我失去他时,我还不知道我曾经拥有过他!
“我还是不去了,”楼冶避忌地说:“太子不在宫中,我这样造访,似乎不合适!”
我点了点头,道:“那也好,下次再请你。”我说道,忽然又问:“你是不是刚才就瞧出我哪里不对劲了,怎么会坚持要我去看病?”
楼冶脸色微暗,道:“直觉!我想……有心人都能看出来!”
边走边说,已回了太子宫。
楼冶目送着我进了太子宫,我亦轻松地朝他笑,只要眼前还有幸福的影子,我就不必悲伤,我就是这样想的。
我刚进了院子,青雅已在院门口张望,见我回来,急忙忙地跑过来……
“小姐,你怎么去了这么久?”青雅担忧地说道。
我跟楼冶一番折腾,的确花费了一些时间。我问道:“怎么了?等着我吃饭呢?”
青雅摇头,道:“不是,不是!哦,是,是!”
“你这丫头,连一句整话都说不清楚了么?什么不是不是,又什么是是?”我因为知道自己现在的身子状况,因而走路也慢了好多。
青雅见我慢吞吞的就急了,说道:“小姐快些去大厅吧,殿下回来了,派了人过来请小姐去用餐。奴婢也不敢说小姐出去了,就说一会儿就去。现在殿下可能都已经等急了。”
我惊讶地问道:“你说太子回来了?”
“是啊,是啊,小姐快去吧!”
殷祁回来了,他终于回来了!
可是,我该把怀孕之事告诉他吗?还记得,他盼望着能生一个儿子呢!回想他那些话,犹然在耳,但是,现在的他,还会在意我吗?
我不知道,脑子里乱急了。
短短了一段路,我却走了很长的时间……